《放舟清河间》卷啊

1、第一章

　　“放舟，到你了。”一个戴着粉红框架眼镜的女生从办公室里走出来，轻声提醒叶放舟道。

　　“好。”叶放舟踢踢站得酸痛的腿应道。

　　戴着眼镜的魏谷雨是叶方舟转来Z市一中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她皮肤很白、文文静静、说话也细声细气的，很好相处。

　　正要进去，魏谷雨扯了扯她的衣角，压低声音提醒道：“曹老师今天心情好像不太好，你小心点。”

　　怪不得魏谷雨出来时眼角有些微红，看来曹拥军又发脾气乱骂人。

　　“我知道了，你也别太难过。”叶放舟拍拍她的肩膀，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这是一个很大的办公室，高一年级的班主任、三科主科老师加上理科老师都在这里。因为这里离高一教学班最近、上课不用跑太远。而且装修得也最好，各种设备齐全、甚至还放了一台咖啡机。

　　相比之下文科老师的待遇则差挺多，他们都被发配到隔壁废旧大礼堂改建的办公室里。礼堂和教学楼不互通，所以上个课还挺麻烦。

　　好在一中对文科不重视到令人发指的地步，请的老师大多是应届毕业的研究生，年轻的小身板儿经得起折腾。

　　叶放舟默默地蹭到曹拥军的办公桌前，由于是数学组组长，他的位置不仅格外大，还靠近空调和饮水机。

　　曹拥军像没看到她一样，低头看桌上的答题卡。

　　站了一会儿，叶放舟实在受不了了——一起来了十几个人、偏她的卷子被压在最后一个讲，一动不动地站了快两个小时、她的腿都在打颤了。

　　“老师......”她小声地叫道。

　　好在这是午休时间，办公室里人不多，因此声音听起来格外清晰。

　　曹拥军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他肿胀的眼袋垂在眼下，像几十年没睡过觉一般。眼角却微微上吊，有些像语文书里画的士大夫。

　　不过他说的话就没士大夫那么文雅了，“你他妈脑袋里天天装了些什么？”

　　叶放舟被骂的一懵，原来Z市方言也可以这么凶。

　　“一张卷子，拿了三十五分？你就是蒙几个选择题也比这分高吧？”

　　叶放舟正想反驳说要是能蒙对不就不止这点儿分了，想起魏谷雨告诫她的话，就没吭声，暗自忍了下去。

　　“这几道填空题这么简单都做不出来？你看看别人的卷子，选择填空加起来都比你一张卷子分高......”

　　这是高一开学来第四次被叫到办公室挨训了，所以叶放舟也由一开始的害怕变为麻木。

　　她偷偷地看曹拥军的肿胀的眼泡、加上快速张合的嘴，觉得他好像一尾胖金鱼。金鱼的肚子很鼓，她的视线扫下去，曹拥军的肚子也很鼓。

　　据说金鱼的记忆只有七秒，还好曹拥军的记忆不止七秒，不然她就要被无休止地骂下去了。

　　不过现在根据他骂的时长看来，是不是七秒都没差。

　　“啪”的一声响，把叶放舟的思绪从神游中拽回来。原来是曹拥军讲着讲着愤怒地拍了一把桌子，“还有这题，你给我讲讲你画个手在这儿什么意思？”

　　叶放舟凑过去看曹拥军肥短的手指指的那一题，是一道附加题。一中的老师出周考的卷子时都会在最后额外加上一道附加题，供学有余力的同学做。

　　叶放舟在数学上当然不属于学有余力的同学，但是她看这次的附加题出的特别简单——请指出下列图形的边长。

　　指边长，多简单呐。她还怕直接圈出来显得不严谨，因此发挥了她灵魂画手的潜质，画了一个小手在旁边，指向图形的边长。

　　因此她不解地答道：“不是说要指边长吗......”

　　“所以你就画了个手在旁边指着？”

　　空旷的办公室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笑，叶放舟也不敢抬头去寻找笑声的来源。

　　感觉曹拥军的脸更黑了，她不敢说话，只点了点头。

　　“滚出去！等我评讲试卷的时候好好给老子听着。”曹拥军吼罢把手里的试卷甩到叶放舟身上，像嫌恶地扔掉什么脏东西一般。

　　叶放舟没来得及接住，试卷滑了下去，掉在了饮水机下面的水洼里。曹拥军刚刚用红墨水批注过来的地方洇开来，荡出一片红晕。

　　她默默地捡起试卷，安慰自己道，老师更年期而已，不生气，人生就如一场戏、我若气死谁如意。

　　叶放舟快步走出办公室，顺手把门关上了。她把试卷晾在走廊的栏杆上，伸手进裤子口袋拿纸巾。不过好像被缠在一起的耳机线勾住了，单手拽了几下没拽出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叶放舟也没工夫去看谁出来了。

　　“给你，擦擦眼泪。”一个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叶放舟讶异地回过头，“你在跟我说话吗？”

　　她的双眼因为惊讶瞪圆了，眼神清澈干净、黑眼珠又很大，因此眼睛看起来格外的亮。男生觉得自己的心跳慢了半拍。

　　“看你肩膀一抖一抖的、卷子都湿了，我还以为你在哭呢。”他收回了拿着纸巾的手。

　　“刚刚在办公室笑的人是你吧。”叶放舟转过身，背靠在栏杆上，仰起头看着眼前的男生问道。

　　他点点头，“一时没忍住。”

　　“你笑什么？”叶放舟不解地问。

　　他有些吃惊，原来这个女生不是故意在搞笑，她是真的“认真”在答题。

　　于是他改口道：“帮老师改试卷的空隙偷偷玩手机，看到了好笑的段子。”

　　叶放舟一副理解的样子点了点头。

　　“那这纸给你擦卷子吧。”男生还是将纸巾递给了她。

　　“谢谢。”叶放舟接下，转过身去。

　　“哎？我卷子呢？”本来应该放着卷子的地方空空如也。

　　“不会是你刚才往后靠的时候蹭下去了吧。”

　　叶放舟闻言踮起脚往下看，果然，卷子飘到了隔壁废旧大礼堂的顶上。

　　礼堂和这栋教学楼挨得很近，就在教学楼的斜前方，高度刚好跟这边四楼齐平。顶是凸出来的圆拱形，周围还延伸出两三米的平台，边上用一圈半人高的墙体围住。卷子就掉在平台上。

　　“还真是，我下去捡啦。”她冲男生挥了挥手，跑下了楼。

　　四楼一整层都是学校领导的办公室，所以平日基本上没人。

　　叶放舟站在四楼走廊道里伸手往外够了半天没够着。本来想着不要了算了，但是又觉得乱丢垃圾不好，没找到称手的工具，她只能踮起脚更努力地伸手去够。

　　还是差一截。

　　礼堂和教学楼挨得很近，中间几乎只有一线缝隙，没有什么安全问题，于是她准备翻过去。

　　就在她两手一使劲，准备把自己撑起来时，刚刚那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别动。”

　　叶放舟停下了动作。

　　“太危险了，我帮你吧。”男生有些无奈地说。

　　“没关系的，”叶放舟笑了，“要是真危险，让你去我心里还过意不去。”

　　“这么高你翻的上去？”男生挑挑眉。

　　“你就看着吧。”说着叶放舟后退了几步，助跑，两手一撑，右腿往上一勾，整个人就翻了上去。接着她稍微矮下身子，从护栏上蹦了下去。

　　“成功着陆。”她得意地对看着的男生道。

　　“风来了，你的卷子要飞走了。”男生漫不经心地说。

　　“啊！”叶放舟赶紧扭过去快走两步一把抓住即将飞起的卷子。

　　好险，她长出了一口气。

　　就在她抬起头时，一副波澜壮阔的图景倏然出现在眼前——波光粼粼的南河静静地从河堤下流过。

　　十月的阳光还有一些热度，阳光洒在河面上，河水金光闪闪、像有人倒了无数桶金粉下去。

　　高一年级教学楼建在最靠近街道的地方，街道外就是Z市的母亲河——南河。一中离河堤不过几百米的距离，但平时都被楼体自身挡住看不见。这次翻出来，礼堂斜前方没有高的建筑物遮挡，从望出去刚好能看见河。

　　“你还不过来？”男生问道。

　　“你过来看，这里能看到南河，好美。”叶放舟激动地对男生招手道。

　　她看四下无人，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对着远方快速地拍了几张照。

　　男生耐不住她的连声催促，手一撑，利落地翻了过来。期间好像有什么布料破裂的声音，两人都没注意。

　　男生顺着她的手望过去，远处的南河无声地反射着光辉，秋水共长天一色、果真很美。

　　“对了，同学。今天谢谢你哦，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但是不知为什么觉得你有些眼熟。”

　　男生有些说不出话来，做了一个月同班同学了，只是眼熟而已吗？他沈清河也没有长得这么路人吧。

　　“沈清河。”

　　女生点点头，“探清水河的清河吗？”

　　“什么是探清水河？”男生有些好奇。

　　“哦，可以说是一段小唱词吧。你是哪个班的？”叶放舟笑了。

　　“十七班。”沈清河嘴角僵硬地翘了一下，这姐还真的不知道他是谁。

　　“我们一个班欸！”叶放舟兴奋地叫出了声。

　　沈清河有些好笑地抱着手臂道：“不止，我还帮你收过一个月的物理作业。”

　　“原来你是咱班物理课代表啊。怪不得我说有些眼熟了。别怪我啊，上物理课我都在睡觉，更别提交作业了。”

　　叶放舟从初中时就坚定地知道自己会选文科，所以虽然理科也很重要，但她基本上没听。一辆小车在滑板上磨来磨去会产生几牛顿的力，她实在没有兴趣知道。

　　“欸，你不问问我叫什么吗？”

　　“叶放舟。”

　　“你认识我？”

　　“语文老师都把你的作文当范文在班上传阅好几次了，你说呢？”

　　“哦......回去吧。”叶放舟不想提起这事，她总觉得作文传看有点像公开处刑。

　　“行吧。”

　　沈清河先转过身去，叶放舟紧跟其后，就在这时，她突然看见了尴尬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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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开坑顺利~弃坑的人是小狗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