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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知情人士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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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暖光渐渐褪去,远处树林几乎是一瞬间就从暖黄色蜕成了阴冷的灰蓝色。
叶辛禾起身关上了窗户,然后点起了房间里的油灯。
此时的她本该已经回到家,一面吃着母亲给她炸的热热的糖耳朵,一面瘫在床上看些闲书的。
可是现在,好友兼雇主用一条消息将她困在了这件小客栈里。她要等一个人,用雇主的话来说,是等一个“来送饭的好心人”。
可是她已经等了三天了,雇主口中的那个人却依然没有出现。而且看样子,今天那人依旧不会来。
叶辛禾不由得叹了口气。她一年前辞了原先的生计,为了求一份安稳才来干现在的这份活。结果这一年她不仅要全天下四处跑,还经常被放鸽子,日子过得与“安稳”两字毫无关系。
又等了一个时辰,等到屋里的油灯都要烧干了,叶辛禾终于失去了耐心。她吹灭了油灯,离开房间,想去楼下点些酒菜填填肚子。
中秋快到了,这间小客栈也摆出了不少应景的摆设,柜台上竖起了一个写着“月饼”两个大字的红木牌。
“月饼卖得可真是够早的。”叶辛禾随口叹了一句,但点完想吃的菜之后还是多买了一包月饼。
等着上菜的间隙里,叶辛禾腰间系着的一只钴蓝色大尾巴鲤鱼吊坠突然亮了起来。
叶辛禾凝气,用灵力化处一汪灵力池,然后摘下鲤鱼投入灵力池中。鲤鱼入池,摆动几下尾巴,然后张嘴吐出一行字来:“人已到,莫乱走。”
阅毕,客栈外来了一人。
叶辛禾收了灵力池,蓝鲤鱼回到腰间变回“尺素鱼”腰佩。
那人从门口进来,脚步敏捷利落,急匆匆的,像一刻也不能多耽搁一样。那人路过叶辛禾时,叶辛禾抬头看了她一眼。
来人是个姑娘,脸上带着半截面具,露出的双眼中眼神凌厉,与平时那些总是偷偷摸摸的“知情人”并不是很像。
这姑娘径直走到了柜台前,问杵在柜台边的小二道:“小二,我是来找人的。你这里可有一个独自住店的姑娘?年纪看起来很小,修士,体态挺拔英气,外貌清秀俊俏。”
小二打量了一眼来人,又看向叶辛禾,“客官您说的是那位吗?这几天,来这儿的好看姑娘就那么一位。”
叶辛禾坐直了身子,与那姑娘对上了视线。
那姑娘走向叶辛禾,开口就道:“姑娘可是‘雪海淘沙’?”
叶辛禾冲她笑了笑,“我就是雪海淘沙。姑娘怎么称呼?”
“文玉汝,”戴面具的姑娘微微点头以示歉意,“对不住了,来这的路上生了点变数,让姑娘久等了。”
“没事儿,正是吃饭的时候,先坐下一起吃点吧,应该还没来得及吃饭吧。”叶辛禾说。
文玉汝没客气,拉开叶辛禾身边的条凳,坐在了叶辛禾左手边。
不多时,小二就把叶辛禾点的菜端了上来,一荤两素,四块包好的月饼,还有米饭。
“这些可还够吃?要不要再点几道?”叶辛禾问文玉汝。
文玉汝摇了摇头,“我说完就走,您不必麻烦。”
“那我们回屋去说?楼下人多眼杂,不方便说话。”叶辛禾道。
“那便听姑娘的。”
看外表,文玉汝像是个干练强硬的人,但她的声音却温柔而细软,听着甚至有些柔弱。
二人移桌楼上客房,叶辛禾给文玉汝倒了杯茶,添了碗饭。
“不管怎么说,还是吃点,饿着说事可不舒服。”叶辛禾把碗筷摆到了她面前。
文玉汝犹豫了一下,然后动手解开了脸上带着的面具,露出了一张布满伤痕的脸。
叶辛禾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若无其事地给她夹了一筷子菜,“吃些吧,菜还是热的。”
“我是不是吓到你了?”文玉汝低着头,眼神有些躲闪。
叶辛禾笑了笑,“没有,看得出来你先前是个非常好看的姑娘,现在看着也是好看的,眉眼、嘴唇,都很标致。”
文玉汝没有动筷子,只是捧起茶碗喝了一小口热茶。
“我今天来见姑娘,就是想说说我这张脸是如何变成这幅模样的,姑娘听听吧。”文玉汝放下茶碗。
叶辛禾也搁下了筷子,双臂叠放在身前的桌上,听文玉汝讲她的故事。
“姑娘可知道仲阳山庄?”文玉汝问叶辛禾。
“那自然是知道的,仲阳山庄算是当今最大的医修门派了。”叶辛禾说,“春天宿丘城爆发瘟疫,正是仲阳山庄出手相助,才让一城百姓能安然度过。怎么了?你要说的事跟仲阳山庄有关?”
“我现在是仲阳山庄的一位医修,这张脸,便是仲阳山庄庄主的孙子划花的。”文玉汝说。
叶辛禾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姑娘是想报仇吗?”
文玉汝坚定点头,“是!”
这样的回答让叶辛禾感到有些难办。仲阳山庄刚做成了一件大事,此时正风头无两,在这种情况下招惹他们可不是明智之举。
“你能跟我说说这伤究竟是怎么来的吗?”叶辛禾又问道。
文玉汝长叹一口气,慢慢回忆起来:“我父母早亡,自幼与哥哥相依为命。三年前,哥哥染上重疾,我四处求医都没能救回哥哥。哥哥的早逝让我消沉了许久,我厌恶那个只能眼巴巴看着哥哥痛苦的自己,于是我立志成为一名医修。”
“但是,我入门晚,资质一般。别人在那个年纪的时候都已经结丹了,我却只是个刚入门的新人,所以医修最强的仲阳山庄本来是不愿意收我的。”
“我那时候也是一根筋,不知为何就是非仲阳山庄不可,他们不愿收我,我便去求。然后,我就遇到了那个让我恨之入骨的人,仲阳山庄庄主的孙子——杨关。”
文玉汝握紧了拳头,咬着牙继续说了下去:“杨关是个虚伪小人,他假装赏识我,将我收到他身边,与他一起学医,但他的心里却装满了龌龊想法。我不从,便以驱逐威胁我,还说只要我离开,他就可以保证没有任何医修愿意将我收入门下。”
听到此处,叶辛禾叹了口气,端起手边凉透了的茶碗喝了一口,“然后呢?你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因为我反抗杨关,杨关他便对我动手,多反抗一次,下手便重一分,直到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说着,文玉汝停了下来,捧着茶碗又喝了一小口茶。
叶辛禾看着她,问道:“那文姑娘如今有何打算?是希望让那杨关身败名裂,还是想取他的性命?”
文玉汝轻轻放下茶碗,“我来找姑娘你为的是让他身败名裂,至于其他的,姑娘不用管。”
叶辛禾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明白过来,看样子文玉汝是想把事做绝了。
“文姑娘希望我如何出手?只将你说的这些宣扬出去吗?”叶辛禾问。
“如此便好。”文玉汝回。
叶辛禾沉思片刻,坦诚地对文玉汝道:“有些事希望姑娘体谅。姑娘是仲阳山庄的人,应当明白仲阳山庄的地位,若是没有证据,即便我将姑娘说的这些全都揭露出来,也不会有很多人相信。说不定不仅没人信,还会引起旁人的反感,以为这是有人恶意陷害他们。到那时候,不仅姑娘不能达成自己的目的,我也会受到牵连。”
“你想要什么样的证据?”文玉汝问,“你想要什么样的证据我都有把握给你找过来。”
“还请姑娘谅解,故事真伪需要我自己去确认,待我确认为真,我自会帮姑娘。”叶辛禾说。
文玉汝站了起来:“三日后,杨关会在金叶谷开中秋宴,你想要证据,可以自己去找。”
说罢,文玉汝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叶辛禾叹了口气,拿出尺素鱼,给自己的雇主回过去两个字:“难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