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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出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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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映瑶朝初柔使了个眼色,整了整衣襟端坐到雕花椅上。
初柔微微一愣,去请江映琴进屋。
“姐姐,我来给你送及笄礼喽。”江映琴笑着走进来,身后跟着丫鬟问夏。
距离江映瑶的及笄礼大约还有两个月,不过关系近的亲眷好友已经开始送礼物过来。江映琴自然不会落后于人。
问夏手里端着个戗金彩漆四方盒,一进门就交到初柔手上。
初柔接过来,拿到江映瑶面前打开。
织锦红绸上摆着一个羊脂玉点翠海棠花钿和一对鎏金玛瑙蝴蝶耳环。
江映瑶的目光在海棠花钿上停驻一息,又转到江映琴脸上。
江映琴长得很像她的母亲。十五岁的年纪,胸脯早已发育,饱满挺立。腰肢算不上纤细,有些肉,完全不似江映瑶的弱柳扶风。她上翘的桃花眼用笔细细勾勒,在眼尾处擦了一层淡淡的胭脂。浑身透着股让人望一眼就蚀骨销魂的媚态。
江映瑶一直把她当亲妹妹看待。父亲给了什么好东西,总会分一份给江映琴。这眼尾上的胭脂便是江映瑶给的。江南来的贡品,整个京城除了皇宫里少数几位娘娘外,就唯有江映瑶得了两盒。如今想来,自己真是养了一只白眼狼。
江映琴亲昵地坐到江映瑶身边,问道:“姐姐喜欢吗?”
“妹妹送的,姐姐自然是喜欢的。”
“我就知道姐姐最疼我。”江映琴扑到江映瑶怀里,双手环住她的脖子。
江映瑶的背脊僵了一僵,不着痕迹地拉下她的手。
江映琴微微一顿,在江映瑶耳边低语:“姐姐,我还有东西要给你。”
“问夏,你先出去吧。”江映琴道。
江映瑶瞥她一眼。她依稀记得江映琴接下来会做什么。江映瑶淡淡一笑,对初柔道:“你去倒杯茶来。”
两个丫鬟出去,屋里就剩下姐妹两人。
江映琴神秘兮兮地从袖子里拿出一封揉皱了的信,朝江映瑶狡黠一笑:“姐姐,要怎么谢我?”
“留你在我这儿吃饭。葡萄酒管饱。”江映瑶依着上一世的口吻说道。
江映琴这才把信递到江映瑶手里。
江映瑶用不着看,也知道里面是两句狗屁不通的情诗。偏生自己前世喜欢得紧,和了两句。掐头去尾,凑成自己与萧陵的名讳。
若只是私下诉衷情倒也无妨。可偏偏问夏去送信的时候,在宝酥斋门口遇到了登徒子。那登徒子是明远伯的幼子薛欢,当着一群狐朋狗友的面读了江映瑶的情诗。于是,江映瑶与萧陵的私情很快传遍了京城。
哼,世上哪有如此凑巧的事。江映瑶如今才明白薛欢与萧陵根本就是一伙的。几个人联起手来败坏江映瑶的名声,让她别无选择,只能嫁给萧陵。
江映琴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替未来姐夫递情书,多么不可思议。而自己竟毫不猜疑,也真是被所谓的爱情冲昏了头脑。
江映瑶撕开信封,装作会心一笑,打趣道:“萧陵写这诗也不怕把他老师气吐血。”
江映琴凑过来,抚掌大笑:“姐姐,你给他改改吧。真没法看。”
江映瑶点头,从书桌里拿出一张桃花笺。
桃花朵朵,暗香盈盈。用来写情诗再好不过。
江映瑶提笔,四行蝇头小字端庄秀丽。
江映琴一直伸长脖子在背后看着。萧陵映瑶四个字浮现,江映琴攥着丝帕的手隐隐收紧。
写完信,江映瑶把它装进信封,用火漆封好,脸上泛起两朵红霞:“收好了,千万别让旁人瞧了去。”
“知道,知道。”江映琴把信收进袖子里。
“走吧,吃饭去。”江映瑶克服心里的憎恶,牵起江映琴的手。
晚饭摆在暖阁。从江映瑶的寝室往东走,穿过一条长长的回廊,尽头处被花团锦簇围绕的便是暖阁。
江映瑶自小喜欢菊花。江丞相便命人四处搜罗,专门在相府花园辟了地方栽种稀有名贵的品种。花期盛放时,就从园子里移过来,摆在奉玥阁里。
淡淡花香,争奇斗艳。江映琴路过的时候,柔媚的眼角泛起一丝浓浓的嫉恨。
江映瑶假装没看见,走入暖阁。
席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江映瑶胃口小。江丞相命人特意打造了一套巴掌大小的碗碟。碗口镶着金边,碗底绘着各色菊花,每一幅都是当代书画名家亲笔。
宾主落座。初柔按吩咐端上来一壶西域上贡的葡萄酒。
江映瑶知道江映琴素来爱喝葡萄酒。可父亲每年都只给奉玥阁送来几壶,旁的地方想都别想。每到差不多的时候,江映琴就会来蹭酒。
“我风寒未愈,不宜喝酒。妹妹爱喝,多喝点。”江映瑶边说边给她斟了满满一杯。
江映琴没有推拒,连着喝了好几杯,很快就面色潮红,额头泛起一层薄汗。
江映瑶见火候差不多了,假装不留意打翻了酒壶。暗红色的葡萄酒瞬间湿了江映琴的衣袖。
江映琴“啊”了一声,站起来。
江映瑶说着抱歉,替她擦拭,故意把信封拿出来道:“哎呀,湿了。妹妹稍等,我去重新抄一遍。”
她朝初柔使了个眼色。初柔立刻上前扶住江映琴,替她换了酒盅重新倒满。
江映琴一心都在美酒上,又喝得微醺,混不在意。
江映瑶转身回房又写了一封,照样用火漆封口,塞给江映琴。
临走时,江映瑶送了一壶葡萄酒给江映琴。江映琴满心欢喜地走了。
江映瑶独自回到屋里,陷入沉思。
她重生的时点实在算不上好,内忧外患。相府里的算计,她自信可以应对。但再过几日,皇帝就会下诏联姻。萧陵这样的渣男,她这辈子死都不会再嫁。可若是不嫁,便是抗旨,极有可能把整个相府拖下水。
另外,萧陵往来相府已经有段时间。两人虽没有做出私相授受的事情,可旁人眼里早已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自己若是无端端地拒婚,或告诉父亲重生之事,恐怕父亲就该遍访名医给她治病了。
相府里如今主事的明面上是她的祖母,江老夫人,实际上却是她父亲的侧室,江老太太的内侄女,钱氏。钱氏是江映琴的生母,自然是指望不上的。
江映瑶又想到了她的亲生母亲殷氏,但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殷氏自她五岁起就搬去了钦安堂,吃斋念佛,不理俗事,过着半个出家人的生活。母女俩除了逢年过节见上一面,基本没有交集。
母亲向来性子淡,不喜与人争斗。要她出面替自己力争,恐怕没什么希望。
还有谁能挽救她嫁给萧陵的命运呢?江映瑶对着白玉观音暗自神伤。
夜色降临,一轮明月初升,浅浅淡淡地爬上枝头。初柔神色凝重地回到奉玥阁。
“小姐,老爷带话回来说这几天住在宫里不回来了。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我听说城里戒严了,到处都是士兵。”
戒严?江映瑶美目轻合。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前世,太子遇刺与她收到母亲的礼物就在同一日。
皇帝带着文武重臣在东宫守了几日,却无力回天。太子一走,皇帝无嗣。睿王与端王开始旷日持久的储位之争。皇帝为了防止江文翰倒向他们任何一方,危及自己的统治,就下诏安王府与相府联姻。
安王是皇帝的长兄,身染重疾,闲居已久,是对皇帝最没有威胁的一个,也是睿王和端王共同敬仰的兄长。
而江文翰也是看中了这一点。宝贝女儿嫁进安王府,无论朝堂最终落在谁手里,都可以安享富贵。
江映瑶心中凄然。重活一世,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
不,她绝不能坐以待毙。
“初柔,你去通知孙总管。就说我明日要去钦安堂拜见母亲,让他派辆马车送我们出城。”
初柔点头应是。
江映瑶连夜收拾了金银细软。她不敢带得太多,怕初柔起疑心。顶个三五个月却绝对没问题。等风头过去了,她再回来向父亲负荆请罪。
求神拜佛,希望相府的金字招牌依旧好用,让她明日安然出城。
江映瑶一夜未眠,睁着眼睛挨到天亮。
第二天一早,初柔便来回话,说马车安排好了。孙总管打点了城门的守军,答应放她们出城。
万事俱备,江映瑶梳洗打扮。为了路上不显山露水,她特意选了一件纯白色的云纹软锦绣花长裙。鬓间簪了一支素色通透的白玉梨花簪。除此之外,再无一丝点缀,端是清雅秀丽。
用完早饭,初柔扶着江映瑶登上印着相府私印的马车。
马车徐徐而行。江映瑶挑开车帘一角。
正如初柔所言,街道上到处都是戎装肃甲的士兵。店铺全都关了门,偶尔有几个行人走过便会被拦下仔细盘问。
幸好相府的车驾无人敢拦。马车一直来到城门口停了下来。
赶车的小厮与守军小声说了几句,拿出相府的令牌。守军验看了一番,打开城门。
江映瑶心里松了口气,放下车帘,闭门养神。
忽然,一个冷厉的声音传来:“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