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戬吒二三事》月影儿

10、第 10 章他的太阳（6）（7）

　　Part 6

　　杨戬带着哪吒辗转几条街区，确定没人跟踪之后，寻了一个避风的墙角，将披风铺在地上，示意哪吒坐到他的身边：“早点睡吧，天一亮我们就出城。”

　　尽管男人的语气平静如常，少年还是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他不再抱怨什么，而是顺从的躺下，枕着杨戬的大腿，只是全身紧绷睡意全无，随时都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有我在，安心睡吧。”杨戬轻拍少年的肩膀和脊背，试图缓解他的紧张情绪。

　　少年依言闭上双眼，不一时便呼吸平缓，进入梦乡。

　　少年的体质非常特别，像熊熊燃烧的火炉，即便是在大雪纷飞的夜晚，也能令人感到温暖，甚至有些燥热。

　　难怪这家伙不喜欢穿衣服，原来如此。

　　只是，对危险异常警觉的小野猫，在他怀里说睡就睡，算是一种信任吗？

　　想到此处，杨戬不禁露出微笑。

　　次日清晨，杨戬叫醒哪吒，二人匆匆赶往城门，却见路口处多了一队士兵，正逐个检查来往的行人。

　　全城戒严，这是杨戬最不愿看到的。

　　杨戬摘下金色面具，跟路边的流浪汉交换了衣裳，然后不顾哪吒的反对，用泥巴将少年抹成了大花猫。

　　“这是在干什么？”

　　满身尘土的滋味很不好受，流浪汉的衣裳更是散发着一股酸臭，熏得少年频频皱眉。

　　他扯了扯领口，正想把脏衣服脱掉，忽然记起杨戬说过“不准在人前赤身露体”，又咬咬牙忍住了。

　　街道旁的告示栏前围了不少人，嘀嘀咕咕说个不停。

　　“居然有人夜闯实验室，偷走了一只稀有魔物！”

　　“听说那魔物长得十分漂亮，就像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长得越漂亮就越危险，更何况是一只尚未驯化的魔物！”

　　谈话吸引了少年的注意，他挤进人群瞧了几眼，见告示栏上贴了两张画像，其中一人带着面具，身形轮廓与杨戬颇有些相似，便不留情面的评价道：“画得真难看！”

　　杨戬着实吓了一跳，赶紧把哪吒从人堆里拽出来，搂着他的肩膀匆匆离开。

　　作为被通缉的对象，这种时候就不要随便评价别人的画技了。

　　幸亏少年的声音不大，并未引起路人的怀疑。就在男人苦苦思索脱身之法时，街道尽头忽然火光一闪，浓烟滚滚而起，旋转着喷向天空。

　　“是老奶奶的店！”

　　哪吒猛地挣脱杨戬的手，如离弦之箭般射向墙头，几个纵跃没了踪影。

　　杨戬暗叫不好，正要追赶时，从旁窜出两条人影，拦住他的去路。其中一人身着长靴短裙，扎着长长的双马尾，俨然是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另一人则是昨晚纠缠他们的酒鬼。

　　“你的小宠物，我要定了。”猎魔人一改昨晚的醉酒姿态，用挑衅的目光盯着杨戬，笑得颇为玩味，“你可以选择离开，或者留下。”

　　小姑娘补充道：“拿钱离开，或者把命留下。”

　　“安琪拉，别吓着我们的朋友。”猎魔人把一袋沉甸甸的金币扔到杨戬脚下，“毕竟没人会跟钱过不去，不是吗？”

　　着火的正是老奶奶的成衣店，店内烟雾弥漫，什么也看不到。街坊们提着水桶来回奔走，可惜火势太大，根本无济于事。

　　哪吒不顾众人的阻拦冲进屋里，见火光之中坐着一个佝偻身影，忙伸手去拉，谁料才扯下那人的头巾，便看到一双如湖水般碧绿的眼睛。

　　那是一个模样俊俏得年轻男子，双目半阖，似睡非睡。他抬起右手，无数闪着萤光的透明蝴蝶从指尖涌出，打着旋儿飞向少年

　　“是我在梦中邂逅了你，抑或你原本就是我的梦？”

　　他的声音温柔如水，瞬间将少年拖入迷离的梦境。

　　Part 7

　　黑暗中漂浮着无数晶莹的气泡，透明的薄膜上折射出一幅幅光怪陆离的画面。

　　哪吒好奇地伸手去戳，伴随着“啪”的一声轻响，气泡炸开，绚丽的色彩如烟飘散，将虚无晕染成一片绿色的峡谷。

　　看着眼前既陌生又熟悉的景色，少年脑中闪现一个名字：起源之地。

　　凭借残存的记忆，哪吒来到湖边，却见不远处的大树下，一群衣着光鲜的富家子弟围住一条小狗，发出阵阵不怀好意的笑声。

　　小狗被打得遍体鳞伤，它蜷成一团，眨了眨乌黑湿润的眼睛，哀求似的叫了两声，结果只换来更响亮的哄笑。

　　“居然敢偷吃我的东西，看我不宰了你！”

　　“对，把它宰了，炖狗肉吃！”

　　就在公子哥们讨论要把小狗红烧还是清蒸时，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吼：“喂，你们几个，放开那条狗！”

　　看清来人的样貌，少年结结实实吓了一跳，喃喃自语道：“怎么会是我？”

　　纨绔们更是倒吸一口冷气，大叫：“是哪吒！”

　　哪吒，起源之地最蛮横暴力的家伙，与冷傲孤僻的杨戬并称“峡谷双霸”，只不过一个是路霸，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另一个是学霸，全峡谷呼声最高的方舟核心继承人。

　　有人哆哆嗦嗦发问：“老、老大，怎、怎么办？要跑吗？”

　　哪吒平时就是一副看谁都不顺眼的表情，喜欢一言不合揍人，他们没少被他揍过，留下了极其严重的心理阴影。

　　“跑？懦夫才会逃跑！”他们的老大清了清嗓子，强装镇定道：“我们一群人还打不过……呃哇！”

　　话未说完，便被哪吒一脚踹中肚子，足足飞出五六尺远，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哪吒向众人勾勾手指：“还有谁想挨揍的？一起上吧！”

　　众人哪敢应战，慌慌张张架起瘫软如泥的老大，仓皇逃走了。

　　哪吒也不追赶，而是径直走到树下，伸手去摸小狗的脑袋：“别怕，以后我会罩着你的。”

　　然而小狗并不领情，扑到他的身上又抓又咬。

　　“喂喂喂！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事发突然，哪吒来不及闪躲，慌乱中跌坐在地，与小狗滚作一团，胳膊上也被抓出几道血口子。

　　“它受了惊吓，所以才会出现过激反应。”

　　一个身披斗篷的青年男子忽然出现，抱起踩在哪吒胸口的小狗，修长的手指抚过它的后颈脊背，令它恢复平静。

　　那男子用兜帽遮住了脸，只露出两只眼睛，他的目光在哪吒身上停留片刻，说道：“你被小狗抓伤，若不及时处理，伤口就会感染。”顿了一顿，又道：“跟我来。”

　　幽暗的医疗室中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青年用蘸了酒精的棉球替哪吒清洗伤口。小狗身上的伤已经包扎妥当，正趴在桌上专心致志啃一块骨头。

　　“嘶……好痛！”哪吒拧眉大叫。

　　青年略怔了怔，继而用听不出情绪的声音说道：“你不是很能打吗？这会儿知道痛了？”

　　“那不一样，打架可以转移注意，可现在……”哪吒忽然歪头盯着青年的眼睛，用挑逗的口吻说道：“把斗篷摘了，或许看到你的脸，我就不痛了。”

　　青年并未理会，只是擦药的力道越发凌厉了。哪吒赶紧求饶：“好啦好啦，不看就不看，生什么气呀？”又问：“你是杨戬吧？我在颁奖礼上见过你，全峡谷最优秀的学员，女娲导师的得意弟子，为什么总是蒙着脸？”

　　“伤口处理好了，你可以走了。”青年立刻起身整理药品，俨然在刻意回避这个话题。

　　见他默认了自己的身份，哪吒顿时来了精神，继续说道：“喂，杨戬，你可是优等生，跟我这样的差生混在一起，就不怕导师责罚？”

　　“先不说我。以你的资质，只要稍稍努力，就能超越很多人，可你却旷课打架，不思进取。既然不愿待在峡谷，当初为什么进来？”

　　杨戬巧妙的将话题抛回给哪吒，本以为能堵住哪吒的嘴，谁料对方竟冷笑一声，毫不掩饰的回答：“因为我是人质。我父亲是陈塘关的长官，数十年来一直镇压着东海海底的魔物，为了让他死心塌地工作下去，当权者选中我作为人质，关在这里。他们希望我老老实实本本分分，我就偏要搞事情，大不了关几天小黑屋。我就喜欢看那群老古板们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表情。”

　　哪吒走到窗边，凝视着窗外的阴霾天空。

　　与天资聪颖的天才相比，一个不思进取，毫无前途的混混，才最令权贵者放心。

　　云层掩映间隐约露出一个庞然大物，倒悬的建筑剑指大地，冰冷的外壳反射着阳光，耀眼得如同迷雾中的灯塔。

　　“终有一天，我会离开这座牢笼，回到属于我的天地。”

　　凝重的气氛，压抑得令人无法呼吸。二人各怀心事，默不作声。

　　终于，杨戬艰难开口道：“你就不怕我把这些话告诉导师？”

　　哪吒忽然笑了：“对于朋友，我不会隐瞒，而朋友，也不会出卖朋友。”

　　“朋友……”杨戬闻言一怔。他在心中不断重复着这个奢侈的名词，眼中陡然有了酸涩之感。

　　自懂事以来，他总是太过优秀，优秀到没有朋友，而眉间象征异类的“眼”又令他无比自卑，自卑到不敢结交朋友。

　　没想到帮助一只小狗，让他和最不可能有交集的人成为了朋友。

　　分别时，哪吒一本正经叮嘱杨戬道：“喂，好好照顾小狗，明天这个时候我来看它，就在湖边，别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