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弃男友跟他仇人好了》迦南之野

5、chapter 5

　　赵阕于看不懂任霄。

　　最初的时候，她以为任霄是看中了她的样貌。她是一个什么都没有拥有的女人，唯有的不过只是一副好看的皮囊，曾几何时，她就是靠着这张皮囊得到了黄泽能的青睐，才能够安活一隅。虽然那些时日已经不复存在，但她仅有的也依旧只有这副美貌。

　　可是她被任霄带着，来到这栋深山宅院的时候，她才发现，任霄身边从不缺长得好看的女人。不，甚至谈不上女人。

　　那个叫闻雲的女生，是的，女生。和她比起来，是只能说是女生一样的存在。

　　很多人说男人喜欢熟女，但小女生也有小女生的可爱之处，正因为什么都不懂，才青涩得让人想要采撷。

　　她以为那是任霄的人。

　　可后面，赵阕于发现又不是，好像闻雲和任霄手底下一个叫魏爻的人才有牵扯。

　　真奇怪。

　　任霄从来不碰她，也不关着她，她待着这里，像是主人，也像是客人，似乎可以任她想走就走。赵阕于并不常见到任霄，他偶尔过来一次，吃过晚饭休息一晚，亦或者晚饭也不吃，来到二楼的窗口，往外看上一会儿，然后又离去。

　　虽然时间很短，但赵阕于总能知道，因为每次都会有人来通知她，就好像她是任霄的什么人一样。

　　一如此刻。

　　“赵小姐，老板已经过来了，他问你是否需要吃晚餐。”

　　彼时赵阕于正在给后院花坛里面的花浇水，闻言放下手里面的喷壶，小跑着走到窗户边，透过玻璃看了看自己的样子，然后理了理鬓发，才无声呼了口气，往二楼走去。

　　分岔式楼梯的右方，是餐厅，典型的西式风格装潢，繁复花纹的地板，奢华的天顶吊灯，高背椅，仿佛置身在中世纪的上流社会名流聚集议会的场所。

　　赵阕于平时不会刻意过来。

　　任霄站在窗前，他手底下名叫魏爻的男人正在啃着苹果，吃相粗鲁，见到赵阕于过来，扫了一眼，不打招呼，也没有说什么。

　　有点没礼貌。

　　但也没有什么，虽然说不上习惯，但赵阕于明白这个男人有这样的资本。虽然他还是称呼任霄为老板，但赵阕于知道任霄很器重他，拿他当自己孩子那样看待。

　　这样的人，不是她能够比拟的。

　　赵阕于来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并不出声说什么。

　　魏爻啃完苹果，说道，“少雅那女的最近又不老实，听说和人闹起来，在别人的地盘差点把人给打死了。”

　　任霄回头，走到主位坐下。赵阕于立刻起身，走到任霄的背后为他揉捏起肩背。

　　“她在别人的地盘打死人那是她的本事，被别人打死了，不是正好省了我们收尸的力气了吗。”任霄轻声说。

　　外间的天色开始黯淡下去，这里建造在深山，几乎见不到任何城市灯光，一到了晚上，天地间沉寂得好像除了这里，再无别的活物，这个世界仿佛归于虚无。

　　赵阕于呼吸下意识摒起来，仿佛没有。

　　任霄总是这样，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让人觉得如沐春风一般，但是说出的话却让人如坠冰窟一般深寒。

　　少雅？

　　女的么，她第一次听到这个女生的名字，看样子，应该也是一个挺重要的人物。

　　会是个怎么样的存在呢？长得像那个叫闻雲的女生一般漂亮吗？

　　感觉到肩上力道的变化，任霄抬眼，用余光觑着女人仿若鹅蛋一般光滑的侧脸颊肌，他轻轻抬手拍了拍赵阕于的小臂，问着，“不累吗？”

　　赵阕于摇头，转瞬想到自己站在任霄的身后，这样他可能看不见，又补充一句，“不累。”

　　很多时候，任霄喜欢做这样的动作，轻轻地拍拍赵阕于的脑袋或者是小手臂。她并不反感，任霄手并不重，很轻，像是在逗弄小猫一样，兴许自己在他眼里大抵也就是如此了，宠物一般。

　　魏爻一只手撑在桌子上，抵着自己的脑袋，百无聊赖，“老板，我可是听你说了，今天晚上请我吃爆炒大虾我才过来的。”

　　“你啊……”任霄无奈叹了口气，“嘴馋得很。”

　　“那也没有办法啊，过几天有货，我一走又是十天半个月的。老板，这次能让闻雲跟我随行吗？上次我答应给她带勐广的特产，结果给忘了，她都生我气了。”

　　任霄简直想翻白眼，“就你这个记性，还想着哄女孩子高兴？”

　　魏爻，“……”

　　赵阕于在后面禁不住笑了一声。

　　转瞬意识到不对，又紧紧抿着自己的唇。

　　任霄垂了垂眼帘，看着落在桌布外缘的光团，淡声，“不过，你要带着她随行这事我不能答应你。趁现在还没出发，你赶紧去哄哄她吧，东西自己去厨房打。”

　　魏爻耸肩，起身往外走去。

　　魏爻一走，这一方空间更安静了。

　　赵阕于那方才隐匿的呼吸声不自觉变得重了一点。

　　“小丫头，找地方坐着吧，你每次捏我肩膀都像是挠痒痒一样。”

　　这话说得赵阕于耳朵一烫，她霎时收回了自己的手，坐在了位置上。

　　任霄看了看时间，还早，因此倒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急着吃完饭就立刻走，更甚者吃也没有吃就走。他彬彬有礼地挑眉，看着赵阕于说道，“魏爻这孩子从小野惯了，一向没有什么规矩，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赵阕于摇头，“他是您的人，我自然是不会觉得有什么的。”

　　“这样吗？”任霄莫名带了点感叹的意味，“他跟在我身边很久了，从一个小孩子的时候，我亲眼看着他长大的。”

　　赵阕于下意识，“像是您的孩子吗？”

　　“哈哈……”任霄笑起来，“他要真是我孩子，我得被他气死，不省心。”

　　赵阕于却不这么认为，当然了，人和人之间本来思想桥梁就存在不可逾越的鸿沟，她的想法未必是任霄的，因此，她也只能浅浅地陪着笑，并没有发表任何见解。

　　任霄淡声说着，“不过，他很听话，听话的孩子总是惹人喜欢的。”

　　赵阕于陷入沉思，其实她不知道任霄有没有别的女人，按照任霄这个年纪，如果是个普通人，恐怕早已经儿女成双。但是这个问题不该是她问的。

　　赵阕于轻声，“您饿了吗？”

　　“你饿了？”

　　赵阕于摇头。

　　“后院的花倒是被你养得好。”

　　赵阕于脸上带了点笑意，“是您这儿的水土养人。”

　　“哦？”任霄微妙地挑起眉梢，“那你可知道那儿埋着几具白骨？”

　　尸体一向是最优渥的肥料。

　　赵阕于一愣，胃里一阵翻涌，有点想吐的感觉。但是被她生生忍下了，这样的事情，她早该习惯的才是。

　　任霄瞧着赵阕于那在灯光下仿佛白釉一般的脸色，轻轻抬手抚了抚她的眉眼，柔声问着，“吓到你了？”

　　赵阕于摇头。

　　她看不懂任霄，她甚至看不出这个男人到底多少年岁，有时候她觉得他看起来像是她的叔父一般的年纪，可偏生这个男人长得俊秀，行为举止儒雅端庄，就好像是那种存在于世家里面的贵族子弟一般。

　　也可以是神秘庄园的男主人。

　　像一块磁铁一般，有着致命的引力。

　　任霄起身，倒了杯水放在赵阕于的身前。赵阕于一时只觉惶恐。

　　任霄倒是觉得她的反应很有趣，不由问着，“怎么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我又不会吃了你。”

　　你是不会吃了我，可你随随便便动动手指头，多的是人来杀我。难得的是，赵阕于脑海里面竟然还冒了句黑色幽默。

　　她端着任霄倒的水，轻轻呷了一口，只觉得这样的时刻倒也不错。

　　虽然坐在任霄的身边，难免有些拘谨，但也不会觉得不自在。

　　任霄坐下，看着她，问着，“给我说说你的事么？”

　　赵阕于略微诧异，她倒不是诧异任霄不知道她的事情，毕竟她也不觉得自己能引起任霄的什么注意，所以任霄不知道也正常。毕竟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自己是跟在黄泽能的身边的，而黄泽能和任霄是对头，而自己是黄泽能的女人，任霄能留下她一条命，赵阕于已经挺感激的了。

　　她诧异的是现在任霄居然亲口问她的事情，真让人觉得玄幻。

　　见赵阕于一直沉默着，任霄问道，“不想说？”

　　就算是不说，任霄真想知道，不也是分分钟的事情吗？更何况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赵阕于轻轻摩挲着杯壁，缓缓说道，“母亲死了，父亲赌博又吸毒，然后把我给卖了。”

　　“卖到了那个家伙的手里？”

　　“没有，卖到了一个会所，我是之后被他买下来的。”

　　“原来是这样。”

　　“是不是……”赵阕于咬了咬下唇，“挺无趣的。”

　　“啊啊……”任霄莫名带了点调笑的意味，“再怎么样，也不能说自己的人生无趣啊。”

　　赵阕于无话。

　　“那时候，你能那样，不觉得害怕，平静地看我，是真的想为他报仇吗？”任霄确实挺好奇这个的。

　　毕竟仇恨确实是最能支撑人走下去的动力啊。

　　仇恨能让一个人拥有强大的勇气。

　　赵阕于掀了掀眼帘，笑道，“您信吗？”

　　任霄摇头。

　　就是因为不信，所以才觉得在那样的情况下，既然不是仇恨驱使，那还能是因为什么呢？因为什么才能让一个看起来就柔若无骨的女人毫无波澜地等着死亡的降临呢？甚至连求饶的话都懒得说出口呢？

　　赵阕于扯了抹笑意，没有说什么。

　　“这样啊……”任霄恍然道，“是因为觉得没有用吧。”

　　对于觉得已经既定的结局，无力改变，所以就不在乎这样吗？

　　“我只是觉得，他就算是杀了我，您也是不会让他活着离开的。那么反之，我应该也是这样的下场。”

　　“聪明人。”任霄低声，“留你在身边应该算不上一个坏决定。”

　　他这话轻柔得才一出口，就被窗外的万里夜风席卷裹挟而去，隐没在无边的暗沉天际。赵阕于不敢多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该说什么。

　　任霄端过那杯水一饮而尽，突然抬手一把钳住赵阕于的后脑，将她带到自己的身前，亲吻上她柔软因为沾染水汽而湿润的唇角。赵阕于惊慌失措，下意识想要挣开，却又没有力气，只能是如同待宰羔羊一般蜷在男人怀里。

　　天旋地转之后，她才慢慢从恍惚的世界中抽离，这个吻来得突然，但是却意外的柔软，温和，简直如同魔法一样，让她不自觉仿佛漂浮在云端，意识不住的变得朦胧起来。

　　任霄将赵阕于娇小的身躯紧紧钳住，埋在她的心口，长时间的沉默着，然后又轻呼了一口气，放开她。

　　赵阕于步子有些虚浮，一手扶着桌沿，慢慢坐下，下意识端正自己身子。

　　“别担心。”任霄低声说，“这里是干净的，后院没有埋着尸体，也没有白骨。”

　　他站起身，捞过衣帽架上的风衣，“记得吃晚饭。”

　　任霄臂弯里挂着风衣，背影看起来宛如剑戟一般挺直，然后消失在拐角。

　　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