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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第八章

      陈茗儿攥紧手中的荷包,脚步却不自觉地慢了下来。起初她不过是想顺从自己的本意,不愿沈则以为她心中对闵之仍有所期待,若是旁人也就罢了,沈则在她心中分量不同,她怕他误会,也怕他为此烦恼。可若真把这荷包送出去,会不会又叫他生出别的烦恼来?他会不会当自己是个水性杨花,忙不迭挑个别枝来栖脚的没骨头的人。

      这么一想,陈茗儿停住了脚步,扭头就要往回走,偏偏杨平迎面过来,吓得她赶紧把荷包往袖子里收了收。

      “陈姑娘?”杨平看见陈茗儿,急走两步,“你有事找五爷?”

      躲是躲不开了,陈茗儿只得点了点头。

      “只是五爷此时在老夫人那儿,姑娘着急吗?”

      一听这话,陈茗儿暗自松了口气,急忙摇头。

      杨平眼睛贼,陈茗儿往袖子藏东西的小动作早被他看见了,不过他以为是小姑娘家的物件要转交给闵之,便道:“那等五爷回来我再跟他说姑娘来找过他了。”

      陈茗儿抿了抿唇,摊开手心,一笔一划写了两个字给杨平看。

      杨平恍然:“姑娘是为着念夏的事?”

      陈茗儿浅笑着点了点头,侧过身,示意杨平自己要走了。只是她这一垂手,荷包上缀着的杏黄色的穗儿随着落出来半截,杨平不经意顺着往下瞥了一眼,陈茗儿慌忙给攥住,快步跑开。

      望着陈茗儿仓皇的背影,杨平挑了挑眉毛。

      躲在暗处的玥婷越发看不明白了,杨平是五爷的近侍,陈茗儿只是个秀作坊的丫鬟,他为何对陈茗儿这般客气?陈茗儿是来道谢的,五爷帮念夏实则是受了陈茗儿所托?她分明是五爷的旧相识 ,可之前去量夏衣那回,两人又为何如初见一般,丝毫不显?

      回去的路上,玥婷一直暗自琢磨,却理不出一丝头绪。不过她总算是想明白了一件事,她从前总觉得陈茗儿同大家之间隔着的一层,而那一层便是隐在陈茗儿身上的这些秘密。

      —

      此时正在陪老夫人说话的沈则突然打了两个喷嚏,他摸了摸鼻尖,就听老夫人拿他开玩笑:“我们小五也有人惦记了。”

      一旁的沈娉顺嘴接着话茬,“只怕是长宁公主?”

      沈则抬手就扔了个小果子砸到了沈娉怀里,冷声斥她:“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沈娉瘪瘪嘴,仍是笑闹:“好好好,我不说,可这人就要来了,我看你怎么办?”

      提起这事,大夫人也头疼,她慢悠悠地叹了口气,“贵妃娘娘那样端庄典雅,秀外慧中,怎么就……还是太惯着了。”

      “皇上就那么一个公主,可不是紧着她宠吗?”老夫人觑着沈则的脸色,缓声道:“这事啊,总得有个下场。贵妃好性子,眼下她由着公主瞎闹,也只当是孩子间的玩笑,不作数。但等到来日公主及笄,她若是郑重提起此事,就再不能打马虎眼了。”

      老夫人这话无非是叫沈则心里有个准备。

      大夫人揉着手中的帕子,声音又轻又柔:“又或许等公主及笄,她就改了主意呢?”

      “娘亲呀,”沈娉抱着大夫人的胳膊靠过去,笑成一团:“您怎么还像小姑娘一样天真呢。下个月就是长宁公主的及笄礼了,怎么可能改得了主意。她呀,可是非五哥不嫁的。”

      话说完,沈娉直往大夫人怀里钻,生怕沈则训他。都说哥哥疼妹妹,她这个小妹妹可是被沈则追着打大的。

      沈则懒懒地瞪了她一眼,没说话。

      他今日休沐,原本是为了躲烦心事才答应来陪老太太说话,谁知道又掉了另外一桩烦心事里。
      “小五,你是怎么想的?”

      沈则揉着眼窝,心不在焉道:“等等看吧。”

      “你到底在等什么呀?”大夫人看见他这不上心的样子就着急,“等等等,只要说到婚事就是等,要是早两年就成了亲,眼下也不用发愁了。”

      “那可说不好,”沈则的嘴角噙着一丝漫然的笑意:“就长宁那性子,逼着我休妻再娶也是有可能的,岂不是更麻烦。”

      “胡说八道。”大夫人在沈则肩上扇了一下。

      “行了,都别发愁了。”

      沈则站起身,捋了捋衣袍,矮身对老夫人道:“祖母,我有些困了,回去歇个午觉。”

      大夫人揪住他的衣角不放人,“那过两天公主来府里小住的事呢?”

      “普天之下莫非皇土,她是公主,自然是想去哪去哪。”

      大夫人眯着眼睛,忿忿道:“亏你还能笑得出来。”

      沈娉跟着看热闹,“当朝驸马独一无二,可不是要笑嘛。”

      刚走到门口的沈则闻声转身指了指沈娉,做了个小心挨打的手势。

      从老夫人屋出来,沈则的心更乱了,下意识朝着绣作坊走了两步,又调过头回了自己的住处。
      杨平见沈则回来,迎上来便道:“五爷,方才陈姑娘来了,来跟您道谢。”

      道谢是常理,他原本没往心里去,又听杨平续道:“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个什么东西,一见着我又给藏起来了。”

      话到这,杨平反而住了嘴。

      沈则没等到下文,扭头看了杨平一眼,“你把话说完。”

      杨平嘿嘿一笑,“我也没看真切,不过啊,像是个荷包香囊什么的。”

      沈则翻书的手滞了一瞬。

      杨平继续道:“我估摸着,是给闵公子的,闵公子去峡州也两个多月了,姑娘家的心思早就憋不住了。”

      是么?那还是真是心有灵犀啊。

      沈则瞥了一眼压在手边的书信,今儿一早从峡州来的,落款一句大大方方地问候,茗儿安好?信看完就被沈则随手丢在了一旁,懒得再看第二眼。

      沈则继续低头看书,脸色也无异样,但杨平还是直觉地感受到了些不对劲,可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便默默地闭上嘴退了出去。他刚出门,沈则就“啪”的一声,将手中的书仍在了那封书信之上。

      眼不见为净。

      他站起身,有些烦躁地在屋里踱了两步,随手捏着书架上一只玲珑梅瓶漫无目的地把玩着。
      只是再怎么拖着,心里也清楚信总是要回的,一直掩耳盗铃也不是个办法。

      沈则暗自啧了一声,抬手捏了捏鼻梁,叫了杨平进来,“你去秀作坊把人叫过来,路上避着点,别又传到夫人耳朵里去了。”

      “这就去。”

      杨平抬脚转身,身后又传来重重一句:“叫她把给心远的东西也带着!”

      这语气明显是带着火的。

      杨平出了门,还是满腹狐疑地扭头看了一眼,偌大厅间沈则倚靠着凭几,半垂着头摆弄着今日新得的那一刀澄心堂纸。许是他鲜少坐得这般不周正,杨平竟突然觉得自己的主子有些……有些孤独?

      陈茗儿听杨平说把给闵公子的东西的带着,先是一愣,遂又想起被他瞧见的那只荷包,心里叹了口气。若是以她从前的性子定要骂杨平一句傻帽。

      偏偏杨平那边还热心肠地同陈茗儿解释:“说来也是巧,今儿一早闵公子来信,五爷本来也要请姑娘过去的,没成想姑娘那会儿倒先过来了,叫姑娘现下又跑一趟。”

      陈茗儿垂着眼皮,对杨平的话置若罔闻,一门心思盯着脚下的路。

      她原本也不是什么好性子的姑娘,只是经了那么一遭,把世态炎凉看了够,方知和气待人。可眼下对着杨平,她真是和气不起来。心里不痛快,面上自然也就冷了,一直到见着沈则,也还是没精打采的。

      沈则见她精神不佳,忍了忍,硬是把关切的话咽了下去,起身,将手中的笔递过去,压了嗓音道:“你写好,自己封了。”

      陈茗儿的手敛在袖中,沉默地看着他递过来的笔,一动不动。

      沈则以为她是不愿自己在旁,将笔搁下,妥协般地叹了口气,“你在这里写,我出去。”

      有种谁也说不清的情绪在两人之间胶着,膨胀,连气息都是干热的。

      陈茗儿闭了闭眼睛,掐着一点点衣袖将沈则扯住,轻声道:“你不必走。”

      沈则肩膀猛地一抖,低头看她,“你能说话了?”

      “我一直都能说话。”

      “那你?”

      陈茗儿抬起头,眸中盈盈隐动着沈则此刻根本读不懂的复杂情愫,她抿了抿嘴唇,声音微颤:“我此刻跟你开口,是不想你误会我与他还有瓜葛。我没有在等他从峡州回来娶我。”
      沈则怔住,下意识道:“可心远他似乎不是这么想的。”

      “他是他,他怎么想的与我无关。”

      陈茗儿声音轻柔,力道却够,带着叫人生寒的决绝。

      这下,沈则是真的有些糊涂了。她若是不想嫁,又何苦等到现在。且过往有些事他看在眼里,陈茗儿与闵之的确是两情相悦,绝非逢场作戏,眼见为实,他不能不信。

      明明是满肚子的疑问,但又怕一个不留神伤着她,那些与往事纠葛的话他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今日来找你,就是想谢你……然后碰到了杨平,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陈茗儿有些气恼,把手心里一直攥着的东西摊开来,“他看见的是这个。”

      草青色的香囊荷包,压金刺锦,杏黄色的丝线绣着一个元字。

      屋外突然起了一阵风,裹着叫人心意缭乱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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