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茜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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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炷香时间后，程双和周怜光骑马停在秦安府的一家妓馆门前。
红袖招展，粉黛飘香。周怜光抽了抽鼻子，笑道：“师兄你这鼻子，真是比麒麟还灵。”麒麟是他们幼时养的一条灵犬的名字。
程双道：”我就当你是夸奖我了。“两人下马，走进妓馆内。
这时还是早上，妓馆还没开楼营业呢。小厮见他二人衣着不俗，开门放了他们进来，正要叫人去通报老鸨，程双却先将两枚灵宝放在他手中：“这两日你们可曾接过去沈府的客人？”
小厮想了想道：“前天是接过一位，在这儿过了一宿就走了。“
程双看了眼周怜光，命小厮待他们去那客人待过的屋子，小厮先还犹豫推脱，程双说出“沈府”“命案”几个字来，又有周怜光站在一旁，一个眼风扫过去，小厮登时给震住了，忙领他们前去。
这里客人过夜的地方，就是楼里姑娘的厢房，三人上了二楼，走到靠尽头一间，小厮敲敲门道：“盈盈姑娘？”
里头安安静静。两人觉出不对，一脚踹开房门，只见屋中空荡荡，窗扇大开，纱帘在晨风中招展。
闻到房中那浓厚的脂粉味道，说明窗户开了没多久。
“师兄你先守着，传信给沈府！”
说着，周怜光已飞身追了出去。程双快步走到内室，将屋中扫了一遍，目光停留床榻上。他走过去，一手按住佩剑，一手按住床板的边缘，缓缓掀开。
床板之下，露出一具已经死了多日的赤身裸|体的男尸，惊愕的脸色，和沈老爷如出一辙。
“啊啊啊！”小厮尖叫地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这妓馆的床，多半是为了情趣，在床榻里侧安了一面水光镜。程双正取出传信符，准备报信给沈寻，忽然察觉到水光镜中，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
说时迟那时快，他就地往旁边一滚，一道茜红的纱帛擦过他头顶，将面前镜面击得粉碎！
中计了！程双在地上翻过身来时，脑子里只有这句话。抬头只见女人嫣唇画眉，腮边贴着花钿，一幅青楼女子装扮，印堂间却是黑雾缭绕，唇边挂了一丝妖异的笑，看程双的眼神，就像在看什么食物。
“来吧……”女人朝程双伸出手来，她雪白的臂弯上搭着的红纱像是蛙类的舌头般倏地伸出，程双又是一个打滚，佩剑顺势往上一割，然而那红纱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竟然丝毫割不动。
一开局便落了下风，剑又对红纱不利，程双只能在房中不停闪避，房间的门扇和窗户不知何时被封住。程双瞅准机会，飞身撞在门上，薄薄一层木门却是纹风不动。身后的红纱蓦地飞来，缠住了程双的剑身！
他立刻口念剑诀，调集全身灵气，将红纱束缚猛地冲开。然而这一下也叫他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水。
不对，以他的修为，不会这么快就乏力才对，应该是那味道……那脂粉里头有东西！
程双的手腕有一瞬间的脱力，就是这一瞬间，红纱从旁而来，一下缠上他的手腕一甩，佩剑飞了出去，程双的脖颈被纱勒住，提了起来。
“真是新鲜的血肉……”
女人笑着，脖子上的纱越收越紧，黑雾顺着程双的脖颈到腮边、眼角，一直向上……程双的脸变得紫胀，他奋力挣扎着，感到大脑被那股窒息感一点点湮没。
“来吧……”女人眯起眼，享受地用另一手抚摩着程双的侧脸，黑雾笼罩了程双的眉心，他的双眼涣散起来。
他会死？
这个念头在他心中闪现，随即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猎物熟透了。女人舔着嘴唇，将嘴唇靠近程双的嘴唇，张开双唇，正要一口咬下，却忽然瞳孔一缩！
她的嘴大张着，头仰起来，喉咙发出惨厉的“呵呵”声响，眼珠不敢置信地往下转动着。
青年的脖颈上仍旧缠绕着红纱，然而他的左手正牢牢钳住女人的脖颈，右手五指成爪，插|入了女人的下腹丹田。
他的眼中犹如一片黑雾搅动的混沌，中心有一点幽幽的光在转动，神情冰冷。他的手从女人的丹田撤出，掌心是一团涌动的灰雾，这是魔修的修为在未结成魔丹时的形态。
此时那团灰雾正四散开来，化作一道道轻烟，朝着程双涌去，萦绕在他苍白的脸旁，没入他的七窍。
“啊，啊……”女人徒劳地叫喊着，眼睁睁看着自己毕生修为，就这样被程双吸收殆尽。
一切都安静下来。
黑雾退回到程双的体内，恢复了蛰伏的状态，程双的视线恢复，脸上有一瞬间的茫然，向后倒了下去。
程双昏昏然的不知过了多久，意识终于逐渐清明。手背一片温热，有人正握着他的手。
他缓缓睁眼，只见周怜光正趴在床边，一手枕着，一手握着他的手，这样睡姿势必定不会很舒服，时不时便蹙一下眉头。
程双费了老大的劲，才把手指动了动，碰了一下他的脸，周怜光立刻睁眼道：“师兄？”
他站起来，从旁端来一碗粥，将程双稍微扶起，一勺一勺喂他喝了。
粥还是温温热的，里头加了药材。程双吃完一碗，力气总算恢复了些：“我，睡了多久？”
“两天。”周怜光看着他，神态略有一丝疲色。
“两天？”程双吃了一惊，没想到自己竟睡了这么久，难道师弟这两天，一直这么守着自己？“我……”
周怜光不说话，忽然一把将他抱住。
“对不起，师兄。我竟那般大意，中了那魔修的计……”
程双把手搭在他背脊上，不安地轻轻抚动：“不是你的错。”
周怜光将头埋在他颈窝，青年已然长成了，肩膀宽厚，臂弯有力，带着周怜光独有的，那种干净的味道。程双将额头轻轻抵着他的肩膀，只觉天下没有比这更舒心更温暖的怀抱了。
他的精神还有些不支，就这样靠着周怜光，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再醒来时，已是又过了两个时辰，听到外间有师弟的声音和一个耳熟的女声，“程公子”“赏刀大会”等语时不时传过来。
程双听一会儿，便道：“师弟？”
外间两人走进来，原来是江钟月来探望。程双坐起身来，江钟月俯首抱拳道：“程公子。为了沈老爷一事，带累得你受了重伤，实在是对不住。我是替舍妹和妹夫来道谢的。“
她神态真挚，眼睛里是实实在在的歉意。程双忙道：“江姑娘不必如此。”
周怜光见他精神恢复了些，便道：“师兄，那天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我……”程双一时露出茫然的神色，大脑仿佛缺失了一部分记忆，就好像……八岁那年一样。
他们去丁香楼，小厮带路，屋子里没有动静，周怜光踢开房门，窗户打开，他追了出去……之后，之后是什么？
脑中一阵锐痛袭来，程双撑住额头，脸色惨淡起来，周怜光立刻握住他的手道：“好了，记不起来也不要勉强。总之，袭击你的是魔修，我赶到时，她已经被杀了。”
江钟月也安慰道：“没伤着性命已是大幸，此事已经派人飞信报给仙盟，不必我们来操心了。”她拿出一个小青瓷瓶，递给周怜光道：“这是我家传的‘结续丹’，固本培元、温养精神是最好的，请程公子收下，聊表谢意。“
程双忙谢过接下了。周怜光看程双的样子，还想叫他再歇会儿。程双却知道因为自己昏迷，已经耽搁了两天行程，盛京的赏刀大会可不等人，方才周怜光和江钟月正是在讨论此事，于是催他两人尽快去安排大家动身。
待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人，程双仍觉得浑身乏力，便将那小青瓷瓶的瓶塞拔开，按照江钟月说的剂量，倒出两枚丸药来。
小小的两粒丹药，是红色的，躺在程双的掌心。
红色，嫣红……程双眼前闪过女人嫣红的嘴唇，飞舞的纱帛。
“啊，啊……”女人残破的、嘶哑的叫声在他耳畔响起。
程双的手臂一颤，丹药滑下，滚落在地上。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