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是怎样炼成的》Anecdotes

15、罗刹

　　程双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将地下室重新搜查一遍，怎么离开的入口，将石板重新封好，怎样在院子站定，离开的。

　　等到他被突如其来的一撞唤回了神智，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在村子的道上，面前撞到他的孩子和他的同伴，眼里带着畏惧地看着这个带着长剑的大哥哥。

　　旁边的孩子拉了一把撞人的孩子：“别愣了，回家去！”

　　两个小孩子转身就跑，程双看到他们身上一晃一晃的，各自背着一个书袋，忽然想起来，这村子里是有个学堂的。

　　他父亲本就是个不得志的书生，与学堂里的老先生，是恩师和弟子的关系，他长到四五岁的时候，便被父亲领去学堂，拜师启蒙。

　　那位老先生当时已五十岁，此时若活着，却是七十高龄了，不知还在不在？

　　程双将满腔沸汤似的心绪压了下去，凭借记忆向村子的学堂走去。

　　学堂刚刚下课，程双走到门前，只见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正在整理学生的字纸，听见响动扭过头：“你是……“

　　程双张了张口道：“我……我想问一句，这学堂从前的葛老先生可还在？”

　　男子将他带到自家的院子前，对他道：“我父亲年事已高，人糊涂，眼睛也看不见了，若是说不上话，你别见怪。”

　　程双摇头道：“怎么会。”

　　男子便带他进了屋，只见一个老人靠着椅子，坐在窗下，男子过去躬身说了几句，示意程双过来。

　　程双走过去，老人呆坐不动，程双弯下腰，对老人说道：“先生。我是程双，您还记得吗？“

　　老人仍旧毫无所动，就在程双失望、决定直起身时，老人的头忽然抬了一下：“程……程双？”

　　程双眼睛微微一亮，伸手让老人抓住他的手：“程双……好孩子。”

　　程双不由半跪下来，仰望着老人，方才经历一切产生的震惊、不解和痛苦，忽然在这一刻冲了出来，哽咽道：“您还记得我。”

　　老人抓着他的手，紧了又紧：“你……你爹……”

　　程双道：“我爹？”

　　老人道：“你爹……可好？”

　　程双心神一震，倏地起身道：“我爹不是……我爹？您何时见过我爹？”

　　“八……八年前……”老先生半生就教出过这么一个得意弟子，因此即便神智昏昏，却依然记得清楚。

　　“我爹……是从哪里来？”程双紧盯着老人。

　　“盛……盛京。”老人说完，便又恢复那动也不动的模样，将手缩了回去。

　　程双呆呆站在老人面前。父亲没死？而且……还在盛京？

　　他心绪沸乱，却是从一团黑暗中，看到了一丝线索光亮。若是父亲真没死，那他一定要找到他，将一切问个清楚。

　　他又俯下身，想多问老人几个问题，但老先生却怎么也不曾清醒过来了。

　　被老人的儿子送出院门，程双站在原地，抬头看着天空，正是晴空万里。

　　然而灿烂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他的心，却犹如坠进了寒冷的深渊。

　　程双回到府城的客栈时，已是入夜，他径直躺下在榻上，直瞪瞪地看着房梁，白天所经历一切走马灯似的在眼前闪过。家中和村子已经调查了个遍，他是该回去了。

　　父亲没死，他在盛京，可是偌大一个盛京，如何去找一个二十年没见的人？更何况，他意识到，即便他真的找到父亲，带给他的，极大可能是第二遍的打击和失望。

　　他能承受吗？如果真是那样，他又该怎么办？

　　今晚的月亮很好，明晃晃地照进屋子里，就在他发怔的时候，忽然什么东西在月光下一闪。

　　好在他虽心事重重，但常年修炼习武，已有了条件反射，当下身子一个翻滚，滚到了地上。于是那破窗而入，直冲他来的双刀便扑了个空！

　　那一滚之下，程双已抓起了佩剑，他看向来人，只见对方浑身漆黑，一张脸被繁复骇人的纹路覆盖着，连五官都看不清，便犹如罗刹鬼一般。

　　头顶传来一丝轻微的瓦片响动声，程双微微仰头，看来来的，还不止一个。

　　“躲开！”忽然凭空响起一声大喝，程双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推到了两丈外，他原本站着的地面，插|入了两片闪着血光的锋刃，与此同时，青年纵身而起，横刀一削，气浪猛然荡开！

　　顿时堵在窗口的罗刹鬼被拦腰斩为两半！腥血飞溅，整间房屋都倒塌下来，一片混乱之中，程双被那青年抓住手臂一带，趁乱飞出了窗外！

　　离开客栈的下一瞬，两人周围刷刷闪出五道人影，皆是和方才一模一样的罗刹鬼。

　　青年猛喝一声，长刀一挥，迎上了正侧面的四个，程双则转身对付剩下一个。两人边战边往府城郊野而去。

　　程双究竟只有融合□□层层修为，这罗刹鬼却起码是虚丹以上了，靠着多年勤勉练习苦苦支撑，终是被一只罗刹鬼抓住了漏洞，避开他的剑风，伸出十只利爪，便向他肩头抓去！

　　“闪开！”青年一眼瞧见，回身一刀横劈，罗刹鬼的血登时喷了程双一脸，他却看到青年原本压制在手下的一只罗刹鬼，此时从后面扑来，利爪狠狠地抓在了青年的右肩！

　　程双想都不曾想，长剑刺出，从后背插入罗刹鬼的心脏，再狠狠一绞！

　　他动作之间，脖颈间的玉印从衣领掉了出来，晃荡几下。剩下的一只罗刹鬼见状，劈爪向程双抓来，程双急忙一避，罗刹鬼指爪一勾，抓住他脖颈下的玉印，扯断细绳，扭头向外逃去！

　　“我的玉佩！”程双脸色变了，提剑就要追上去，却被青年一把抓住：“别去！你想中埋伏不成！”

　　罗刹鬼的身形消失在黑夜之中，城外的荒野之中，两人站在几具尸体之间，大口喘着气。

　　程双怔了一会儿，想到父母唯一留给他的东西，竟就这么没了。但此刻不是心疼这个的时候，他喘着气抬起头来，看向青年道：“你的伤……”

　　“别废话。”青年的右肩疼得直抽搐，“找个地方再说！”

　　两人在荒山野岭里飞了好一会儿，找到了一个隐蔽的山洞，程双从宝囊里掏出一盏自明灯，灯火映亮了两人的脸，程双看向青年：“你不是在仙盟的大牢么？”

　　青年正是殷平，瞥了程双一眼道：“不关你事。”

　　程双叹了口气。虽然对方的来历不明，可是他的直觉认为，对方并没有恶意。何况这次，他还救了他。

　　程双又从宝囊里掏出清水纱布等，对殷平道：“我帮你看看吧？”

　　对方倒是不客气，把衣服解了，程双一看，上回还没好全的伤口又被罗刹鬼抓裂了，且血液泛着黑色，分明是沾了罗刹鬼爪上的毒。

　　他当即拿出宝囊里的灵药，先替殷平清洗伤口，然后将药粉仔细洒了上去，用纱布一圈圈缠好，缠着缠着，他忽然道：“你不会是跟着我一路到这里，专门来保护我的吧？”

　　殷平登时咳嗽起来，这一咳嗽又牵动伤口，疼得他嘶嘶吸气，怒道：“少自作多情了！”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会被袭击的？”

　　“……”殷平一下明白过来，这家伙居然套自己的话！当下瞪着程双，“顺便路过而已。怎么，这地方许你来，不许我来？”

　　程双的嘴角勾了一下。方才千钧一发之际，殷平来得如此及时。他又不是三岁小孩，怎么会相信对方的托词。但他知道对方多半和上次一样，也不会向他透露什么消息了。

　　殷平这样辛苦保护他，是因为先前的案子？但这也说不通，他手里既没掌握什么机密，也不是甚重要人物。

　　那群罗刹鬼的背后，又是什么人在主使？又为什么盯上他？是因为先前他随师弟查的案子，还是因为……

　　程双心头一战，他忽然想到另一种可能，这一切，或许又要和二十年前的红叶村，和他自身关联起来。

　　他替殷平缠好纱布，便坐在一边，沉默下来。下意识去摸脖颈间的断玉，却又摸了个空。

　　山洞里一时静悄悄的，反倒是殷平按捺不住，喊道：“喂。”

　　程双回过神来，看了殷平一会儿，道：“你就用‘喂’来叫别人么？”

　　殷平道：“那你想要我叫什么？”

　　程双想了想道：“你多大年纪？”

　　殷平顿了顿，没所谓道：“二十七。”

　　“二十七？”程双讶异道，青年竟然跟自己同岁，他看对方的样子，只以为比师弟年纪还小呢。

　　殷平也看出来他的疑惑，冷冷道：“我被封过胎。”

　　封胎！程双立即明白了，这是一种修真者的术法，通常是对灵根未长成、却又体质孱弱难以长大的孩子使用的，通过封胎，将孩童的生长暂时抑制，使其进入休眠之中，等到灵根足够成熟可以支撑身体，再解封苏醒。

　　这样的法术施展起来，会带来极大的痛苦，何况本身体质孱弱到这个地步，只怕是不会有一个多么幸福的童年。

　　程双见青年不言语，心里不禁有些后悔，让对方想起难堪的回忆，于是笑了笑，开玩笑道：“若是这样，你便算年轻我几岁，该喊我一声哥哥呢。”

　　殷平抬头看了他一眼，嗤了一声，扭过头去。

　　被青年这样一打岔，程双却难得的暂时从白天和方才的经历中解脱出来，不再思考，靠着坚硬发凉的山洞石壁，渐渐的，渐渐的睡着了。

　　殷平嘴上说是“路过”，第二天起来，却又跟着程双回到府城，在客栈取了马，然后一道往盛京而去。

　　直到抵达盛京的前一天，晚上两人在一家客栈歇息，早晨程双去敲门，却见房中空空，人已经走了。

　　程双早猜到会是如此，也不怎么惊讶，收拾收拾，进了盛京城门，往驿馆而去。

　　当一个人遭遇让他难以理解的现实时，首先是惊愕，大脑空白，不知所措，然后是愤懑和不肯相信，不肯相信这样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更抱有对老天的怨恨。直到最后，接受了一切，便只剩下深重的苦涩与悲哀。

　　程双在赶回盛京的路途上，心中经历了这样的一场变化。而这一切，在赶回驿馆见到师弟的那一刻，达到了顶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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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评论！这两天忙，等明天就可以挨个回复大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