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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第 7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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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世事难料,就是神仙也有很多意外。
月初没想到被推下了缥缈台她虽然受了一身重伤但还有一口气吊着,也没想到那时候她已经怀了她儿子月火火。
她也没想到因为月火火的存在迫使她不得不和煞魅打架杀了一条生路出来。
月火火出生后的两天后,她才敢第一次抱他。
那一天,她刚搭好不久的小石屋简陋却干净,窗户半掩中,能听得屋外火海滋啦啦沸腾的声音,和身侧孩子的隐隐哭声,声音十分小。
她顿了一顿,缓缓坐起身看着旁边襁褓中的小娃娃,皱皱巴巴的小脸,两只圆溜溜的眼睛,只有那么小,那么瘦,那么一点点大。
她眼神呆滞盯着小娃娃,良久……她缓缓抬手抱起他,抱到自己的身前。肩膀微微颤抖,最终却哭起来,伴随着哭声水珠子似乎一朵朵飞雪飘落。
她想,她必须要活下去了。
凡世曾有言路漫漫其修远兮,上下求索,她在这炎罗之境也是一边求索生路一边强迫自己适应。
这里没有白天黑夜之分,没有山川河流,倘若不是每隔千年会漏进一丝光亮,她都麻木的不去计较时间了。
如今两千年了,两千年的时间对于万古只是沧海一粟,可这两千年如同她曾经的两万年一样,每一天都很长,长的她觉得很难捱。
月火火是第一次知道外面还有一个世界。可是这个时候,他却觉得娘亲很伤心。
娘亲伤心的时候其实很少,有一次他记得他从火海底里捡回来了一颗小石头。他娘亲说那不是小石头而是一粒种子,她十分开心的在屋前挖了一个坑捧了石块将种子掩盖住。
煞魅大黄叔叔说她娘亲很傻,这里没有泥土,种子埋在石块里是不会发芽的。她娘亲那晚一个人就坐在屋前伤心了很久。
可今日娘亲似乎又伤心了,他作为娘亲的好儿子,他只能安慰她,哄哄她,说着他小肥手一挥,手中一抹仙力凝聚,远处火海里火将忽然生起来,火红的海浪形成一盏盏漂亮的花来。
这个花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花,只是见过她娘亲以前发呆的时候在地上画过很多次。一个人时时念在心头的东西,那肯是她娘亲喜欢的。
果然他娘亲盯着满天漂浮的花朵出了很久的神,半晌,她终于笑起来掐了掐他的脸,声音却有些缥缈:“我把你灵力传给你,教给你仙法,并不是为了你能有多大出息,也不是为了你哄我开心。
我只是希望你无论处于什么地方,以后都能开开心心好好活下去。”
她说:“好好活着就够了。”
月火火点了点头又不解道:“那既然想要我开开心心,那为什么每日吃完饭都是我洗碗呢。”
他娘亲呆愣了一下,严肃道:“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你看娘亲看似在让你洗碗,是为了以后你更加开心。”
“我觉得是你偷懒。”月火火实话道。
只是话落却被她娘亲抬手敲了一下他的头“臭小子,你敢这样说你娘亲,是不是不想活了。”
一日,月初早早将月火火哄睡了觉,自己却翻来覆去躺在石床上睡不着,翻了几个身后,她忽然听到外面传来轰隆隆的声音,连自己的小石屋都晃荡了起来。
她赶紧从床上扑腾起来,一把抱着月火火就往屋外冲,只是到屋外一看,远处火海翻腾,门口前石板裂开,一抹仙绿蓦然从黑漆漆的石缝中探出头来,伸展绿叶。
月初有些呆愣。
她觉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的时候怀中月火火已经醒来,揉了揉眼睛忽然奶声奶气道:“娘亲,种子发芽了。”
一抹仙绿继续穿破黑暗不停生长,一直向上,结出绿叶重重,地动海覆之间,顷刻,一颗数十丈的乔木已经笔直的,高大的,立在她的门前,白粉色花儿一朵挨着一朵绽放在满枝丫。
绿叶触目,白花惊心。将这数十万年阴森黑漆漆的炎罗之境添上色彩。
月初脑子一片空白,月火火已经下了地,开心围着树木跑了一个圈:“娘亲,这是真的树啊。”
月初缓缓上前,抬手附上树干,光滑的,鲜活的,有生命的从指尖传来传到她的脉络。
她不由仰起头看着高大的树木,一朵花儿啪嗒一声落在她的肩头,打破寂静,她终于开口道:“梧桐。”
“百鸟不敢栖,止避凤也。”她话刚落,远处黑暗中数百头煞魅已经踏过火海而来,向她俯首。适才开口的正是一千年前化生,一直帮她的煞魅大黄。
大黄走上前来道:“殿下,时机到了。我等愿竭尽所能助殿下离开这里。”
海里的火光绚烂,月初眼神逐渐明亮,声音浅浅却十分慎重:“凤,生来就是尊贵的,有自己的使命和信仰,终有一日会穿破黑暗,扶摇直上。”
她回头看着面前黑压压的煞魅,轻声道:“但我自己会找到法子离开这里,不用牺牲你们。”
她在这里生存了两千年,怎不知若将数百头煞魅练化,或许可能有一线生机让她离开这里。她偶尔也喜欢压榨威胁恐吓它们,但它们陪了她两千年。
大黄看着她似乎洞悉一切,它开口道:“不是牺牲,我们在洪荒时代就已经死了,可殿下您还活着,小殿下也不能永远呆在这里。”
“回去吧,该干嘛干嘛去。”月初摇了摇头,说完带着月火火进了屋睡回笼觉去了。
月火火不明白那日大黄叔叔和她娘亲到底在说什么,从那以后,她娘亲偶尔有些不对劲。
但是门前长了一颗树,还开了花,他就觉得很高兴,两个月后那棵树结了果子,娘亲还摘下来给他做了两次糕点。
两月后,月初坐在屋外的石头上看着远处火海发呆。火海奔腾,看久了倒也是一副美景。此刻外面缥缈台上,应是日出之盛,云海翻腾十里,金光一泻万丈吧。
她一个人坐了好一会儿,手一伸,海底一柄红色血剑自带着火浪而出,一把飞至她的手中。
原本的血戈在掉下缥缈台的时候已经被火吞噬,这一柄血剑是她这两千年采了缥缈台的戾气和火海底部的烈石锻造而成。
血戈消失了,消失了也好,那原本就不是她的。
她目光凝结在血剑上,大黄却再次出现走过来坐在她的身边:“殿下在想什么?”
月初看着它,愣了愣,良久她才忽然轻轻道:“我将我的魂魄献祭给你吧。寤寐老魔头。”
大黄有些微愣。
月初侧头看着他,又问道:“你寄在这头煞魅的身体里这么久了,闷不闷?”说着她又自言自语道:“不过也对,再闷也比烧死强啊,你若是不寄在它壳子里,估计那点魂魄都给烧没了。”
寤寐终于轻笑开口:“怎么就将我认出来了?”
月初看着远方奔腾的火海,笑起来:“最怕我死的就是你了,我死了以后就没人能将你从魔族的宗祠下把你给唤醒了,是不是?但是好奇怪,这世上来找到我的,居然是你。”
寤寐沉默不语。
月初直接开口道:“我会用心头血和魂魄将你换回来,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要三天时间,有些事还需要我去完成。还有就是将火火安全带到魔族去,若我有命活着再去接他”
“你还是要固执去找天帝寻仇?”
月初摇摇头:“我不是固执也不是硬撑,不是拿着过往来折磨自己,只是要知道,这世间有许多事,值得原谅和不值得原谅。善良正义的人死了,那些恶人却还好端端活着。我只是想要公正而已。”
寤寐忽然轻轻道:“集结数百头煞魅灵力或许可一搏……不一定要献祭”
月初摇摇头:“不,你说他们是已经死了的,可是他们却也还是花了数十万年才化生到此。为了一己私欲汲取他们的灵力,这样做,我和那些人又有什么不同,再说了”她表情空洞道:“我又何尝不是已死之人呢。”
她在这缥缈台下也做了两千年的孤魂野鬼。孤魂野鬼本应好好留在这里,可是火火不能永远留在这里,他还那么小,还有放不下的就是月泽。
她消失了两千年,不知外面如今已经怎么样了?也许如画雨说的那样,一切都很好,没有人会在意这件事情。
可是她知道,阿泽一定很担心她。
那时候她和小黑消失了四百年,他就找了她四百年。
她很愧疚阿泽。她明明知道,他是她唯一的亲人可她也是他唯一的亲人。
她必须要出去,完成那些她未完成的事情。那些鲜血,负担,谎言应该是由她来结束,他的一生应该无忧无虑,如同所有宗学中的学生一样。然后她应亲自给月泽好好道个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