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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听筒那边没有回应,不是欲言又止的沉默,而是像对讲者消失了一般,只有空洞的环境音在耳边回荡着。

      下一秒,祝拾肆挂掉电话,抓起钥匙冲出了门。

      当祝拾肆踢开穆笛家老旧大门的时候,穆笛正蜷缩在阴暗的玄关中,脸色惨白,虚汗满头,吃力且凄苦地对祝拾肆挤出了一个笑。

      “哥……”

      穆笛颤抖的唇瓣轻呼着,祝拾肆没有理他,跑进逼仄的屋内抓了件款式过时的外套,把穆笛背起来,闷头跑出路灯不亮的居民楼,将穆笛放到副驾,为他擦掉额头上的汗,盖好外衣。

      跑车发动,祝拾肆才讲话。

      “你为什么不叫救护车?”

      他的视线看着前方,神情严肃,踩着油门的脚隐隐用力,穆笛有气无力地把苍白如纸的脸转向祝拾肆,断断续续说道:

      “我们是艺人,去医院会引起轰动……尤其是拾肆哥,更不适合抛头露面……不能打120……所以才想麻烦郭惜……”

      “……不要说话了,保存体力,马上就到医院,”祝拾肆听着揪心,语气也缓和了很多,“比起你的身体,其他都不重要。”

      深蓝色的保时捷在街道上飞快穿梭,不一会儿就来到了最近的综合医院。

      祝拾肆把穆笛抱进急症室,晚上医院的人不多,但明星的出现也引起了旁人的注意。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挂号,陪诊,缴费,祝拾肆忙前忙后跑了近一个小时,直到穆笛躺在病床上输起液,祝拾肆才终于歇了一口气。

      穆笛被诊断为胃出血,说是因为自己生活不规律造成的,祝拾肆软硬问了几遍,他才坦言下午录制综艺的时候不小心摔倒,撞在了道具的尖角上。

      “又是那群人让你去做危险动作?”

      “是我自己不小心……别担心。”

      祝拾肆当然不信,因为刚才给穆笛换病号服的时候,祝拾肆亲眼看到他身上还有其他红红紫紫的伤痕。又不是没上过穆笛的节目,那些老油条怎么挤兑穆笛的,祝拾肆清清楚楚。

      但他又不好深入地去询问,毕竟工作上遭遇奚落排挤,对于任何一个有自尊心的社会人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祝拾肆想了想,换了种委婉的说法抱怨道:“你们那个主持人班底,好几个身强力壮的,怎么老让你去冒险,真是群怂包。”

      穆笛宽慰地握了握祝拾肆放在病床上的手,表情释然:“他们是前辈,我是后辈,后辈多做点事没关系……不要担心……”

      祝拾肆叹了口气,把穆笛露在外面的手放回被子里,他也不想多说什么了,大家其实都心知肚明,不管卖腐还是被捉弄,这就是糊逼的命。

      在床边守了一会儿,等穆笛静静睡去之后,祝拾肆关上灯,悄悄推开了病房的门。

      门一打开,他发现了两件不得了的事。

      第一件,他意识到自己没来得及换掉深蓝色的睡衣和拖鞋就跑出了家门。

      第二件,看似安静的走廊上,竟然站满了记者和围观群众,见祝拾肆从病房里出来,一拥而上。

      “穆笛生病了?”

      “你也受伤了吗?”

      “颜羽怎么不在场?”

      “是不是跟人打了架?”

      “你私下和穆笛同居了吗?”

      “为什么要穿着睡衣上医院?”

      “请问颜羽会对你半夜抱着穆笛狂奔的事怎么看?”

      什么情况?祝拾肆有点懵,他刚才在病房里专心守着穆笛,完全没注意到外面潜伏着这群人。

      记者的提问一个接一个地抛来,这种人红是非多的感觉,祝拾肆很久没体会过了,他站在人群里,被聒噪的音浪围堵着,往前走不是,往后走也不是。

      好吵,这群人真的好吵,吵醒穆笛了怎么办?

      祝拾肆蹙紧眉头,心烦意乱。

      在他强作随和的表情快撑不住的时候,一个冷静又低沉的声音在人群之后骤然响起。

      “这里是医院,谁再发出半点噪音,我会立刻报警。”

      平静沉稳的陈述句有力地砸向了喧闹的人群,声音不大,却具有极强的穿透性和威慑力,走廊上霎时安静下来,没人再说话,纷纷回头望向声音的发出者——

      那是一个戴着金属框眼镜的年轻医生。

      祝拾肆得救般向身后投去目光,越过高高低低的阻碍者,和降临在几米外的救星隔空相望。

      “……”

      视线交汇,祝拾肆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年轻医生左手潇洒地揣在裤兜里,右手略为僵硬地对祝拾肆招了招,举止看上去专业又冷酷:

      “家属过来一趟,其余无关人员全部出去。”

      祝拾肆赶紧收起微妙的目光,恢复了理智和礼貌的表情,拨开人群,跟在医生背后,两人走进了中间的诊室。

      门一关,祝拾肆惊讶的声音就从先前努力绷住的嘴里迸了出来:“你,你是医生?”

      “不是,”年轻“医生”给门上了锁,严肃沉静的神情瞬间破功,压着音量闷笑,“哈哈哈,像不像?”

      祝拾肆往后站了一步,借着嗡嗡运转的日光灯打量男人,白大褂帅气挺括,在他身上不像制服,反倒像件高级定制的风衣,普通的金丝框眼镜架在鼻梁上,给人以精明斯文的感觉,哪有这么有型的医生?

      不过他的眼睛泛着血丝,头发也微微凌乱,能看出几分值夜班的疲惫感,细节到位,尚可以假乱真。

      “你这身衣服哪儿来的?”

      “医生”脱掉白大褂往旁边的办公桌上洒脱一扔:“这位的,借来穿穿。”

      “哦……”祝拾肆看到他里面穿的依旧是那件左下摆有两颗星的批发黑T恤,莫名笑出了声。

      “有什么开心事吗?”

      黑星男顺了顺头发,明朗的双眼看向祝拾肆。

      “你……”祝拾肆压住暗笑的嘴角,打趣道,“你的T恤是不是批……是不是同款买了很多件?”

      “什么啊?才不是同款呢,我一共有四件,每件上的星星大小都不同,是我自己缝上去的,”黑星男坦言,大方的双眼在灯下闪着柔和的光,“你喜欢吗?我送你一件。”

      “不,不用了……”

      祝拾肆摆手谢绝,你还有一件在我家的衣橱里挂着呢。

      砰砰砰——砰砰砰——

      “能问下情况吗?”

      门外响起记者的追问,短暂的宁静被重重的敲门声打破,祝拾肆回头看向震动的门板,门的把手随着不歇的人声来回动了几下,一群人试图破门。

      又来了?这群八卦的鬣狗势必不放过自己?

      “走。”黑星男拉着祝拾肆的手走向往窗边。

      “干什么?”祝拾肆脑子有些乱,并没有立即撒开手,“走哪儿去?”

      黑星男用戴着夹板的右臂顶开了窗户,扬起下巴指了指咚咚作响的门,低声道:“那群记者肯定会不依不饶,我们从这里跳下去,逃跑。”

      没等祝拾肆反应过来,黑星男就松开他的手,撑着窗台像只灵巧的黑猫一般翻身跃了出去,祝拾肆吓了一大跳,扑向窗边,只见男人已经稳稳落在楼下的灌木丛前,正对着他招手。

      “快下来,二楼不会摔坏的。”

      “这……我……”

      虽说不会摔坏,但这人一言不合就翻窗跳楼,简直没有一点点防备,吓得祝拾肆心跳如鼓,他怕不是有点夸张?

      黑星男见祝拾肆表情犹豫,高高举起左手,肯定地望向他:“别怕,我接着你。”

      “接着我……”祝拾肆看了眼身后喧闹不止的门,心一横,也抓着窗台翻了出去,“我不要你接。”

      说罢,他踩着楼层间延伸的短平台跳了下去,本也该平稳落地,但拖鞋在泥地里打滑,溜了一只出去,呼噜噜滚进了排水渠里。祝拾肆光着右脚往前踉跄了几步,下意识抓着黑星男的双臂才站稳。

      “糟糕,右脚没有鞋穿了。”黑星男暗暗吸了一口气,双手扶好跌跌撞撞的祝拾肆,一边笑一边拉着他跑出黑魆魆的灌木丛。

      祝拾肆想着自己少了只鞋的样子确实有点蠢,也撇嘴笑笑,不服道:“糟糕,眼镜没有还给人家。”

      “眼镜?”黑星男歪头看向祝拾肆,恍然大悟,鼻梁上还戴着从办公桌上摸来的金属框眼镜,他随手摘下来塞进裤兜里,“没事,我明天再给他寄过来,今晚先护送你回家。”

      黑星男抓紧祝拾肆的手继续往前奔。

      真是任性,明明做了坏事还这么坦然,祝拾肆边跑边偷看他的侧脸,柔顺蓬松的黑发在他干净的额头上一跳一跳,长长的睫毛不时眨一眨,眼睛释出朗朗亮光……祝拾肆懂了,为什么第一次见他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因为他有些像自己的一个高中同学,尤其是他的侧面。

      转过几个弯,两人停在了住院部后面的车棚边,黑星男将祝拾肆领到一辆造型很酷的摩托车前,率先骑上去,拍了拍身后的坐垫:“上来。”

      “骑摩托?我自己开了车的……”

      “你的车已经被记者包围啦,”黑星男又拍了拍坐垫,催促祝拾肆,“快上来。”

      夜猫在远处叫了几声,祝拾肆循声看过去,几个拿着录音笔和手机的人正踩着灯光远远地冲向这边,祝拾肆心一紧,长腿一下跨上了摩托,搂着男人的腰:“走。”

      男人拧紧油门,正视前方,轰的一声,二人消失在了夜色下的车棚边。

      *

      点缀着金绿流动线条的铁黑色摩托在凌晨的枫原市里如闪电般穿行着。

      凉润的夜风呼呼刮过耳边,祝拾肆身上的长袖睡衣不厚,还少了一只拖鞋,他有点儿冷。不过前面的人应该更冷,他只穿了一件短袖T恤,宽松的袖口被风吹得乱晃,祝拾肆盯着袖子,不自觉地环紧了他结实的腰,身体贴向他的后背。

      “冷吗?”祝拾肆轻声问。

      “你说什么?风太大我听不清——”

      摩托驶入隧道,对方的声音被拉得长长的,他试图把脸转过来细听,被祝拾肆单手正了回去。

      “好好骑车。”

      真是的,开那么快,没有准备头盔就算了,右臂还捆着夹板定型器,做出这么危险的动作,简直不要小命了。

      祝拾肆腹诽着,把他抱得更紧了一些,他也不清楚这么做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怕,或者因为其他的原因……

      风将他们靠拢的头发吹得混在了一起,一深一浅,随风交缠摩挲着,隧道顶上的灯光一盏盏快速滑过两人的头顶,投下一圈又一圈迷幻的光晕。

      属于男人的清新香味丝丝掠过鼻尖,很近,却因为风的原因难以捕捉,痒痒地撩拨着嗅觉,祝拾肆的脸往男人的后肩蹭了蹭,一道掩映在左耳发尾下的疤痕显现在他眼前。

      这道疤有四厘米的样子,留着缝过针的痕迹,祝拾肆看到它的时候惊了一下,因为自己的耳背后也有一道差不多的疤,不过他的是在右边。

      “一定很痛吧……”祝拾肆松开一只手,轻轻地戳了戳男人耳后的伤疤,在被他发现自己的小动作之前,又悄悄将手伸回去抱住他的腰。

      男人的脸正对着出口,嘴角勾起了一个笑,迎着星星闪烁的夜空,载着祝拾肆驶出了长长的隧道。

      就在此时,另一侧车道的洞口,一辆造型浮夸的大红色跑车呼啸而入,开车的人一手把弄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握着电话,微卷的褐色中发随风飘扬,一张艳丽的脸毫不遮掩地欢笑着。

      “雷总你说笑吧,我哪儿不在家了,不是正在睡觉吗?被你一个电话叫起来。”

      话没说完,卿风就用力拍了下喇叭,催促前面占道慢行的车赶快让路。

      “什么?喇叭声?你听错了吧,我怎么可能在床上摁喇叭,吹喇叭还差不多,哈哈哈。”

      卿风又是一阵胡说,隧道里回荡着他放肆的大笑,等手机那头的人讲完话之后,他对着话筒亲了一口,利落挂掉电话,嘴角也勾起了一个笑,一个胜利的坏笑。

  • 作者有话要说:  “风太大我听不清”是《东京巴比伦》里面的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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