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口脱险[GL]》迦南之野

5、chapter 5

　　“自主招生的生源，如果不是记录在册的档案，有可以查阅身份的凭证，根本不可能会平白无故去招一个此前完全没有任何记录的人。而且这个学生当时明明抽取了A级任务，老陈偏偏给她换了G级的，这一点都不符合逻辑。我怀疑老陈背着我们指不定是在搞什么鬼。”

　　“你的意思是这个人是找关系塞进来的？”谭启耀叹气，“但是没有血统也不可能莫名其妙塞人进来，基础测评只不过是后续的学生体能测验，一进学院肯定是要进行血统检测的。就算你说的这个学生有问题，但也只能证明可能是档案记录有误，不能证明没有血统。”

　　廖展沉默着，没有接话。

　　“而且从血统分级上来看，如果亚种级别检测为蓝色分级，基本上和普通人也差不多了，这种情况不会记录在档，可以理解。”

　　“这个道理我肯定是知道的。”廖展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但问题是如果你也是这样认为的，这学生只是个危险级别不过蓝色的亚种血统，那怎么抽到的A级任务啊？”

　　“对哦。”谭启耀纳罕，“我都把这个点给忽略了，历来大多数抽取到A级任务的基本上都是红色分级的学生，那这样确实是有点蹊跷。”

　　“岂止蹊跷，自从八年前发生暴动，咱们学院就开始实行封闭式教育，且学生身份必须确保没有任何问题。”廖展低声说，“这件事直接操作者就是老陈，如果他不给出一个合理解释，我是真的很难不怀疑什么。”

　　提起八年前的事情，谭启耀神色不由得也凝重了几分，他问着，“那照你的意思？”

　　廖展给了他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

　　·

　　翌日。

　　陈记宗教授如同往常一般，拎着自己的笔记本打算去图书馆翻点资料。现在放寒假，学院里面连个学生娃子都看不到，还怪冷清的。

　　一层穹顶足足五米高，书架高而坚固，几乎如同柱子一般顶着天顶。书架上都是一些经过学院专门装订过的精装书本，这里保存着很多在外间连听都没有听过的古籍。

　　陈记宗搬着梯子，找好位置，才刚刚爬上去，就听到底下有动静。

　　他低头扫过去，书架与书架之间出现两个人影。

　　这个点还能有谁像他那么勤奋跑到图书馆来？

　　“老陈你可以啊，大清早地就跑图书馆来查资料？”有人走到梯子边说着。

　　陈记宗看过去，只见机管常年一身定制黑西时刻保持着成功人士封面模板的廖展，以及另一个常年白大褂的炼金教授谭启耀一左一右地站在他的梯子两侧。

　　“怎么是你们这两个？”陈记宗表示很意外，抽出一本书朝着空气点了点，“你们要用梯子难道不会去别的地方找？！”

　　谭启耀撸了撸自己的白大褂袖口，抖了抖梯子，“哎呀，你快别查了，赶紧下来，我俩有要紧事要问你。”

　　陈记宗当然没有下，他继续找自己所需要的资料，一边说着，“有什么问题你们直接说啊。”

　　谭启耀冲廖展扬了扬下巴，示意——你上！

　　廖展抬手掩唇，假咳了一声，“那个，老陈啊，我们这次来找你，主要是想问一下关于你手底下的一个学生的事情。”

　　“我的学生？”陈记宗一愣，“谁？”

　　“于洱。”大家都是老熟人了，廖展没必要打马虎眼，开门见山道，“她之前入校的时候，血统档案测评是亚种红色系，这表明她的血统纯度是极优的，为什么你要把她抽到的A级任务换成G级，而且为什么她生源档案是空白但是你却没有上报？！”

　　“哦？就因为这个事？”陈记宗毫不在乎，无所谓道，“档案是空白的情况很简单，学院所有记录在档的混血种档案，不是院方的人或者是下方组织，就是和学院打过交道的，这样才会记录在档，我说得没有问题吧？”

　　“这个是没有问题。”廖展问着，“但是没有记录档案，你们上哪儿招的这个学生？”

　　“学院每年都统计各城市混血种分布及格线，自然会统查一下啊。这虽然是招生部的事情，但是我记得你不是在执行部当副部长吗？没道理这种事情你不注意的啊？”

　　廖展，“……”

　　谭启耀当即伸着食指重重地点了点空气，“啧啧啧！”

　　廖展感觉自己一张老脸险些挂不住，又问，“那你突然给她换任务是因为什么？”

　　说到这个，陈记宗脸色变了变，他没急着回答，老老实实地从梯子上下来，然后拎着自己放在桌子上的笔记本，接着朝这俩货努了努嘴，示意他们跟着自己走。

　　廖展和谭启耀交换了一个眼神，跟着陈记宗去他办公室。

　　陈记宗办公室又大又宽敞，不过反正柏里恪地广人稀的，教授办公室都是这个配置。陈记宗还在自己的办公室放了一大面墙的玻璃立柜，里面都是他平日用得上的古典书籍，还有一些密封保存的资料。

　　谭启耀伸手在玻璃柜子上一抹——没灰。

　　看来老陈不是装样子嘛。

　　他走到沙发上坐下，问着，“老陈你叫我们过来干嘛？”

　　陈记宗在柜子里面翻翻找找，终于找到了一个盒子，他打开，翻了几张存放在透明密封夹的照片，递给谭启耀和廖展，示意他们过目。

　　“科调院的变种研究工程？”谭启耀在自己白大褂的上衣口袋里面摸出眼镜戴上，“这和你的学生有关吗？”

　　“一般而言，血统的纯度越高，身体就越容易出现妖物的外表体征，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异化形态。当初之所以定性这个学生是红色系，就是因为她身体有产生过这种变化。”

　　一旁的廖展都有些讶异，“真的？学院亚种学生历来身体出现异化的可不多，十个手指头都数得完，就连这几届判定血统纯度最高的雷珩，他身上都没有出现异化的反应。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你这个学生将来很有可能成为学院最优秀的人啊。”

　　“是，本来应该是这样。”

　　廖展和谭启耀自然也不是白痴，看陈记宗这个样子，当即明白这其中肯定有隐情。

　　谭启耀把手里面的照片递给廖展，问着，“你说本来应该是这样，那也就是实情不是这样咯？出了什么岔子？”

　　“这个学生综合能力，连一个普通的亚种学生都不如。但是她身上的异化反应不假，既然没能力，只能考虑另一个方面了。”

　　谭启耀没来得及接话，廖展看着手里面的照片惊呼，“变种？！”

　　根据柏里恪《妖物种系》的系统分类条例而言，分别为——种-初代种-亚种-变种。

　　种这个分类迄今为止只有在零港发现的一具妖物残骸可供研究，据说神都妖物管理局的局长是初代种，但是没有依据证明。现今柏里恪所有的学生和老师都是亚种。至于变种，是由原本为人类进行基因改造的存在。

　　柏里恪有专门的科学调查研究院进行调研，理论上来说，变种和亚种的区别不大，但由于亚种本身基因就已经承载了妖物血统，所以只会存在因为血统过高而导致产生异化的情况。但大多数亚种的血统纯度都不会高过初代种，所以产生异化的情况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变种的情况完全不一样，移植基因技术的不稳定性，很有可能加剧这种异化反应，是以柏里恪现在是明令禁止这种生物基因研究的。

　　陈记宗淡声，“这件事情现在还没有得到证实，不能妄自下定论。”

　　三人沉默着，整个空间只剩下墙上的吊钟，“滴答！”作响，窗外树影被风吹得婆娑。

　　“当初招生的时候，我是有去这个学生家里面走访过的。”过了许久，陈记宗才低声说，“她爸爸一直没有在她的生命中出现过，母亲也早就把她丢在她姨母家，再也不过问。她母亲是个普通人，血统只能是由她的父亲身上继承，但是她父亲的身份查询不到。”

　　“可是这件事不管怎么说，确实有弊端。”廖展把照片丢在桌子上，“老陈，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必须要考虑清楚，如果她真的是一个变种，血统是极其不稳定的，搞不好哪天就出问题了。”

　　“她看着不像是会出问题的样子，小姑娘一个，挺笨的。”

　　谭启耀一拍自己的额头，“你想袒护自己的学生，也用不着损她吧？”

　　“那你们是想怎么办嘛？”

　　廖展疾声厉色，“这件事不容小觑，变种的不稳定性不是我们任何一个人可以控制的。且不说亚种血统遇上基因患病都还有可能直接发狂。变种但凡有形成诱因，那直接就是杀人机器了，八年前的教训难道还不够惨烈吗？”

　　陈记宗脾气也上来了，“那你们意思是直接把她送到零港去？关上个十年八年的，等确定安全了再放出来？”

　　谭启耀叹了口气，默默站出来当和事佬，“等一下，咱们各退一步。我这里呢，有个折中的办法，你们看要不要听一下？”

　　陈记宗沉默了很久，在看到谭启耀背着廖展递给自己的一个放心的眼神后，别开自己的脸，淡声，“什么办法？”

　　“这个办法嘛，那就是……”谭启耀脑子转得快，飞速根据信息统筹了一下，说道，“变种的血统不稳定，这个是肯定的，但是不也存在危险系数为白色的安全级别的嘛。但不管是亚种还是变种，难以确定危险系数的主要原因就是，不确定会在何种情况下发生异化。嘶……但是既然这个学生从小到大是这么个情况，恐怕要发狂也早就发了。但是也不能这样就说她安全，你之前把她的A级任务撤下，是不是也有这个原因？怕她在执行任务途中出岔子？”

　　陈记宗冷冰冰地，“是！”

　　“但是变种的血统不稳定性，这个必须得到确认。这样好了，我们分派一个双人任务给她，但是全程监控任务进程，一旦发现有异常，立即进行上报处理好吧？”

　　“好什么啊？”廖展气不过，“净整一些馊主意，任务过程中出了点事情谁负责啊？”

　　“你他妈的少说两句吧！”谭启耀直接一大脚给他踩在脚面上，他继续说着，“老陈啊，不管怎么说，这变种就跟个定时/炸弹似的，再怎么说，其实我自己也觉得，她就是个孩子，因为这事情吧，去零港那边隔离确实挺不合适的。而且本身如果我们没有去打扰这小姑娘，也不至于让我们发现这一遭。你看这样行吗？到时候没问题的话，我们就拿她当个普通学生嘛。”

　　陈记宗，“……”

　　谭启耀挠了挠自己的头发，“而且你本身就研究这些，你也清楚，不管是我们这样的亚种，还是变种，对于血统的压制能力，很多时候，就是看对于外界诱因到底能不能承受。如果她能很好地压制住体内妖物血统的作乱，那其实和我们也没差嘛。”

　　廖展还想说点什么，“可……”

　　“可你大爷，你直接给我闭嘴吧！”谭启耀一大句吼过去，“咱们活到现在，一把年纪，都熬成老骨头了。你设想一下，你这个年纪，抓去隔离，你开心？你乐意？！”

　　廖展，“……”

　　见这两人沉默，谭启耀趁热打铁，“行吧，那就按我说的这样安排吧。”

　　谭启耀抓紧推着廖展走了，还顺道给陈记宗带上了门。

　　一关门，谭启耀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也是脑子被门夹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老陈的情况，他自己本来就有个姑娘，要不是因为血统就这么挂着，你以为他乐意让自己姑娘上学院里面来打打杀杀的啊？”

　　廖展嘴唇翕动，没有说话。

　　“血统不能决定孩子们的好坏，我们才能。”谭启耀摘下自己的眼镜，放在兜里，“刚刚我看资料的时候，我也觉得那小姑娘是个挺好的孩子的。我们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带着不确定性，慢慢沿着先辈的足迹，一步步往前。有人给我们明灯，现在……到我们了。”

　　廖正一下子就愣住了。

　　走廊尽头的长风倒灌进来，时光溯回，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踏入校门的场景，年轻的校长站在他的身前，告诉他，“不管身上流着的是什么样的血，每一个生命的出生都没有错。”

　　“为孩子们指引前路，这是身为一个教育者的职责和本性。这就是我们要做的事情。”

　　“你倒是……”廖展长叹了一口气，“说得……倒也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