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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chapter 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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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故几乎是一瞬间降临的,于洱只觉得四周空气如凝固的半流体一般充斥在她的鼻腔,压迫得她连呼吸都屏住。突然她整个人被人往后一拽,那是天道令按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带到了身后。
天道令微微下蹲,于洱回神,眸光一凝,只见天道令一手振开风衣,从绑腿的短靴中抽出一道尖刃——那竟然是一柄三棱/刺刀。
“小心一点。”天道令说着,将三棱/刺横握身前。
学院主教冷兵器并不是墨守成规,很多混血种基于血统因素、细胞再造等生物进化能力,中枪对于绝大多数混血种而言,并不是那么难以忍受的事情,也不是能要命的存在。
而最好地杀死那些狂暴化亦或者妖化混血种最简单也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就是斩断脖颈,刺穿脑髓。
再加上国家禁枪可是明令,因此,带刀远比带枪容易多了,刀剑的作用相较于枪支也来得更为明显。
当然了,其实实话是——因为学院没办法将所有学生都培养成神枪手,而且在近距离缠斗中,手/枪打滑的几率太大了,还得考虑换弹夹的事情,乱七八糟的,还不如老老实实多练习一点格斗技巧比较稳妥。
于洱咽了口干涩的唾沫,小声,“师姐……那会是什么啊?”
“反正不会是人。”
“……”其实于洱很想问,为什么你还装备了三棱/刺,而我什么都没有?这是已经放弃我了?还是拿我当吉祥物?!
天道令自然不会分心去分析于洱的小九九,她走到门后,抬手就要输下密码。
这可差点把于洱给吓个半死,来不及控制声音大小,疾呼出声,“师……师姐你冷静啊,万一我们打不过里面这玩意儿怎么办?”
天道令看她,虽然没说话,但是眼睛里面很清楚地写了——是我打,不是你。
于洱识相地闭嘴,然后绕后到桌子边,只差举着显示屏当盾牌了,当场,“师姐加油,我在精神上给予你百分之一百一的支持!”
天道令移开视线,定格在门锁上,她眉骨微微下压,轻轻输入密码,紧接着,一把将门推开。
出乎意料的是,随时准备好战斗姿态的她却没有迎接到想象中的敌人,里间听不到一丝动静,也没有什么人不人鬼不鬼地往外冲。
于洱在一旁也是十分的狐疑,明明刚刚她是真地看到了。
她心里面嘟囔着难不成还是自己草木皆兵出幻觉了?
“嘭!”一声!
她先前撞见的怪物一下子撞上了单面玻璃,留下一连串的血迹。于洱登时眼睛大睁,手上动作迅速,直接捞起显示屏扔过去,“卧槽尼玛的!”
吓了她一大跳,不对,算上刚刚那一次,已经是两次了。
当然了,隔着玻璃,显然是没有什么用。
伴随着显示屏哗然碎裂在地的声音,天道令闪电般冲进去,接着关上了门,她劈手斩断了实验室的外扩放音设备,确保隔音。
那所谓的怪物,隐匿在角落里,赤红暴突的双目死死地盯着天道令,仿若要将她生吞活剥。
“韦奉车研究员,毕业于学院,服役于ZEC科学调查研究院,参与南崎密地实验,后因偷盗基因药剂自我使用致使基地瘫痪。”天道令轻声说,“本部执行专员天道令,奉执行部之命,特此讨伐。”
那尚且辨认得出人形的家伙,嘴唇撕裂着张开,发出嘶哑的声音,“你们以为一直派人守在外面就关得住我吗?”
“事实上,你确实还留在这里。”天道令说,“你或许可以认为外间驻守的人员困不住你,但你服役于科调院,就应该清楚,你现在还留在这里的真正原因到底是什么。你不能离开这个地方对吧?一旦脱离这个地方独有的生存空间,你很快就会被你体内的基因药剂扭曲心智,直至燃烧焚毁。换句话来说,不是这个地方困住了你,而是这里是你的庇护所。”
本次A级任务的主要目标根本不是为了研究基地未能及时清除带走的资料,而是为了获取韦奉车的血样。尽管当时廖展特意交代的是,因为于洱的等级问题,不必将任务的全部内容详细告知。
但在天道令看来,这个任务,有没有于洱其实都是一样的。
不过既然廖展说了要让她把人带上,那天道令自然不会推脱。
“你们可以承担这个风险?”韦奉车由着肺腑直至咽喉发出扭曲而满足的笑声,“基地设有防御措施,你们想抓我也没有办法。”
“你把自己想得太厉害了。”天道令虽然是这样说,但语气平稳,没有任何讥嘲,“你本来可以拥有大好前程,你这样做完全是在毁了你的前路。”
“前路?我们这样的人有未来吗?天道家的大小姐……”韦奉车说着,“你生下来什么都有,你只需要见到摆在教科书上的繁花锦叶,你有真的见过到底我们真正的样子吗?”
什么说教频道?
天道令掀起眼帘,完全没有必要听下去了。
“你应该知道的是……”天道令看着他,“你已经活不下去了,这个地方,你曾经工作过的地方,因为你,死了很多人,陷入瘫痪,你必须承担后果。”
天道令并不关心她这样的混血种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校长教育过她——不管身上流着的是什么样的血,每一个生命的出生都没有错。
她不需要探究自己真正的样子,她要做的只有阻止那些残忍剥夺别人生命的暴行。
“果然啊,像你这样的人是不能理解的。你们以执法的权利制定规则,将超脱范围掌控的一切尽数抹杀,还说得那么冠冕堂皇。我这样的,说到底在你们眼中就不应该存在。并不是因为我杀了人,而是因为我存在本身。是吧?天道家的长女。”韦奉车轻声问她,刻意强调了天道二字。
天道,天道!
天道究竟是什么?
天道令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踏上这样的一条路究竟是因为自己的身份,还是自己的意愿。她也不知道死在自己手里的亡魂到底是不是真的因为犯了错。
又或者,真的只是因为那些人是异类?
真奇怪啊,就好像是,他是特意地等着,等着天道令来到这个地方,为了告诉她这个话一样。
并不是因为外间有人驻守,无法逃走。也不是因为离开这个地方,他会被体内无法掌控的力量蚕食吞没。
天道令一瞬晃神,瞳孔聚焦的时候,韦奉车已经消失了在了刚刚的角落。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在下一瞬,残影沿着天花板一闪而逝。天道令毫不犹豫地抬手十字格挡,韦奉车身体经过基因药剂的改变以常人根本不可能做到的姿态跃上天花板,凌空扑到天道令的面前。
“当啷!”
他的手臂已经完全进化成了仿若长满鳞片的甲壳,碰撞在三棱/刺上的时候发出刺耳的锐响,强力压迫得天道令身体往下,脚步倒退。紧接着,韦奉车再次以迅猛之速利爪扬起朝天道令当空挥来,天道令劈手抄着三棱/刺挡过去,仓促之间又是几声,“当!当!当!”不过瞬息,天道令已经被逼退到墙角。
果然如此,经过药剂改造身体机能变化为变种的存在,一旦暴动,那就是惊雷之力,稍有差错,便会立刻成为手下亡灵。
天道令下颌紧绷出了一条流线的弧度,抬起格挡攻势的三棱/刺用力往上一拨,趁此间隙,抬腿猛然往韦奉车的胸口直接踢过去,当场将他一脚蹬退,还来不及站稳,天道令又是一个极快地旋身来到他的身前,雪亮刀锋径直刺下,韦奉车霎时从肩头顺着刀尖飞出满泼血。
如果以常人的姿态来看,天道令给人的感觉断然联想不到她出手会如此的狠厉果决,甚至和她的长相乃至于年龄,没有一点契合。不管是格斗技巧亦或者挥刀的准确敏捷程度,都到了一种极其可怖的状态。只听得脚底下摩擦地板发出一声轻响,天道令猛然暴动,抬手就将三棱/刺狠狠往韦奉车咽喉剁去。
金属和韦奉车的双手死死抵住,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刀尖一点一点往韦奉车的喉管逼近。
“你的母亲……也是这样死的吧?”韦奉车那双赤红泛血的眼睛,近距离逼视着天道令,“被刺穿咽喉,血液喷涌的时候有没有溅在你的脸上?”
好似恶魔的低吟不住回荡,母亲倒在血泊之中的样子仿佛在时间的长河中,从镜面一般的湖底涌起直至定格在她的眼底,那血水从母亲的身体流经蔓延,一直到她的脚边。
天道令一直紧绷的双手突然松劲,就在这一刹那,韦奉车当即发力,一头撞在天道令的脑袋上。短暂的眩晕还未来得及消散,她就已经被韦奉车一脚踢撞在墙上,背脊狠撞在坚硬瓷砖的疼痛灌注全身,天道令禁不住皱眉。
但天道令很快一手撑在墙壁上,强迫自己站起身。然而她才刚起身就被再度暴起的韦奉车一掌直接打翻在地,紧接着她听到破风声响。
不好——
处于紧张状态的格斗意识几乎是让天道令下意识做出反应,迅速翻身滚过,韦奉车的腿鞭下一秒迎风而至,一脚足有千斤之力,足以让天道令当场脑浆迸裂。
天道令借助侧翻的姿态迅速以手撑地,另一只手紧握三棱/刺横扫,将韦奉车的小腿划出血痕,但如此混乱的状态下,这点疼痛根本不足以伤害到他,反而还会唤醒最根本的嗜血欲望。
就在这瞬间,韦奉车却突然感觉天道令从自己的眼前消失了,一束白光自他的眼前闪现,刺眼耀目。
于洱也不知道隔着这个防护玻璃天道令能不能听见,她晃动着刚刚从实验器材暴力拆卸下来的镜面板,将天道令为了提取资料的中央控制面板光源调到最大,出其不意地反射过去,声嘶力竭地大喊,“师姐,快!”
光线至天道令的眼底划过,映出她紧绷的下颌线条、手握三棱/刺暴起的青筋,以及那眼底森寒阴冷仿佛淬着血腥戾气的眼神——
那只是眨眼间发生的事情,于洱清楚地看见高大暴戾的男子被利刃刺穿咽喉,血流如水柱沿着三棱/刺的凹槽喷薄,接着轰然倒下。
天道令轻轻用袖口抹开三棱/刺上的血迹,她拉开门,裹挟着满身戾气走出来。她甚至还没有开口,于洱慌忙丢下手里面的东西,跑到她的身边,眼睛看起来水汪汪的,像是要哭了一样,“师……师,师姐……你没事吧,你……你脖子流血了。”
于洱是真的想哭,不止是因为她亲眼看见天道令将那个好似怪物的男人解决。毕竟,她虽然没有经历过,但是也确实知道,学院大多数的人,都是要经历这样的事情的,学院教导培育她们这样的学生,本来就是为了管控这样暴/乱的存在。令于洱真正难过的是,更有一种在这样危险的紧急关头,她竟然一点忙都帮不上的无力感。
“没事。”那是被韦奉车的手划破的,算不上很要紧,比这个还严重的伤天道令也受过,她不觉得有什么。天道令轻描淡写地说道,“你去打开那个柜子,里面有干净的试管和针筒,去抽一管血样。”
“啊?”于洱吸了吸鼻子,有点蒙,“什……什么?”
“他身上有南崎基地实验的基因药剂成分,这也是这项任务的主要目的,很抱歉一开始并没有告诉你。”天道令微微皱眉,“你的反应比我想象中要好,我还以为你会害怕的。”
她并没有解释没有告知于洱的原因是执行部特意交代的。
天,我要怕死了好吗?你和他在里面打架的时候,那架势,我都差点想躲桌子底下了行吗?
但于洱没有说,她只是继续抽鼻子,“我……我知道,你们肯定是怕我知道了会耽误事。其实我也不知道执行部干嘛会选中我让我来执行这个任务,本质上,我只会是个拖后……”
她最后一个不用说都听得出来的字在舌尖打了个转就让天道令低声打断了,“去吧。”天道令看着她,“迟早有一天你需要独自面对这些,你要明白,你远比你想象中要强大。”
于洱,“……”
虽然于洱也知道,这个时候,这种情况听到这样的话觉得开心是不对的。但她还是有点抑制不住内心的雀跃。其实师姐夸她肯定是因为刚刚她还是帮上忙了。于洱抿了抿唇,抬手轻轻将天道令脸上沾染的血痕抹去,然后一溜烟跑去翻柜子,拿试管针筒去抽血样了。
天道令脸颊上仿佛还残存着刚刚于洱抬手抚过的痕迹,她微微皱眉,垂眼看着手中三棱/刺上遗留的血迹。
没有擦干净,还丝丝缕缕地沾染在上面,仿佛在此刻化作气体,钻入她的鼻腔,直至脑髓。
你的母亲……也是样死的吧?
那困兽嘶哑的声音一瞬间借由着这一丝血腥气灌进她的耳廓,在脑海循环无限。
想吐。
突然好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