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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就到了寒假。
现今鹿门推行素质教育,考完后成绩与位次不张贴布告,只是私下里短信发给家长。
期末考考完,童谣回家什么没说,沈月明也就什么都没问。而后收到成绩,沈月明也没太大反应,倒是童春江瞧着那排名位次上醒目的“1”调侃了句:“不愧是我的女儿,像我,学习就是这么优秀。”
沈月明闻言,凉凉地瞟了他一眼。
童春江,“……也像你,老婆。”
一家人坐在一起,说着说着便闲聊起来。童春江动着筷,想起什么,手上动作又是一停,道:“老婆,说起来,隔壁小陆还真挺有两把刷子——你知道2011年鹿门的理科状元是谁不?”
沈月明微怔,“你是说——”
童谣伸出的筷子一顿,亦无意般虚悬在了半空。
“嗯,”童春江道:“开学后新生的课都归我带,还是碰到教导处的我才想起这事。不问不知道,一问他们教导处的人查都没查,直说人家是理科状元……去年那时候不少学校抢着要,还有的直接承诺入学就送房。”
沈月明,“……”
凡是人,被多打量几轮言行举止便可猜出三分内在里子。固然有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那类人,只时间一长,难免就要露馅。
此前童春江夫妻亦大概知晓陆知行品性,大概知晓是芝兰玉树——只不曾预料优秀突出如是。
“长江后浪推前浪啊,”童春江感慨道:“这个小陆长得是一表人才,各方面能力也突出,简直跟当年的我有得一拼。”
沈月明,“……”
童春江看一眼沈月明,“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像我一样找到这么优秀漂亮的老婆了。”
沈月明,“……”
沈月明似瞪非瞪,好气又好笑,“……你也是的,平常没事说谣谣也就算了,毕竟谣谣是咱们女儿。人小陆谁啊,只是住在旁边,又不是家里人,你也好意思拿人家往自己脸上贴金?”
童春江哈哈大笑。
对话终止,筷亦落下,童谣夹下一筷的茼蒿,落在碗里与洁白瓷色相衬,那绿叶蔬菜益发显得色泽碧绿喜人。
垂着眸,她没有动筷。
……好厉害。
陆知行,好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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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就是过年,童谣跟着童春江夫妻回了爷爷奶奶家,童春江在童家这边是独子,因而人不多,但还是很热闹。大年夜,电视里放着春晚,童春江跟沈月明陪着爷爷奶奶聊天,童谣也在旁边坐着,一边给亲戚,老师和同学分别群发祝福消息的模板。
也是发消息的时候,童谣才发现——她还没有给陆知行设标签。
应该把他放到哪个标签里呢?亲戚老师显然不是,同学也不是,朋友……
不是。
都不合适,于是她重新添加了一个标签,想了想,输入两个字。
“其他。”
非常适合他的标签——亲戚老师同学朋友之外的,其他人士。
童谣把先前群发的信息模板复制过来,正要点发送,指尖略微地停顿,重新点了编辑,在开头加了三个字:知行哥。
顿了下,又删掉。
删掉,又输入。
输入,再删掉。
反复了三次。
童谣,“……”
算了。
……反正是普通的消息模板,加称呼不加称呼都是一回事。
手指挪到发送键上,还是停了下来,窸窣再删除,重新编辑完,童谣点了发送。
不是什么模板,就是简简单单一句话,标点符号算在内一共九个字。
“知行哥,新年快乐。”
发完这条消息,正好是午夜零点。鞭炮声满世界地炸开,噼里啪啦吵成了一片。
消息发出半晌,微信页面不断地弹出新消息的“+1”,只有陆知行头像边一直静悄悄的。童谣低头看着手机,沈月明忽然走过来,“准备睡觉了 ,谣谣。”
猝不及防,童谣当即把手机翻了过来。
沈月明看见了没说什么,只向童春江投去探询的视线。
童春江耸耸肩,若无其事地挪开眼。
沈月明,“……”
洗漱完,童谣又看了眼手机,还是静静的没个声响。
换好了睡衣,童谣上了床。隔着扇明净的窗户,今晚夜静月圆,爆竹声中一岁除,外面应该也是万家灯火人间热闹。只是,在这一室之间,新年的夜晚是十足的安静,而无太多的声息。
她睁着眼,不禁地想。
就在现在,就在这一秒——他在做什么。
手机被握在手中,手放在被子里,震动传来,应该是方葭霜给她回复了。就在刚刚,她们还在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
过了两秒,童谣把手挪出被子,摁亮屏幕,怔了下。
不是方葭霜。
——是陆知行。
她的消息已经很简短,但他的回复更简短。
“新年快乐,谣谣。”
陆知行这样说。
虽然很简短,但是多了一个名字一个称呼,不经意就避开了群发的嫌疑。
抿了抿唇,童谣侧过身,把脸埋进枕头里。室内仍是年夜喧嚣后独一份的安静,可也只在蓦然之间,仿佛就没有先前那样的冷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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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麻烦来自于年后。
沈月明还有个小妹,叫沈月白,比沈月明要小上十岁,年后来童谣家短住两天——也顺便带着自己七岁的儿子过来了。
童谣的这个小姨常年旅居在温哥华,并结婚在一起,这七年总共就回来了三次。上一次童谣亲见到沈月白还是六年多前,那时她的这个表弟也才刚回走路,是个需要人时刻看着的半大婴儿。对于他,童谣并没有太多的印象。
沈月白个儿高,身量苗条,大衣裹着纤细的身形,踩着高跟就上了童谣家的门。她素妆淡雅,波浪大卷显得知性,手里大包小包提着。童谣叫过了人,又帮着童春江一起把东西给拿了进去,泡茶待客。
落座,沈月明看着那些就不好意思,挽着妹妹的手笑道:“人都来了,还用带这些东西?”
沈月白一笑,气质爽朗大方,“我的好姐姐,就是因为来了才要带。平时我不回国,哪有机会给你带东西?”
话一提此节,沈月明就不自觉地红了眼,“你也真是的……忙归忙,咱们这都多久没见面了……”
沈月白见状就慌神,“好了好了……这不是见上了嘛!”她也感慨:“先前是战云他刚被外派过去,我跟着去了人生地不熟的……又怀了小克。现在小克大了,我在那边也有了正式工作,算是稳定下来了。以后半年一年总能回来两次的。”
战云是沈月白的丈夫,也是童谣的姨夫;至于后面言及的小克则是沈月白的儿子,童谣的表弟,战克。
沈月明问:“这次战云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他倒是要跟我回来,”沈月白小声说:“不过,他手里一个项目到了结尾的阶段,最近半个月都在加班加点……”
沈月白没有说下去,只是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啊姐,还得你和姐夫多体谅一下。”
“体谅什么体谅,”沈月明作势道:“那是你老公,你自己选的,你能体谅就行了,管我们做什么?”
沈月白不好意思,“爸妈那边,可不还得靠姐和姐夫多美言几句……”
“说的什么话,”沈月明道:“老头老太太是最讲理的人了,就你俩常年不着家见不着,他们也都知道是工作辛苦,心疼都来不及,怎么会怪你们呢?”
言及此,沈月白默然片刻,“……还是我去得太远,让爸妈不省心了。”
沈月明开解道:“话也不能这么说,你看你姐夫,整天就在老头老太太面前晃来晃去,他们不也操心得很。”
儿行千里固然是母担忧,在身边也未必就是不愁。
尽管如此,什么都没做也一句话都没说却被cue到的童春江还是,“……”
三言两语,还是沈月白主动转开了话题,“这几年没回来,谣谣都长成大姑娘啦!”她拉过童谣的手,唇边挽着笑:“手机里看你看得不太真,还是这一下到眼前才真切。”
“可不,”沈月明也眼弯起笑:“别说谣谣,连小克都这么大了……总感觉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
沈月白笑笑,那笑容没来由有点勉强,“……是啊。”
他们在说话,战克就在把玩着手里的一枚魔方,全程低着头不说话。沈月白看了儿子一眼,转过头对着沈月明颇为歉意地道:“姐,我家小克性子拗,其实来之前我还犹豫要不要带着他……”
“就我你还客气,”沈月明一边说,一边瞥了眼战克:“我看着小克挺斯文的,不像是你,倒和战云有点像。”
沈月白抿抿唇,笑着掩过了。
饭后沈月明姐妹出去逛街,童春江则和童谣战克留在家中。
童谣陈列柜里有不少积木和模型,还有变形金刚和高达,战克看的第一眼就挪不开了。童谣看他驻足原地久久不走,猜测大概是喜欢,于是建议,“可以拿出来看。”
战克小心地拿出,放在桌上仔细地打量,一件用了良久的时间。童谣又建议,“其他的也可以拿出来。”
他像是才回过神来,抬眸看童谣一眼,小声地道:“谢谢。”
童谣觉得他还挺好相处的。而且对着别人的东西,他的动作都很轻柔很谨慎——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真的喜爱,所以才小心翼翼。
“……厉害。”看了又看,他这才不舍地挪开眼睛,问童谣:“这些都是你自己买的吗?”
“这个,还有这个,”童谣手指出其中两件:“这两个是我自己买的。”
战克不解,“其他呢?”
“其他都是我爸爸买的。”童谣说:“我爸爸知道我喜欢,所以每年我过生日的时候都会买一件送给我。”
战克眸微垂,“……”
童谣目光转过来,道:“除了我妈妈过生日或者是结婚纪念日,我爸爸不会花心思去想礼物。所以知道我喜欢模型之后,他就每年送一件了。”
她从一堆的模型上扫过,眼眸一亮,手指上其中一件高达模型,“这个是我妈妈买的。”也是最贵的,因为童春江的私房钱无力负担,所以才是沈月明出钱买的。
战克全程只是不语,原本抚摸过模型的手暗自垂落在侧,攥成了拳头。
童谣却犹然未觉般的,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向外走,“你要喝水吗,我家有果汁。”
却是“啪”的清脆一声,直接将她的话打断了。
童谣转眸:所有模型中最贵的那一件高达,也是唯一由沈月明买的那一件——此刻落在了地上,个别的零件被摔了出来。
战克的手保持着摔出的姿势,头颅昂着,看过来的视线不偏不倚,没有半分的心虚。
定定地,童谣看着他,问:“你在做什么,战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