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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谣,“……”
没说话,童谣把手里的饮料递送回他面前,眼抬起看他,“你刚跑完,你喝吧。”
他初时唇掀了掀,如要说什么,猝然被一道女声利落地打断,“……陆知行。”
那伸手递送的动作亦随之被打断。
如被人按下暂停,她的手悬在了半空,未动,只兀自凝成了不尴不尬的手势。
在视线触及来人的瞬间,陆知行唇微勾的弧度便无意回落。
循着陆知行的眼,童谣也一并看了过去。
——朝他们走过来的女生,是云锦。
瞧见陆知行身旁的童谣,云锦也是微愣,只顷刻间脸色又如常。她快步走到陆知行身边,许是跑得快,呼吸还带着轻微的喘意。她笑,带着几分的示好,“你跑完人就走了……统分的地方也没看见你,原来是又回班上了。”
陆知行嗯了一声,不温不火。
角度原因,童谣却在瞬间看到了她背在身后的双手——以及,被她紧紧合握在手心的东西。
一瓶电解质水。
一目了然,她是要给谁。
云锦也不尴尬,落落大方地出手递到陆知行眼前,态度自然,“给你。”
指骨微动而蜷曲,童谣想要收回手。
一厘米,一毫米,一微米——
瓶身却在下一刻被人捉住,而塑料的质感缓缓从手中滑走。
循着瓶身望去,便见一分分地,一寸寸地——落入她眼帘如慢动作重播,而实际上不过转眼之间,原先她拿着的东西便被他收拢在了掌中。
童谣抬眸,看他面上是云淡风轻。
“不用,”陆知行把那瓶乳饮料把玩在掌心,声线清淡至于寡淡:“我已经有了。”
云锦唇边笑意微滞,“……但是,你才刚跑完,喝那种饮料补充不了水分的。”
陆知行垂眸,并不看她,声线清淡地开腔:“饮料而已,我喜欢就行。”
云锦,“……”
手仍未垂下,云锦眼眸犹自凝在陆知行侧脸,线条温润,气质似是风度翩翩的温和至极。
初见,总觉得那是温和温柔的人,应该是像此时此刻此地的秋阳,晒在身上是熨帖,留在身边是暖洋。
可原来,那些宛若温和或温柔的印象也全都是假象。
那温润的皮下,其实不入水火与刀枪。
云锦上了西柚红的唇渐抿成一道直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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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天比赛安排得满,整整持续了一早上,等童春江这边结束已经是十二点。
忙完手上的事情,童春江拨了通电话给童谣,童春江人仍在体育场,身边围满了教职工。人来人往,也人声嘈杂,童春江只能手微抬起挡住一边耳一边对着手机说话,“谣谣,你吃了没?要没吃的话爸爸这边马上要去莲花湖那家酒店……”
“我吃过了。”童谣言简意赅。
童春江,“……”
“你忙你的吧,爸爸。”童谣道:“下午结束了给我发信息,我再去办公室找你。”
童春江,“……好。”
这宛如领导安排工作的说话方式,而诡异的是他才像是那个下级。
挂断了电话,童谣视线转过,正对着身侧长身站立的男人。比赛结束院系学生亦散去,童春江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她正与她并排地走过体育馆宽展如鸟翼的檐下,也穿行在支撑建筑的巨大廊柱。通话结束,童谣拿手机的手亦无意在身侧垂落。
她抬眸,顺口而自然地去问:“你中午在哪里吃?”
陆知行眸微眯,唇一勾,“我吃过了。”
“……”童谣:“你什么时候吃过的。”
整整一个上午她都坐在计科院的场地,低头看书,偶尔顺手拿起搁在腿边的樱桃味乳饮料,拧开瓶盖喝一口。
全是人工香精的味道。
她平时其实不常喝这种饮料,虽然商品名称里明目张胆写着乳饮料,但多半蛋白质的含量严重不足,还有大量的添加糖。
总而言之就是非常的不健康。
一上午,她边抿一口,边去瞧坐在她身畔,陆知行坐姿亦如松柏笔直而一丝不苟,长手间擎着瓶同款樱桃饮料。
童谣,“……”
念及此前的方便面酒精制品,童谣无意识地皱了皱眉。
好像他兴趣爱好都不怎么健康。
……
总之在仍晒的日头下,也在微燥的热风里,她就在他身边这么坐了一上午。
……也没看他吃饭,就更别提吃过了。
陆知行闻声偏眸,狭长凤眸略眯起,不温不火地瞧了她一眼。半秒,他薄唇微掀,悠然地道:“你什么时候吃的,我就什么时候吃的。”
童谣,“……”
“那刚好,”默了默,童谣道:“我还没吃,你跟我一起吃。”
陆知行,“……”
他轻笑了声,视线微敛如合拢翅膀的白鸟,轻飘飘的一道,继而一个字从唇间撂下:“好。”
“我请你。”
那俊逸至于惹目的眉眼微怔了下,陆知行唇微动,正欲开腔,童谣先一步地抢答:“反对无效。”
她看着他,认真道:“你答应我的,下次。”
下次复下次,下次何其多。这样下去,她欠他的只会越来越多——积重难返,到最后债台高筑会很麻烦。
陆知行,“……”
三言两语的时间里,也在不知不觉之间,他们已经走到了体育馆的最边沿。
再往前踏一步,就是秋日午后的璀璨阳光。
缠绵悱恻的雨未落下前,鹿门的天气仍然是万里无云的晴朗,温度熨帖舒适。自体育馆半封闭的环形檐下走出,视野也蓦然由暗转明,触及那日光是微微刺目。
举眸去望,只觉那大面积的光轮晕染他脸庞模糊,却仍能瞧出难掩英俊。在她被光遮挡几分的逼仄视域里,童谣只见男人菲薄的唇形动了动,是他应声而答。
“好。”
步伐明显地停顿了下:她没料到他会答应,当然也更没料到他会答应得这么干脆和爽快。
然而陆知行却已转身,包裹在黑色运动裤里两条修长笔直的腿径直向前迈开,反应过来,童谣亦很快地跟了上去。
交谈声便于和风里散落,隐隐约约的。
童谣,“……你想吃什么。”
陆知行并不看她,平视前方,语气清淡地答:“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听他的语气,仿佛是很贵的地方。
不过这样也好,她先前欠他的五条巧克力一包方便面一顿饭终于可以还回去了。
童谣默,不再问。
——十分钟后。
眼看着他长腿跨进食堂门槛,也跨进饭点走动不息的鹿大学生中间,童谣,“……”
陆知行走几步,见她人未跟上,自然转过头,视线不温不火地瞟过来,“不是说要请我吃饭?”他眉一挑:“现在后悔了?”
“……”
没作声,童谣抬脚走入食堂。
他果然很不客气地让她付了钱。
朝鲜族窗口卖的石锅拌饭两份,一共二十五块。
——还没她两条巧克力贵。
卖石锅拌饭的是个中年阿姨,看起来脾气很好。见着童谣脸色板正的样子,又瞧了眼她身侧长身立定的陆知行,只当对方是兄妹,其中哥哥趁运动会把妹妹带到大学里玩,于是闲聊出言道:“小伙子,你妹妹请吃饭啊?”
童谣从钱包拿钱的手便一顿,继而如常递给窗口阿姨。
窗口阿姨接了钱,瞥了眼童谣脸色,一笑,“小女孩看着很不愿意啊。”
童谣,“……”
言毕,窗口阿姨又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调侃陆知行,“你也是的,小伙子,都是做哥哥的人了,当然只有哥哥请妹妹吃饭的道理,哪有让妹妹请客吃饭的道理——你说是不是?”
薄唇上扬如带着轻笑,陆知行吐息悠然地应下,“阿姨说得是。”
童谣,“……”
时间过了十二点,这时间已经不算是用餐高峰,三三两两的座位开始空出。陆知行在靠窗位置坐定,童谣亦随之落座。
刚做好的石锅饭热气蒸腾滚烫,而热气在彼此中间升起若白雾。童谣尚未动筷,男声便在耳侧落了下来,尾音上挑着,他道:“刚才那个阿姨的话听见了没?”
童谣抬起双眼。
陆知行的眸光亦不偏不倚地望来,唇微掀,他道:“只有我请你的道理,没有你请我的道理——明不明白?”
垂眸,童谣淡定反驳:“她说的是哥哥,你是吗。”
“我不是——”陆知行将尾字拖得极长,凤眸眯起狭长弧度,清淡口吻中千回百转地道:“大表哥?”
童谣,“……”
有点难应付,这个人不怎么讲道理,还一抓到她小辫子就狂拽。
不能顺利反驳,童谣遂沉默。
一餐饭在沉默中开始,也在沉默中行进。
只是她的小腹隐隐地作疼,莫名生出垂坠胀痛。饭吃了大半,她也忍耐了大半的时间,只到了后来那垂坠感实在强烈,童谣从座位站起身来。
“我去趟洗手间。”她小声道。
陆知行嗯了一声,只是眼眸微抬,在她折身往洗手间方向走后也没有收回。
不到半秒,他眸光不经意下沉了一寸。
“等一下。”
那掷地有力的,是陆知行清淡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