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旧约》yesplease

10、freedom

　　直到把彼得湿淋淋地从河水里拖出来，耶瑞弥才喘了口气，脱力地跪坐下来，撑在彼得上方看了看他。
　　耶瑞弥自己也还有点没回过神来，用力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感觉鼓膜里心跳声、血流声震耳欲聋，外界的声音一时间什么也听不见。他抹了把脸，以为上面滚烫的液体是血，低头看了一眼，居然是眼泪。

　　他用手背随便在脸上擦了擦，半跪起来用力去按压彼得的胸腹。耶瑞弥反应及时，他们两人没在水里待太久，只是彼得最开始猝不及防呛了水，这时被他一按，条件反射地蜷身咳嗽起来。

　　“好点了吗？”耶瑞弥帮他拍了拍背。
　　彼得咳得撕心裂肺，好一会才平息下来，抱着头在地上躺了一会，用手肘支着慢慢坐起身来。

　　“这是哪？”他问。
　　耶瑞弥和他一起环顾四周，迟疑着说：“像是约克东河……但好像又不是。”
　　他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东方，“钟楼不见了。”

　　与耶瑞弥不同，彼得却越看越觉得这地方熟悉，扶着耶瑞弥的手站起来远眺，半晌不可思议地说：“纽约东河？”

　　纽约？耶瑞弥一愣。

　　彼得在原地转了半圈，把远处自由女神像的剪影指给耶瑞弥看。
　　“真的是纽约！”他说，又惊又喜，“是自由女神像！”

　　耶瑞弥看他兴高采烈的样子，嘴角很快地闪过一个微笑。
　　“恭喜。”耶瑞弥说，“可以回家了。”

　　耶瑞弥说得真心实意，但这句话落到彼得耳边时，还是一下子将他从喜悦之中抽离了出来。
　　“那你呢？”彼得小声问，棕色的大眼睛盯着耶瑞弥看，好像里面装了说不出口的千言万语。他好一会儿才又开口，低落地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耶瑞弥哑然失笑。

　　“你本来来得及把那玩意关掉的。”彼得说，“这下好了，掉到纽约，谁都不认识……”

　　“就这个？”耶瑞弥抬了抬眉毛，给彼得展示手上还没消下去的红印，“我还以为你要说自己不该打我。”

　　“……对不起。”彼得更窘迫了，“我——怕你真把他杀了。”

　　“那你打算把约森怎么办？”耶瑞弥脸上的笑意淡了，反问他说，“送到警察局？丢进监狱？你明知道这一套在约克市行不通。”

　　“可是，”彼得张了张嘴，无数的话争先恐后地要从他喉咙里挤出来，以至于一时什么都说不出，“可是——”
　　“我知道我们成长的环境不一样，我知道在你的城市里一切已经坏到了必须用暴力来扼制罪行的地步，”彼得组织着语言说，他不由自主地微微摇头，目光焦虑地闪动，“可我就是没办法赞同——我能理解你，我知道如果我处在你的位置，也许也不会比你做得更好，可我就是没法赞成你的做法……你明白吗？你现在的这种解决办法根本于事无补！”
　　耶瑞弥沉默了一会，居然笑了。

　　“我明白。”他说，冷冰冰地看着彼得，“因为我根本没有指望它变好。”

　　“我恨它。”耶瑞弥转身望向这座陌生又熟悉的城市，在纽约傍晚辉煌的灯火之下，他却仿佛能看见约克市无数永远传出肮脏谩骂和殴打声的暗巷，时不时还能听见枪支走火的鸣响。这个年轻人踩在新城自由的土壤上，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我有时候希望它快点毁掉……有时候又不想。”

　　*

　　彼得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他偷偷摸摸地从窗户回到自己房里，飞快把紧身衣换了下来藏进衣柜。
　　他和耶瑞弥吵了一架不欢而散，茫然地在外面游荡了好几个钟头。

　　彼得躺在床上，烦躁地吐出一口气。

　　事情太多了。他要考虑怎么在梅姨面前圆谎，解释自己这近半个月为什么音信全无；要去学校补课，把这段时间欠下的作业都问来补上，以免影响绩点；要，要……
　　耶瑞弥怎么办？

　　每一个问题都棘手得叫人头疼，但这个尤其使人痛苦。
　　纽约对耶瑞弥来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他无家可归、身无分文，晚上睡在哪，饿了吃什么？

　　彼得翻身起来坐到床边，手肘支在膝盖上，两手用力地抓了一把头发。
　　耶瑞弥转身走的时候我应该拦住他的。彼得懊悔地想，不管怎么样，怎么能把他一个人丢在外面？

　　“——彼得？”
　　梅震惊的声音把彼得吓了一跳，抬起头就看见了穿着睡裙和拖鞋站在门口的梅。

　　“梅姨！”他连忙站起来，面对这突发的考验脑子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下意识地道歉，“对不起梅，我——”
　　他被冲过来的梅抱住了，接下来的话都堵在了胸口里。

　　“太好了。”梅说。彼得已经比她高得多了，此时不得不略微弯下腰来才能被她抱住脖颈，清晰地感到她在自己怀里轻微发抖。
　　梅从他怀里退出来，捧着彼得的脸看了半天，用睡裙的衣袖擦了擦眼泪，没忍住抽噎了一下。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梅伸手去抚摸他的头发，喃喃地说，“我都报警了，你再不回来，我真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对不起……”彼得满心歉疚，在梅眼眶里泪水的微光中屈服了，下决心说，“你可能不会相信，但是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失踪的那天去了布鲁克林大桥，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到了另外一个城市。”
　　“York city，比纽约少了一个‘New’。”彼得硬着头皮说，“非常混乱，还好耶瑞弥收留了我。今天下午我和他一起去一个实验室，里面的仪器意外开启，……醒来的时候我就躺在纽约东河的岸边了。”

　　梅在原地愣了一会：“我以为你是被绑架了。”
　　她又擦了擦眼泪，仔细端详了彼得一会儿，没对他的说辞发表什么看法，只是叹了口气，叮嘱他说：“明天我去警局销案，学校那边我会联系的。你好好休息吧？太晚了。”

　　彼得不知道梅这是相信了还是不信，但心里还是轻松了许多。
　　“梅姨也早点休息。”他轻轻回抱了梅一下，目送她笑着走出门，躺回自己窄窄的、砌筑在书堆中的床上。

　　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了。
　　他实在太困了，强撑着想，要去找耶瑞弥。他一个人怎么办？

　　可是真要去吗？彼得一时想着耶瑞弥临走时冷冷的一句“离我远点”，一时又想他在防空洞里时红得怕人的眼眶；一时想起耶瑞弥“咔哒”一声拉开了约森嘴里那把枪的保险栓，一时又忍不住去想他放在琴键上的手指、弯腰去查看烤箱里苹果派和烤鸡的情态、在实验室里猛地把自己扑倒在地时急促的呼吸。
　　他睡着了，不知道风声轻轻经过窗棂，有人在他房间外窄窄的窗台上坐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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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极限极限！昨天没写稿好快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