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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太阳还没落山,天色却灰暗得几近黄昏,阴云乌涂涂的一片,把所有阳光都遮挡在云层之上。

      诺厄担忧地看着窗外,若是再来一场暴雨,还没来得及修好的屋顶恐怕会漏得更厉害。

      一只瘦骨伶仃的手打断了他的思路。

      “哥哥?”艾米丽拉了拉他的衣角。

      诺厄回过神,把艾米丽细瘦的胳膊塞回被子里。

      艾米丽已经十岁了,但她看起来还不到六岁。巴掌大的小脸也瘦得惊人,反倒突显出那双天蓝色的大眼睛来。这双漂亮的大眼睛惶恐地看着诺厄。

      “没事,没有人来。”诺厄安抚地摸了摸她干枯的金发,继续念道,“后来,英勇的骑士打败了魔王墨菲斯,救出了被囚禁的公主,从此以后,骑士和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诺厄合上童话书,他摸了摸妹妹的头:“故事讲完啦,你该乖乖睡觉了。来,我们先做睡前祈祷。”

      “可是艾米丽祈祷了好久,病都没有好,妈妈也没有回来。”

      “也许、也许是因为我们还不够虔诚,萨诺是唯一的真神,他在帮我们抵御恶魔的伤害。”

      艾米丽没说话,她不想再相信萨诺了。在她生病后,家里花了好多钱去请萨诺的教士来给她治病,但每次教士的神术都只能减轻病症,没办法完全治好。

      教士说那都是因为她不虔诚,是个坏小孩,所以病才会总是不好。可艾米丽明明一直很乖很听话。

      但是艾米丽也很害怕恶魔,都是因为恶魔的出现,爸爸才被征去当兵。听说现在又要征兵了,哥哥不知道会不会被征走,然后像爸爸那样再也回不来。

      外面游荡的恶魔越来越多了,他们不敢进入有教堂庇护的镇子里,就在外面游荡,伤害他们遇到的每一个人。

      可哥哥每天都必须到镇子边缘建设守卫墙,来抵消教堂每月收取的供奉,只有这样的人才有资格生活在神明庇护的镇子里。

      镇子边缘很危险,但他们买不起可以抵挡恶魔的护身符。

      艾米丽很怕哥哥被恶魔抓走了,她想了许久才想出一个办法:她在给哥哥补衣服的时候,偷偷在不起眼的地方写了一行字:“墨菲丝,请不要伤害我的哥哥,请把我的灵魂拿去吧。”

      她认的字不多,墨菲斯被拼错成了墨菲丝。家里早就没有墨水了,她是用自己咳出来的血写的,好几天前她就开始咳血了,但她一直忍着没告诉哥哥。

      艾米丽想,反正自己也活不了多久了,如果能用自己的灵魂让哥哥活下去,那也挺好的。

      可惜她手抖得厉害,很多字母都扭曲成了古怪的花纹,不知道恶魔能不能看懂。

      就在这时,屋门被咣咣地敲响了,艾米丽一个激灵,惊恐地看向房门,害怕外面是征兵的官员。

      诺厄也僵在了凳子上,但敲门声越来越大、越来越不耐烦。那扇老旧歪斜的木门被震得吱呀晃动,再不开门,恐怕外面的人就能破门而入了。诺厄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准备去开门。

      艾米丽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诺厄摸了摸她的头,松开她的手去开门。

      外面的不是征兵官,而是两个陌生的教士。他们一前一后的站着。

      认为他们是教士,是因为站在后面的那个穿着一身洁白的教士服,站在前面的人则披着一身黑袍,兜帽盖住了额头,也将眼睛掩盖在了阴影里,只能看清一只坚/挺的鹰钩鼻和薄窄的嘴唇。

      诺厄紧张地说道:“大人,我服了建墙的劳役,不用交供奉了。”

      “我不是来收供奉的。”穿着黑袍的男人不耐烦道,“你今年几岁了?”

      “十、十、十五。”

      黑袍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说道:“跟我们走吧。”

      诺厄站住没动,虽然对方是教士,但他并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什么,也就不敢糊里糊涂的跟去,却也同样不敢直接拒绝。

      黑袍见他站在那里不动,他满脸不耐烦,正想做什么时,却被后面的教士打断了。

      教士对诺厄温和地=说道:“别怕,为了抵御恶魔,教会决定举行一次仪式,需要纯洁健康的信徒作为仪式的一部分。参与仪式的人会沐浴在神恩之下,这是好事情。”

      诺厄松了一口气,这才答应下来,他跟着他们在镇子里又走了几家,最后一共挑出来十二个年轻人,有男有女。

      镇子不大,年轻人们都互相认识,这叫他们都放松了不少。

      “诺厄,你以前见过他们吗?”马洛戳了戳诺厄,小声问道。他为人活泼热情,与诺厄亲如兄弟。

      诺厄摇了摇头,这里是一处十分偏远的小镇,人口不多,每个人都相互认识,但这两个人他们从未见过。若不是没有人敢穿教士服伪装成教士,他们也不会就这样相信对方。

      “那个穿黑衣服的,你知道是做什么的吗?看着怪吓人的。”马洛又问道。

      诺厄继续摇头,他隐隐感到不安。同伴们的悄声低语并不能减轻这一点,事实上,随着天色的昏暗和对那两个人的无知,不安的情绪已经在这十二个年轻人里扩散开来。

      直到前面突然亮起一团温暖的光晕,照亮了昏暗的道路。

      诺厄松了口气。这是教士的神术,只有真正的侍神者才能使用。

      既然那个陌生教士也能使用神术,那么他一定是真正的教士了,而且他一直都表现得很和善,应该不是坏人。

      借着这道光带来的勇气,诺厄大着胆子向教士搭话:“大人,请问我能把神恩分给我妹妹吗?”

      “神明是宽宏慈爱的,只要你虔信,祂的神恩会惠及你的家人。”教士温和地回答道。

      他看起来可真是平易近人,诺厄暗自想到,和那些趾高气扬的家伙可半点不一样。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萨诺的教士吧。

      但那个穿着黑袍的古怪家伙又是什么人呢?他看上去一点也不好相处,为什么会和这位教士大人在一起呢?

      这时诺厄才突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这位教士大人的名字呢。

      他挑了个空挡插进话向教士询问,一向不假思索的教士停顿了那么一瞬间,回答道:“以法,我叫以法。”

      旁边的黑袍发出一声响亮的嗤笑,年轻人们全都吓得噤了声。

      以法教士却不以为意,他既没有对黑袍生气,也没有安抚被吓到的年轻人们,只是像之前一样沉默地向前走去。

      他对这一切浑不在意,诺厄的脑中突然闪过这样的认知,嘈杂的询问也好,别人的嘲讽也好,只要不会打扰到他继续向前走,都无所谓。

      诺厄轻轻打了个寒颤,并茫然于自己突然升起的恐惧。他为什么会感到害怕呢?

      接下来的路程在沉默中度过,直到以法教士在教堂前面的两个路口处拐了一道弯。

      年轻人们面面相觑,诺厄站出来向以法教士询问:“我们不去教堂吗?”

      “教堂有别的用途。”以法简短地回答了问题。

      年轻人们不甚明白,但也不敢追问。他们跟着以法教士和黑袍来到了一栋宅子里。

      就在年轻人们好奇地打量着宅子内部的时候,大门被咯哒一声关上了。

      诺厄吓了一跳,他刚想要回头看,就听见以法教士的话:

      “大家排好队,站到我面前。接下来需要挑选七个人作为仪式的中心。”

      年轻人们都有排队参加圣祭典的经历,很快就根据就近的位置排成一列。

      诺厄本来与马洛并排站在最前面,但因为进宅子时四处打量放慢了步子,反而被乔伊斯家急性子的双胞胎米切尔和森切尔挤在了后面。

      但出乎意料的是,进行挑选的人并不是以法教士,而是那个黑袍男人。

      他拿出一个精巧的玻璃瓶,瓶身成水滴状,上面雕刻着精美绝伦的花纹,在灯光的照耀下,细碎的流光沿着纹路缓缓流转。玻璃制品并不少见,但这样精美的玻璃瓶诺厄还是第一次见到。

      可与玻璃瓶里装着的东西来比,这个瓶子又算不得什么了。

      那里面装着一种黑色的液体,仿佛有生命一般在里面慵懒流动。诺厄形容不出来它的样子,那是一种十分纯粹的黑色,显得深邃又纯净,让人想起最安宁的黑夜,叫人忍不住想要沉浸其中,放松安睡。

      黑袍将玻璃瓶的尖端斜指向排在第一位的米切尔,黑色的液体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它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汹涌地冲向了瓶尖,整个儿拥堵到了那个封闭的窄口处,倒使后下方的圆形瓶肚空了下来。

      诺厄惊奇地看着它,但黑袍看起来却不甚满意,他竖起了瓶子,于是那液体便落到瓶底,又恢复了之前慵懒的模样。

      黑袍走向了下一个人,他将瓶尖倾斜向森切尔。

      这一对兄弟同时出生,一起长大,外貌、动作、语气乃至行为方式都十分相似,除了他们的小妹妹,就连乔伊斯夫人有时候都分辨不出他们来。但那支玻璃瓶却在他们身上显现出了相差甚远的反应。

      那黑色的液体在面对米切尔时只是试图冲过去,但在面对森切尔时,它不但冲了过去,黑邃的表面上还闪烁起了光芒。这些光似乎蕴含着某种规律,看起来神秘又瑰丽。

      轮到诺厄的时候,他好奇地看着那个瓶子,它不过半掌长,在之前的时候距离稍远,虽然诺厄的视力不错,却也看不清细节。

      现在是这瓶子离他最近的时候了,他想趁机好好看看这难得一见的精巧物件,回去后也可以讲给妹妹听。

      但在瓶子倾斜向他的时候,那些黑色的液体并没有向他涌来,反而尽力延展自己的面积,将玻璃瓶的内壁完全涂满。然后,那液体上闪烁起繁盛的流光。

      诺厄打了个踉跄,马洛赶忙扶住他,低声问道:“你怎么了,诺厄?”

      诺厄用力眨了眨眼,仍有些恍惚的模样,喃喃道:“我看见了星空……”

      他感觉自己身处于一片辽阔的夜空之中,身周繁星闪烁,缓缓流转,令他目眩神迷。

      诺厄下意识地追寻那支瓶子,但黑袍早已走到后面的人那里了,黑色的液体正懒洋洋地在里面打着卷儿,没有半分神异。

      诺厄失落地看着它,直到马洛拽了拽他。

      “诺厄!”马洛压低了嗓音唤道,“你到底怎么了?”

      诺厄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下意识地向那边迈出了半步,若不是马洛拉住他,他可能已经走过去了。

      诺厄的脸色陡然苍白起来,他转过头来不去看那边。那支瓶子仿佛拥有一种黏性,粘着他的视线不放。

      诺厄强行控制着自己不要去看,他低声对马洛说:“别看那支瓶子。”

      马洛不明所以,却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他不安地扫视了一圈周围,四周不知什么时候又多出几个穿着黑袍的身影,他正想说什么,却看见以法教士正看向这里。

      说实话这是马洛人生中所看见过的最神圣的一张面孔,笑容温和目光悲悯,就像端坐高台之上的神像,也叫马洛不敢再乱动,他老老实实站在队伍里再不敢说话。

      没过多久,测试就完成了,黑袍却没宣布结果,而是让人领他们去洗浴。

      诺厄仍在恍惚,那片神秘的星空在他脑海中盘旋不去。直到他收整干净,与其他人重新站在一起时,才完全摆脱了那星空对他的影响。

      “让瓶子亮起的人站出来。”黑袍命令道。

      不知是否是错觉,诺厄觉得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顿了一下。是因为那瓶子对自己亮得格外厉害吗?

      “你们几个跟我来。”黑袍对站出来的七人命令道,但在他转身之前,以法教士拦住了他。

      “这位似乎不是你挑中的人呢。”以法教士含笑看向七人当中的森切尔。

      诺厄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站在七人中的森切尔满脸冷汗,面色苍白。他瞬间反映过来,站出来的人根本不是森切尔,而是他的哥哥米切尔!

      他们胆子怎么这么大!诺厄瞪圆了眼睛。万一教会给他们扣上一个欺骗神明的罪行,将他们逐出教堂的庇护范围,用不了多久游荡的恶魔就会要了他们的命!

      黑袍发出一声瘆人的冷笑,这笑声让人头皮发炸,叫人联想起阴冷的毒蛇又或者是狂暴的野狼,再迟钝的人也能听出其中的怒火来。

      这并非全然因为被欺骗,更多的是因为他自己疏忽的地方却被以法看了出来的羞恼。

      但无论他的怒火是冲着什么的,乔伊斯家的兄弟恐怕都要倒霉了。

      “他们不过是一时犯蠢,求您饶了他们吧。”诺厄脱口而出。

      这下,原本看向乔伊斯兄弟的目光都落在诺厄身上了。

      说实在的,诺厄也不清楚自己怎么有胆子敢插话,也许是因为他隐隐觉察到自己的特殊,因此敢赌上一赌,但此时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站在黑袍如淬了毒的目光下了。

      幸而,没过多久以法教士就解救了他。

      “您何必在意?反正……”以法仍然是那副含笑的神情,他将后半句话隐没,但黑袍显然是听懂了的。他转身大踏步离开,以法则催促众人跟上,米切尔也和森切尔匆匆换了过来。

      诺厄没工夫询问他们为什么要交换身份,他们匆匆跟着黑袍来到地下室。并非人们通常挖掘用来储藏食物的那种地窖,而是一间宽阔干净的房间,确切的说,它简直干净过了头,除了地面上的暗纹什么都没有。

      诺厄低头打量着花纹,它们几乎与地面融为一体,在加上光线昏暗,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这些纹理卷曲繁复,布满了好大一块地面,但诺厄敏锐地感觉到,这些复杂细碎的纹理并非主体。他下意识地把目光向更远处看去,不去理那些他看不明白的细碎纹理,眯起眼睛试图观察整体,这是一个……六芒星!

      那不是教廷的标志,而是巫师的邪法!诺厄张开嘴,喉咙里却只发出了一声古怪的单音。在天旋地转中,他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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