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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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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只剩下四个人。
卫雁如哽咽着擦干眼泪,抬头望着颜氏。娘亲神色平静,眼光发亮,显然已经有了计较。她暗暗扫一眼不知所措的卫雪如,彻底止住了哭声,她娘一定会给她出这口恶气的!
“雁如,你也先回去吧!”
“……”
卫雁如噘起嘴,摇了摇颜氏的手臂,撒娇道:“娘,我不回去。”
颜氏沉下脸,“听话!”
卫雁如不敢再求,狠狠瞪了雪如两眼,才磨磨蹭蹭走出书房。
颜氏坐在圈椅中,望了眼怒气未消的丈夫,“伯爷不坐吗?”
卫归谚皱了皱眉头。
他心里头清楚,前头雁如被罚,妻子必然要找回些场子才算完。这些年来为了家宅和睦,他一让再让,真有些烦了。
这两日,丽妃娘娘突逢意外,他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发现承恩伯府已经被整个大邑朝的权贵世家排挤在外。
卫归谚恍然惊觉,原来头上承恩伯的爵位看起来光鲜亮丽,实则蛋壳般不堪一击。
就像他的家事一样,外人以为夫妇和睦,儿女乖巧。其实都是海市蜃楼的假象。
他眼中露出两分讥诮,坐在颜氏身边的椅中。他倒要看看,与他少年相知,相伴多年的枕边人又要玩什么花样!
颜氏视线落在雪如身上,突然沉下脸,重重一掌摆在小几上,“孽障,跪下!”
卫归谚屁股下的椅子还没坐热,腾地弹跳起来,声音不觉提高两度,“你这是做什么!”
颜氏似笑非笑,“伯爷莫急,有数落我的功夫,还不如问问你的宝贝女儿做下了什么好事!”
卫归谚眼光沉了沉。颜氏话里有话,神色从容,不像是无中生有。他稍作沉吟,又坐了回去。
此时,卫雪如已经端端正正跪在书房当中,柔柔糯糯地开口:“不知何事惹了母亲生气,还请母亲示下。”
“五日前,你外祖父生辰。在薛家,你可见了什么不应当见的人?”
“回母亲,雪如那日一直与越表姐在一处,并没见过什么人。”
颜氏从怀里掏出一块月白底绣了牡丹花的帕子,“这是你的吧?”
雪如漆黑的瞳仁一颤,声音明显低了下去,“是。这块帕子几日不见了,怎么会在母亲这里?”
颜氏把帕子扔在脚边,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帕子擦了擦手,毫不掩饰嫌弃的意思,“我可没这福分捡到你的帕子,是有人巴巴地送上门来的。”
“许是……”雪如缩了缩肩膀,“……许是外祖父大寿那日失落,被人拾去了。”
“你倒是巧舌如簧,女儿家失落帕子,虽然不妥,可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你祖父大寿,宾客如云,那拾了帕子的人,怎么知道你是哪家的姑娘,长相如何?如果不是你与他说过话,他如何知道?”
卫归谚听到这里,也觉得事情不太对,便道:“雪如,你老老实实说清楚。”
卫雪如双唇抖了抖,又轻轻抿紧,一言不发地垂下头。
卫归谚怎么都不信,这样乖巧懂事的女儿会做下私会外男的事情,“雪如,不要怕,为父会为你做主。”
颜氏冷笑出声,“做主?恐怕不需要伯爷做主了!你的宝贝女儿好大的本事,已经给自己寻了门好亲事!”
“什么亲事?”卫归谚一头雾水,丢了快帕子,怎么就说到亲事上头去了。
颜氏用脚尖踢了下地上的月白帕子,“人家拿着这块帕子上门提亲,说是咱家姑娘亲口应下的婚事!”
“什么?”卫归谚心中太过震惊,又站起身,在屋内来回走了几趟,突然想起来问,“是哪一家?”
颜氏气急反笑,“伯爷难道还真想跟人家处亲家?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私定终身,那就是做妾的命。是哪一家又有何分别!”
卫归谚这才明白过来事态严重,在女儿身边停下脚步,“雪如,告诉爹爹,到底怎么回事?不管是谁逼迫与你,爹爹也要为你讨回公道!”
雪如仰起小脸,泪光闪闪,“爹爹,那一日我在祖父家后花园碰到永定侯府三公子,就跟他说了两句话。我不知道事情会这么严重。爹爹,我不要做妾。”
“啧啧,这话说的。”颜氏拍了两下巴掌,“不要做妾,那就是希望那位公子明媒正娶了?小浪蹄子!”
卫归谚顿时火冒三丈,指着颜氏怒道,“你当长辈的,怎么说话的?”
“这个时候伯爷还护着她?她做得我却说不得?”颜氏忍不住争了两句。转念一想,她手里证据确凿,没有必要和卫归谚翻脸。于是压下心中愤恨,撇了撇嘴,“雪如,我问你,让你嫁给齐公子做正妻,你可愿意?”
雪如低着头,良久不出声,便是认了她对齐凌有心。
卫归谚无论如何想不到真是雪如自己愿意的,霎时怒火中烧,指着雪如不停颤抖,“你……你……”一个两个都这样胡闹,真是叫他这个当父亲的寒心!他一甩袖子,咣当摔上房门,头也不回地朝前头去了。
颜氏弯起唇角,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小蹄子好大的本事,勾得齐三公子一本正经央了徐夫人上门提亲。呵呵,真是天真幼稚得笑死人!
她转回目光,落在卫雪如低垂的头顶上,心中别提有多痛快。本来还想费点心思给她找个外表光鲜,内里龌龊的婚事。没想到这丫头自己甘愿下贱,倒想给人做妾。
薛娴,如果你活着多好,亲眼见你的宝贝女儿上赶着给人做妾,呵呵呵。
她清了清喉咙,“雪如,你收拾收拾,齐家这几天就会安排轿子抬你进府。”她站起身来,又看了卫雪如一眼,走到门边,拉住门把手。
“母亲可想好了?”一道异常平静沉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颜氏猛然转身,见卫雪如虽然跪着,上半身挺得笔直,眼光平平看向她,之前的盈盈泪光似乎全是假象,一双杏眼中唯有镇静自若。
这种表情在卫雪如脸上是全然陌生的。
她脚步一转,不觉又走回屋中,眉头紧锁,“你什么意思?”
“我劝母亲要多为大姐姐想想。我与姐姐都是卫家嫡女,共同承训母亲膝下,我能做妾,大姐姐也能。”
颜氏满眼震惊,“你敢威胁我?”
“算不得威胁,只是提醒母亲。雪如要是做了齐凌的妾,别人要怎么看待大姐姐呢,毕竟大姐姐的婚事还没定下来。”
“你……你……”
雪如的笑容很淡,眼光清冷,不带半点温度,“母亲,我嫁给齐凌可以,但一定要做正妻。母亲好好想想吧。雪如告辞。”
她在颜氏不敢置信的目光中站起身,抖了抖衣裳,越过她身侧,拉开门走了出去。
颜氏立在空屋子里,胸膛剧烈起伏。过了一会儿,她怒不可遏地冲到书桌前,把文房四宝一股脑扫到地上。
——
正院后头,穿过一扇宝葫芦门,就是卫雪如的院子。
她刚进院子,双腿一软扶住院墙,把绿葛惊了一跳,“姑娘,可是身子不舒服?”
雪如闭着眼睛摇了摇手。她不是不舒服,而是吓的。
今天要是有一点差错,真要万劫不复。好在看颜氏的反应,这事应该有八成成算。
绿葛就想进去喊人。
雪如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别去,我歇一会就好。”
她院子里有两个颜氏安插的眼线,这个时候可不能露了怯。
从半年前第一次听到颜氏对于自己婚事的打算,雪如便知道必然有今天。
母亲过世之后,颜氏虽然处处针对,却抓不住她的错处。再加上外祖父帮衬,雪如手里不缺银子,颜氏想要在吃穿用度上拿捏她也不成。
她的日子虽然辛苦,也算过得下去。
雪如一直想着忍一忍,等她嫁人了,便可以摆脱颜氏。
可没想到嫁人才是她要面对的最大一场危机。
她的亲事,外祖父插不上手,父亲也不明白那些弯弯绕绕。雪如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想要寻一门不太糟糕的亲事并不容易,而且一定要赶在雁如定亲之前。
现在,为了亲生女儿的亲事顺畅,颜氏一定会为了她奔走,极力促成这门婚事。
齐凌,永定侯府庶子,一向不受主母待见,二十岁了还没说下亲事。据她打定下来的,人品不错,有些家底。她还能要求什么呢?这样就很不错了!
雪如睁开眼睛,现在唯一要担心的就是宫里别出大事。万一丽妃娘娘出了差错。就什么也别想了。
她直起身,长长吐出一口气,“走吧。”
她带着绿葛刚要进院子,就看前面慌慌张张跑进来一个妈妈,“二姑娘,二姑娘,伯爷夫人叫你去正院。宫里的公公来了,正颁圣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