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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梦中情人 ...

  •   许多年以前的一次算命,先生说我二十四岁这年将有灭顶之灾;二十四岁这年的算命,先生仍然说我有灭顶之灾。先生不是一个先生,所作的预言却如出一辙。后一位先生的说法有所创新,他指出,我确实将面临灭顶,但注意,灭的是“顶”,而不是我。以他的观点,丁是顶的谐音,灭顶即灭丁。

      无论上天灭的是什么,都使我无法安心。如果苍天真要灭了小丁姑娘,那还不如直接灭我算了,她的命比我的命更珍贵。本来我和小M这次出去,是给我自己算命的,却横生枝节算到了小丁姑娘头上,生活之荒诞,由此可见一斑。

      那天我和小M回到家里,小M就询问我小丁姑娘是谁,我说是一个朋友。小M说:“情人吧?”我说:“哪有,就一普通朋友。”小M说:“长得好看吧?”我说:“好看。”

      小M瞪大双眼,鼓起腮帮。

      我随即明白说错了话,不能在女人面前夸另一个女人,于是补救道:“她没你好看。”小M继续问:“你俩有一腿吧?”我说:“我追过她,她不甩我。”小M笑道:“她是你的梦中情人?”我说:“随你怎么想吧。”

      小M又问了一个比较尖酸的问题:“你爱我还是爱她?”

      我不理她了,坐在电脑前打开文档写小说。小M气嘟嘟地钻进被窝睡觉去了,我坐在电脑前,双手贴着键盘,却敲不出一个字来。

      满脑子都是小丁姑娘的影子。

      在我的电话薄里,有一串阿拉伯数字组成的号码,这是我的朋友春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帮我搞到手的,但它始终静静地躺在电话薄里,也就是说,我还没有拨打过一次。

      今天,我觉得是个特别的日子,我要打给小丁姑娘,告诉她那场即将到来的灾难。我艰难地掏出手机,一个数一个数地拨过去,整个过程十分漫长。

      “喂,是丁灵小姐吗?”

      “啊,我是,你是……”那头传来悦耳女声。

      “我是找你的呀。”我字正腔圆。

      “哦,”小丁姑娘顿了一下,“找我啊,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你以前的同事。”我紧张得不行,“我啊,劝你啊,最近几天呐,最好别出公司,也不要去上班啦,你就请假呆在宿舍里,哪儿都别去。外面坏人猖獗,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你可千别出去呀。”

      小丁姑娘哼了一声:“我不认得你,你瞎说什么呀,神经病!”

      我听到对方挂掉电话的声音,我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也许此刻的小丁姑娘在和那个眼镜男共度美好时光,她怎么会听进一个陌生人的劝告?!手托电话,我很想再拨一次,告诉她我是吕树,就是那个心连心拉面馆的二老板,你和眼镜男曾在我的馆子里吃过面的——我张了张嘴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手机掉落在地,被摔成了几段。

      谁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明天会生什么事情呢?我真的无法预料,我真的不敢想象。

      事实上第二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天空干净得像洗过,拉面馆门前的食客依然络绎不绝,看上去一切都很正常。中午的时候,春哥过来一趟,向我汇报小丁姑娘的情况。据春哥说,小丁姑娘今天精神很好,上班的时候笑容满面,不时向熟人打招呼。而且处事干练,左右逢源,还得到了老大们的表扬。

      春哥的意思是,看到小丁姑娘今日的表现,他一厢情愿地认为,小丁姑娘很可能昨晚和眼镜男那个了。因为女人只有被男人那个了,才会显得精神焕发,像重生了一次。我很明白,春哥口中的那个指的是哪个。

      我竟然点了点头,认同了春哥的猜想。

      我的心里即刻有一种偶像倒掉的感觉,我不想让任何不洁和肮脏的词语用在纯洁如水的小丁姑娘身上。但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小丁姑娘是个女人,而且是个漂亮女人,她不可能不和别的男人那个,我也不可能不把“那个”这个词语用在她身上。

      生活就是一条死胡同,你早晚要钻进去,然后被困住,找不到出口,最后闷死在里面。我问春哥:“小丁姑娘今晚会不会出来?”

      春哥说:“会的,最近她常和眼镜男一块去溜冰。”

      我说:“在哪儿溜冰?”

      春哥说:“好象是万福广场。”

      晚上八点一过,福士康公司的几处大门立刻洞开,下班的大军呼啦一下冲了出来。这场面很是壮观,今天我看到的,事实上是一个多月以前我每天都要经历的,现在的我处于休假时期,那么久不上班了,竟然生出隔世之感。

      我静静地蹲守在厂门的一侧,专等着小丁姑娘出来。我觉得我的做法很卑鄙,跟踪别人是特务们才干的事情。你看看我吧,一身的暴发户打扮,西装穿得神气,领带打得神气,皮鞋擦得神气,还有墨镜戴得神气——我要干的是什么呀。躲在一棵落叶松的后面,曲着身子猫着腰,两只小眼睛贼溜溜地转,真是讨厌得很!

      这时候我知道,我必须要有足够的耐心,因为我知道小丁姑娘平时下班的时间。她是个助拉,要比一般的作业员工作得晚,一般作业员基本上都是八点下班,而她,我估计要到九点,或者更迟。我等得焦躁时,摸出手机给小丁姑娘发短信。我发的内容只有三个字:别出来。我不停地发出这三个字,前后发了足有二十几次。她真沉得住气,一条都没回复。

      再后来,我就不发了,因为我看到小丁姑娘出厂了,她和眼镜男并肩走着,有说有笑。我深吸了一口气,上前跟住他们。看来春哥提供的信息不假,他们往万福广场的方向走去了,我低着头,做贼心虚地追了上去。

      到了万福广场,那里已是人满为患,我担心跟丢他们,不由拉进了距离。晚上灯火昏暗,即使我就在他们身边,想必他们也认不出我。他们走到了广场的中心,眼镜男去买饮料,小丁姑娘去租溜冰鞋——他们果然是要溜冰。

      对于溜冰这项运动,我个人不大喜欢。

      一来,我觉得它需要身体条件很灵活,而且需要特别无聊的人来做,我承认我很笨,不是脑子笨,而是身体笨:四肢僵硬,舒展不开。我虽然是个无聊的人,但是我从来不会承认我是个无聊的人,也就是说,我不会在公众场合下展示自己的无聊,比方说溜冰。

      二来,我认为自己已经老了,实在不适合跟那些年轻人一块瞎掺合。众所周知,溜冰场上牛X哄哄飞来飞去的基本上都是一副副年轻气盛的面孔。我老了,动不了了。可以说,自从到深圳,自从进了福士康,面对生活以及生理上的压力,我身上的那种青春期特有的朝气蓬勃已消失殆尽。不要笑话,鄙人常以沧桑男自居。

      眼镜男买回了饮料,和小丁姑娘汇合。他们双双换上了臭味扑鼻的溜冰鞋——这话不对,小丁姑娘的溜冰鞋应该是香气扑鼻;我都没有闻到,只是靠想象来描写——然后他们开始溜冰了。我干脆摘下了墨镜,因为我突然意识到,我老戴着它,那么在别人眼里,我岂不也成了眼镜男?这多糟心!

      再次声明一下,我不是眼镜男,我是沧桑男。

      我手扶栏杆,身处外围,观看二人溜冰。我的心潮起伏不已。眼镜男明显是个新手,姿势别扭,动作生涩,技巧拙劣,或者说毫无技艺可言;小丁姑娘就完全不一样了,小丁姑娘身手矫健,脚底生风,姿态优美,轻舞飞扬。看得我心旷神怡,神魂颠倒,陶醉其中,不想自拔。但却没有人为她精彩的表演喝彩,实在太不该了,于是我情不自禁鼓掌叫好。

      小丁姑娘在一个转弯的时候向我瞟了一眼,并且赏了一个甜甜的笑容。我很兴奋,想继续叫好,可我忽然觉得,那笑容是如此陌生,或者说,那笑容是给陌生人的,她把我当成了一个陌生的看客。她不认得我了,她已经忘记我了!

      我一阵失落,背着晚风,点了支香烟。我抽得很忧伤。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我体会出了悲凉。我打算闪人了,再留下来已没有意义。我以为,有眼镜在,小丁姑娘不用我保护,也会安然无恙。

      但后来还是情况有变,算命先生的预言不是全不可信。事情的发生已是第二天凌晨。他们玩得很晚,都快到十二点了,十二点之后,就是新的一天。我其实没走,一直盯着他们,盯到他们并肩回厂。

      他们往福士康的方向走去,这个时候午夜已到,夜色深沉,我跟在他们身后,也被丝丝的冷风吹袭着。他们快走到离厂门不到200米的地方,我正准备放弃,五六个的流氓开着摩的从前方驶来。我伏在处建筑物后面,静观其变。

      摩的上的青年个个神情凶恶,尽显流氓本色。

      他们手里都握着砍刀,我看到他们嚣张地下了摩的,拦住了小丁姑娘和眼镜男。一个为家伙打量了眼镜男半天,说:“就是这小子,今天溜冰撞了我,还挺横,不道歉,兄弟们给他点颜色瞧瞧!”

      另外几个同伙拿刀就往眼镜男身上砍,眼镜男招架不住,很快瞧见了颜色,是红色——鲜血的颜色。但流氓们还算不是穷凶极恶,按照我的思路,他们会先砍死眼镜男,再把小丁姑娘欺负了。他们没这么做,眼镜男倒在血泊里之后,有人一脚把小丁姑娘踹倒在地,然后他们就呼的跑路了。

      退一步讲,如果他们真的对小丁姑娘动手动脚,我吕树绝对不会袖手旁观,拼了这条老命也不能让混蛋们得逞。但是对于眼镜男,我就不会那么热心了。如你所想,我看着他被人砍,我不仅无动于衷,而且心花怒放。

      不要骂我,这才是一个正常男人的反应。对付情敌,不允许慈悲和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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