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咒师》澄苏

81、伪还是卫

　　如果非要卫麟说出来一个他觉得永远都不会背离他的伙伴，那么这个人一定是甄金书。

　　两个精怪在几千年中积攒下来的情谊，无论如何都不是他人可以轻易破坏的，可这个让卫麟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就在今天，就在卫麟坐在距离甄金书的小酒馆仅一墙之隔的另一家酒馆中的时候，卫麟不止一次地想要冲动地跑到甄金书的面前，询问甄金书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卫麟又生生忍住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因为相信甄金书还是因为不敢去面对这个真相，总之卫麟没有进去找甄金书，他就静静地坐在那里，喝完了一壶酒，就静静地走了。

　　甄金书也知道卫麟在那里，他站在门口看着卫麟离开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和卫麟一样，甄金书也说不清楚心里究竟是希望卫麟要如何做的。

　　总之，卫麟离开后的好一会儿之后，甄金书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一直到李掌柜喊他，他才回过神来重新走进店内。

　　“确定要放弃计划？”李掌柜又问了他一次。

　　甄金书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是在犹豫，但很快他还是发出声音道：“确定放弃。”

　　“现在放弃的话，只怕小林那边不会愿意。”李掌柜微微皱着眉头说道，“他等这个立功的机会已经很久了。再等下去只怕会和我们离心。”

　　“切。凭他是谁，也能跟卫麟教出来的学生们斗。”甄金书的眼中划过了一丝轻蔑，“即便那位不是卫麟的学生，他也没多少胜算。”

　　李掌柜低头扒拉着柜台上的算盘，突然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无论我卦算多少次，大人都是没有办法醒来的，你又何必执意如此。”

　　“卫麟不知道。”甄金书从柜子中掏出了一把锉刀，看向李掌柜，“你也不知道吗？”

　　李掌柜沉默了好一会儿，幽幽地又叹了口气，眼睛呆呆地望向自己的算盘，不再说话了。

　　“我总要唤他回来的。他总要回来的。”甄金书的样子突然变得很奇怪，他的眼神有些迷离、茫然，就那么呆呆地往后院走，一边走一边继续喃喃自语道，“他还没有看到过这个盛世，他一定想要醒过来看看这个盛世。”

　　“唉……”等到甄金书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后院，李掌柜第三次叹气，幽幽道，“痴人呐…”

　　到了十点钟的时候，穆长风准时踩点儿去了卫麟的房间，卫麟此时刚洗完澡，正在吹头发，穆长风看着浴室玻璃门上的剪影，没忍住走了过去帮他吹干。

　　卫麟的头发很短，没两下就吹透了，其实他的头发摸起来并不舒服，但穆长风关了吹风机之后还是没忍住多揉了几下。

　　“怎么感觉你像是在摸狗头一样。”卫麟低下头看着穆长风那乐呵呵的样子突然说道。

　　“哪有。”穆长风把吹风机放到一边儿，“你快出去，我也要洗个澡，今天跑了一天脏死了。”

　　穆长风这次可真的是里里外外洗了个干净，他今天不光跑的远，做饭时还沾了满身的油烟，汗腥味儿加上油烟的呛味儿真的难闻极了。

　　卫麟很不喜欢穆长风身上的油烟味儿，这一点穆长风是知道的，虽然他并不明白为什么。

　　卫麟不喜欢他进厨房，哪怕自己下厨也不愿意这种味道出现在穆长风身上。穆长风只当他是有一些比较特殊的癖好，没有多想。

　　洗白白的穆长风随手拉了卫麟的浴巾裹在自己的腰上就出去了。

　　现在的月份，天气已经热起来了，卫麟把空调打开了，穆长风不喜欢用吹风机，最后是卫麟拿着毛巾一点点擦干的。

　　卫麟没说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穆长风也没问，到了睡觉的点儿两个人就和往常一样钻被窝睡觉。

　　只是这次，卫麟把穆长风抱的紧了些，穆长风窝在他怀里也没说话。

　　许久，到了穆长风快要睡着的时候，卫麟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你一定要好好的。”

　　冷不丁的这一句话，直接把昏昏欲睡的穆长风给吓醒了，他僵在卫麟怀里没有动弹，许久才开口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卫麟今天的状态不太对劲，再加上他又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几乎是一瞬间，很多不太好的猜想就蜂拥进穆长风的脑海中去，穆长风真的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姓卫，又为什么叫麟吗？”卫麟就像是没感受到穆长风的僵硬一样，自顾自地说着，他当然没指望穆长风回答他的这个问题，于是他继续说道，“这个卫的谐音是真伪的“伪”，而这个麟，则是麒麟的意思。”

　　“最开始打造我的那个人，并不是想要创造出一把新的剑出来，而是想要仿造出一把传说中的神剑。很显然，我的诞生就表示着他失败了。而甄金书，就是当年打造我的那把锻造锤所化出的精怪。”卫麟的思绪一下子飘到了非常遥远的从前，他说完这句话之后，突然顿住了。

　　一直到穆长风都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卫麟突然又继续说道：“我突然发现我已经忘记当年具体究竟发生过什么了。太遥远了。我只依稀记得我很痛苦了一段时间，所有人都觉得我是一把被人唾弃的假货，我曾经也被许多帝王将相握在手中，但他们无一不是因为我被仿造的过于精致而把我收藏起来把玩的。”

　　“一个个帝王，一个个人中龙凤，怎么可能会使用一把被人伪造出来的剑呢。”卫麟的语气略带嘲讽，“所以我给自己起了这么一个姓，卫。”

　　“甄金书并不是单纯的精怪。”卫麟突然转移了话题，穆长风听到他这个话题转的生硬，便立马意识到他今天的异常可能是和甄金书有关。

　　甄金书真的是卫麟很重要的朋友，要不然也不用非要在过年的时候专程拎着礼物跑去拜访他。

　　穆长风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卫麟的背，表示自己在听。

　　“他是锻造锤，本来并没有什么在修炼上的天赋。能机缘巧合修出一个意识已经是十分很难得了，但他的运气真的太好了。”卫麟很是感慨地说道，“使用他的那个人，也就是我们的锻造者，在他四十八岁生日的那一天，猝死在了锻造台前。一口心口血喷出落在锤身上，加上烈火的洗礼，他才有了彻底变成精怪的机缘。”

　　“你可不要小看那个时候的四十八岁，那个时候的四十八岁非常非常难得，和今天一百一十多岁的老人差不多是一个概念的。”卫麟解释道。

　　“我知道。”穆长风翻了个身，平躺着枕在卫麟的胳膊上，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

　　“后来我再次遇见他的时候，已经过了好几百年了。他已经成为了白大人麾下的一位弟子。”卫麟想着，“白大人…就是从前我跟你提过的那个人。我那个时候极度嗜杀，死在我手上的人不计其数。也有很多……无辜的人。”

　　穆长风听卫麟说着这些，背后突然一片发麻。

　　“白大人救了我，我记得当时他对我说了很多话，当时印象深刻并做出了改变，可到了现在其实都记不清了。唯独那一句：神兵并非只是鲜血铸成的。”卫麟轻声说道。

　　卫麟确实曾经承了那位白大人的恩情，却并没有对他有过任何不该有的念头。

　　“你在害怕吗？”卫麟感受到了穆长风的僵硬，轻声问道，“尽管我现在……但我很久以前，的确是那样一个人。”

　　“我之前做论文的时候，查过一些资料。”穆长风静了好一会儿，才干巴巴地回答道，“说是在商朝时期，人还是吃人的。在周朝建立的时候，有了周礼，人才不吃人了。时代不一样了吧，很多现在看起来很可怕的事情，在当时应该是很正常的吧。”

　　穆长风也不知道自己这话到底是在安慰卫麟还是在安慰自己。

　　穆长风说完之后卫麟沉默了一会儿，穆长风不愿意看到他这个样子，干脆直接翻身在他嘴上亲了一口，这一口亲的挺深，卫麟直接懵了，大脑难得的一片空白。

　　过了好一会儿，一直到穆长风已经盘着腿坐在一边的时候，卫麟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轻笑了一声，伸手把穆长风拉回了自己怀里。

　　“你只记得一点。以后离甄金书远一些。别的事情都有我在呢。”卫麟总结道，“什么都不用想，有我呢。”

　　“是你还有我呢。”穆长风突然说道，“如果我真的是你口中那一位白大人的转世的话，我一定会变的很强很强的。卫麟，我也是个男人。”

　　穆长风又重复了一遍他刚才所说过的话：“我也是个男人。我能跟你一起扛起这份责任，总有一天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能坚定地站在你的身边，我不会永远躲在你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