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咒师》澄苏

53、过年（一）

　　救护车到来之后，穆长风也没有再留在这里的必要，幸好他有随身背包的习惯，棉袄给他们了就给了吧，反正回到车上也就没那么冷了。

　　穆长风离开那孩子的身边，退到外围，还没反应过来面前就出现了一件厚厚的灰色袄子。他顺着袄子递过来的方向看过去，年轻和尚依旧是那一副带着平和微笑的慈悲表情看着他。

　　如此近距离的观察，穆长风才注意到他脸上出现的黄斑并非他所认识的那种黄斑，而像是隐藏在皮肤之下的厚厚泥土，甚至隐隐约约地还能看到草屑，想来刚才为了救那个孩子，这位和尚一定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穆长风拒绝了年轻和尚递过来的袄子，他看到和尚的双手已经消失，只有一截如那雕塑一般泥木制的小臂露在外面。

　　穆长风犹豫了一下还是有些不解地问他道：“那孩子在这里乱跑，本来应当算是打扰了你修行的清净地。你…为什么还要如此以德报怨呢？”

　　“他受了伤，已经得到惩罚了。”年轻和尚依旧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佛本慈悲。”

　　穆长风一直到回到酒店心情都有些压抑，当然这事儿他也跟卫麟讲了，卫麟那边沉默了很久都没有给穆长风回复，穆长风以为他还在忙也就没怎么在意，一直到晚上十点穆长风刚刚登上飞机的时候，他才接到了卫麟的电话。

　　不知道为什么，一向会和穆长风探讨这些事情的卫麟难得地没有提起这个话题，只是说自己刚下飞机，问穆长风什么时候回来。

　　“刚登机，两个小时就到。”穆长风匆匆忙忙地给后面的人让位置，“我先挂啦，这边马上就要起飞了，等我落地了再给你回过去。”

　　穆长风落到X市机场的时候，卫麟正在行李到达厅等他。

　　已经有十来天没见卫麟的穆长风在看见他的时候很明显的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急匆匆地走了过去：“还以为你还在那边忙呢。”

　　“一忙完就回来了。”卫麟看着他鼻子红红的，微微皱眉问，“你怎么穿的这么薄？”

　　“嗨呀，我不是把袄子给那对母子了嘛。”穆长风吸吸鼻子，“走吧我们回家啦！”

　　“等等。”卫麟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不由分说地给穆长风套在身上，“好了，走吧。”

　　“哇…”旁边有两个路过的小姑娘，看到这一幕没忍住感叹了一声，穆长风面色通红地望了过去，只见那两个小姑娘十分默契地给他们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就连忙笑着跑开了。

　　“你还有别的行李吗？”卫麟把穆长风的书包放在自己的行李箱上问道。

　　“没了。”穆长风裹着卫麟的大衣，那上面还有卫麟的体温，缓和的他脸色通红。

　　卫麟已经叫过车了，两人一路回到东郊的别墅，卫麟遍催着穆长风去泡温泉驱寒。

　　“今年过年早，一月二十五号就是大年初一了，我们下周再上一周的课，就又要给一周的时间准备期末考试了。”穆长风趴在温泉边沿对着在一旁泡着的卫麟说道，“不过我们这学期的课不多，两天就能考完了，考完就算放寒假了！”

　　“寒假有什么计划吗？”卫麟问穆长风道，“寒假一般也会很少更新任务，可以出去转一转。”

　　“不知道啊。”穆长风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寒假那么冷，一般不就是宅在家里。”

　　“要不要去隐市过年？”卫麟提议道，“现在为了环境问题，外面过年都不让放鞭炮了，隐市那边没有这样的规定，会比外面更有年味儿。”

　　“哇，真的假的。”作为一个九五后，穆长风显然对于小时候的过年还有很深刻的印象，“我感觉我都好些年没放过炮了！窜天猴你知道吗？哦对还有烟花，那个也有好多年没见过了。”

　　但是还没兴奋两秒钟，穆长风立马又沉默了下去，似乎是在犹豫什么。卫麟见他一副苦恼的样子便问道：“怎么了？有什么担心的事情？”

　　“咱们去隐市过年了，小亦怎么办啊。”穆长风有点纠结地说道，“马上就要放寒假了，寒假他还要补课，但是他和他爹闹那么大别扭，我估计他寒假应该也不会想要回家过吧。”

　　卫麟突然觉得穆长亦这熊孩子挺烦的。

　　“那就在这过年吧。”卫麟妥协道，“但他和他家里的关系一直不缓和也不是个事儿，你确定不要从中调和一下？”

　　“之前他生病的时候，我去医院正好看到他爹陪着他后妈去产检。”穆长风突然提起了这件事，“这事儿真不是我不想劝他。他那个后妈跟我们俩的妈长得特别像。你说这我怎么劝。”

　　这还真没法劝。卫麟没话说了，起身去拿浴巾：“这几天好累，我去冲个澡睡觉。”

　　穆长风感到卫麟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好，还以为他是这几天累的，也没有多说什么。

　　期末考试在绝大多数学生的手忙脚乱中结束，穆长风算是个学霸，所以也没有太大压力。

　　穆长亦周日的时候从学校来找他了一次，正是来跟他商量过年的事儿，因为找后妈这件事儿，他算是跟亲爹穆天武闹掰了。

　　穆天武这个人的教育方式真的是简单粗暴，也不管儿子马上要升高三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为这事儿直接断了穆长亦的生活费，气的穆长风恨不得打电话过去把他给骂一顿。

　　于是穆长风又开始每周一次的任务生活了，没办法，有个正长身体还要上补习班的弟弟要养，兄弟俩生活的重担就这么一下子硬生生地压在了他的身上。

　　穆长风空闲之余不由得庆幸，幸好当时听了卫麟的话选择入学，不然此时还不要被这种生活给压迫死。

　　不过即使压力再大，穆长风也丝毫没有要找卫麟求助的意思。穆长风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能自力更生就绝对不会寻求别人的帮助。

　　卫麟也是很清楚这一点的，所以就默不作声地尽力地帮他做好后勤保障工作。作为一个“暗恋者”，卫麟觉得只要穆长风开心就好。

　　到了年前三天的时候，穆长风之前投资的分红下来了，不多，七千块钱。有了这些钱，再加上这半个月连着做了四个任务赚的，穆长风总算是在年前把穆长亦辅导班的学费给补了上去，并且有了还算比较充足的钱过年。

　　不过就在这短短的半个月时间里，穆长风累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去，整个人看起来也更紧实了一些。

　　当穆长亦放假来到这里看到穆长风现在的样子之后，小伙子很是感性地直接抱着自己的哥哥嚎啕大哭了一场。

　　看着穆长亦这哭的一嗝一嗝跟个小孩儿似的样子，穆长风还是有些心酸的，居然还有了一种母亲走了之后兄弟两人相依为命的错觉。

　　穆长亦回来的第二天要过油，于是下午的时候三人便一起去了超市大采购。

　　东郊这边有一家非常大的专供高端货的超市，平常人不多，但到了过年的时候很明显大家也都想吃点好东西，所以人便格外的多，人挤人人挨人，好几次穆长亦都被挤的没影儿了。

　　各种菜和年货都买了一些，卫麟喜欢美酒，所以又格外拎了两箱还算不错的葡萄酒回来，穆长亦喜欢海鲜，所以穆长风又专门选了两只澳洲龙虾买回来养着，打算等除夕和大年初一的时候各做一只，这道菜卫麟做的还挺拿手的。

　　过油的这天，穆天武给穆长亦打了个电话，穆长风正在厨房里忙活，等他出来了这电话也挂了，穆长亦压根儿没跟穆长风讲这件事，还是卫麟知会了他一句。

　　不用想就知道，这电话肯定是打过来问穆长亦什么时候回家的，穆长风也没多问，看穆长亦的脸色就知道这亲父子俩又是不欢而散。

　　穆天武今年也已经有四十六岁了，在这个年纪和儿子闹不快，着实显得他在家里的威信全无。

　　当然穆长风是不会同情他的，他不会否认穆天武是个很厉害的生意人，但对于家事，穆天武的这个脑子就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

　　自己作的死，那还能怪谁咯？

　　好不容易放假了，卫麟这里平常都有请物业那边的钟点工过来打扫，穆长亦按时刷完自己的寒假作业就开始疯狂打游戏，穆长风原本想劝，但一想穆长亦毕竟年纪还小，再加上过完年就该升高三了压力太大，也就随他去了。

　　除夕夜三人一起守岁，穆长风和卫麟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穆长亦抱着手机在一边打王者，查鞭炮的人员显然没有充足到能管到城郊的程度，所以外面时不时传来几阵邻居偷偷放鞭炮的鞭炮声。

　　看完了春晚觉得没意思，穆长风干脆调出了一部探案剧和卫麟一起看。然而穆长风显然不是一个熬夜熬习惯的主，看到凌晨三点的时候就没忍住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卫麟取了毯子过来给他搭上，反正穆长风睡着了什么也不知道，卫麟便干脆偷偷地拦过他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睡。

　　穆长亦打游戏打累了之后抬头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场面，瞬间感觉自己吃了一嘴的狗粮。

　　“你还没跟他说呢？”穆长亦超小声地问他。

　　“嗯。”卫麟拿过遥控器调低了音量。

　　“真行啊你们。”穆长亦感叹了一句，“等我考完试了我也要赶紧谈个恋爱。”

　　“谈恋爱要找合适的。不能为了谈而谈。”穆长亦到底是穆长风的弟弟，于是卫麟顺口教育道。

　　“知道啦！”穆长亦答应道，“我去厨房倒点可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