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咒师》澄苏

49、灯下魂（下）

　　不管何康跑去找小姐姐要联系方式这件事情，终归众人最在意的喜糖还是拿到手了。

　　为了避免大晚上专程跑到那边的路灯下显得太过突兀，到了傍晚，四人依旧先去了桌游吧打两把桌游。

　　服务生小哥对这昨天就是一起来的四个大老爷们儿显然还有印象，笑着跟他们打了招呼道：“今天要喝点什么？”

　　“冻柠七！”穆长风毫不犹豫地点了冷饮，他这两天跟卫麟的距离突然拉近，确实是有点燥，迫不及待地想要喝点冷饮降降内心的火气。

　　“别听他的。我们俩还是要红茶。热的。”卫麟道。

　　何康自从感受到自己在这两人面前吃到了狗粮之后，就意识到穆长风和卫麟之间确实有那么点东西，何康好得也是见多识广的新青年，显然并不排斥穆长风和卫麟的这种关系，甚至还乐于起哄。

　　此时便给了穆长风一个揶揄的眼神，幸灾乐祸地对服务生说道：“我来一杯冻柠七。”

　　“你…”穆长风还没来得及跟何康怼两句。旁边赵光辉的声音也传了过来：“我也要冻柠七。”

　　甭问，问就是这俩人儿故意的。

　　服务生小哥早就练就了一双看人的慧眼，见四人之间的这个氛围，立马明白了穆长风和卫麟之间的这种关系，他作为服务生虽然不好调侃，但还是露出了一个‘我懂得’的笑容，转身去报单了。

　　有道是：产生暧昧和抹杀暧昧最好的方法都是谣言。

　　“你们太过分了。”穆长风被他们的表情和话语搞得又脸红又尴尬，但这火却没法对着别人发，转了一圈最后只能狠狠地瞪了卫麟一眼。

　　至于卫麟是什么反应？只要穆长风身体好，以卫麟的神经，他肯定不会在意穆长风的这点子小情绪…

　　才怪嘞…卫麟见穆长风瞪了他一眼，就知道他是有点儿不高兴了，立马凑到他耳边道：“我最近新学了一种柠檬水的做法，柠檬皮都是糖渍的，煮出来特别好喝，还有股子很特别的清香，等咱们回去了我给你做。”

　　“你又去找大勺儿偷师了？”穆长风听了卫麟这话就知道是在安抚自己，心情立马好了许多。

　　“可别让那算盘精知道。”卫麟见他开心起来，立马有了点小得瑟，看着穆长风笑着说道，“他要是知道了，铁定要跑过来跟我算账。”

　　这一幕在穆长风和卫麟这俩人这儿颇有股“郎情妾意”的感觉，但是在何康和赵光辉眼里…呵…单身狗只想找个安静的角落静静地思考人生。

　　穆长风在这段关系里慢慢的佛系了。从一开始看到卫麟就会心跳加速小鹿乱撞，到后来那股冲动慢慢的磨了下来，每当穆长风看着卫麟的时候，总会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终于挨到天黑之后，四人离开桌游吧，再次来到了那盏路灯下。

　　那位鬼魂已经站在那里了。

　　见到他们过来，那位鬼魂有些激动，连忙地往前走了几步迎上来，当他看到何康手中装着喜糖的小盒子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见到他这个样子，何康也不犹豫，直接将那盒子递给了他道：“这是你女儿的喜糖。”

　　鬼魂连忙伸出手，把喜糖接过来，哆哆嗦嗦地拆开包装，捻了一颗最大的带双喜字的软糖送进嘴里，接着眼泪就开始吧嗒吧嗒地往下掉，他连忙用手背捂着脸。

　　这么大一个男人了都变成鬼了还在一帮年轻人面前哭鼻子，说老实话也怪尴尬的。

　　“我第一次知道鬼也会哭啊。”穆长风特别小声地跟卫麟说道，他的语气难得的有些酸，突然感慨了一句，“同样都是父亲。”

　　是啊。卫麟拍了拍穆长风的肩膀。

　　同样都是父亲，有赵光辉他爹那样踏上不归路泯灭了人性的父亲；也有穆长风养父那种带有强烈偏见、哪怕是对自己的亲子穆长亦都不管不顾的父亲；有穆长风那早早就牺牲了的亲爹；以及…还有面前这位鬼魂这样，因为闺女出嫁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甚至快要站不起来的父亲。

　　因为他的情绪起伏的太过剧烈，四人就只得站在那儿等着，过了好一会儿，这位鬼魂才终与稳定下来情绪，开始跟四个人讲述他的故事。

　　这位鬼魂的这一生，前半生过的顺遂如意，后半生过的艰辛坎坷。

　　这鬼魂本名为贺建安，家里也算是有点钱，打小儿就不愁吃喝，父母开明又关系融洽，所以在他长大之后便由着他，按照自己的爱好，从警校毕业之后，当了一名刑警，还是特勤籍。

　　贺建安到了快三十岁的时候才终于被召回归队，家里安排着给他找了个比他小了快十岁的姑娘结婚，两人一见钟情，过了三年生了个闺女，小日子过的有声有色。

　　“我闺女你们今天见过了，嘿嘿，她今天肯定是全世界最美的姑娘。”贺建安想起那个时候的生活，露出了非常幸福的笑容，人也跟着精神了很多，“那是我生命里最快乐的时候了。”

　　那时他父母双在，妻贤贤惠温婉，女儿乖巧又可爱。虽然一家人没有住到一起，关系却也还是非常融洽。

　　那个时候贺建安的闺女还不叫贺念卿，那时候她还叫贺年年，在她三岁时，她的母亲得了急病走了最后，贺建安就给她改了这个名字。

　　虽然是家里安排着结的婚，但贺建安对他的妻子倒也是真爱，在他妻子去世后的多年里，他一个人把贺念卿带大，也没有再找第二个人结婚。

　　“可我没照顾好她。”

　　说道这里的时候，贺建安又抹了一把眼泪，颇有些心酸地说道，“念念从小就特别懂事，不哭也不闹，六岁的时候就会站在小凳子上做饭，因为工作问题我总是回家很晚，她从来都还没有让我担心过。”

　　天总是不遂人愿的，那场悲剧，发生在了贺念卿十七岁的那一年。

　　少女的十七岁，本应该是最青春、最充满着诗情画意的雨季，可就在贺建安感慨着“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时候，那些隐藏在黑暗之中的双眼也在伺机而动。

　　特勤生涯已经结束了二十年，这些年日子一直平静美好，贺建安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的身份会暴露，而自己年少时期所抓住的罪犯，会在这个时候出狱，盯上了自己的女儿。

　　贺念卿被绑架了，绑匪给贺建安留下了一张纸条，让他一个人过去换他的女儿出来。

　　这一去，贺建安就再也没回来。

　　“当年我女儿就是在这出的事儿。”贺建安看着前方有些幽暗的道路说道，“后来我就一直留在了这里，一是因为这里曾经是那些混子的大本营，二来是因为这里的治安一直都没有得到有效的管理。”

　　贺建安的死，当时在圈子内引起了很大的波澜。英雄之所以能够被称为英雄，是因为英雄这个词本身就是由无数的牺牲所构成的。

　　可即使贺建安的队友们再拼命地查找真相，即使这件事的主谋被抓到并且判了死刑，即使贺建安死后，发生了再多再多的事情，也终究也没办法换回一个姑娘的父亲，换不回一双老人的儿子。

　　那种失去亲人深入骨髓的痛苦，是任何事情都无法补偿的。即使凶手得到严惩。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贺建安终于彻底地平静下来，他把话题从自己的女儿身上移开，看向何康说道，“我刚死去的时候在这里徘徊，遇到了一位先生，就是他告诉了我你们的存在，也告诉我将来的有一天你们会来到这里。”

　　“其实自从我刻意地制造出来那些‘闹鬼事件’之后，这里的治安已经渐渐的好了起来，但这些年我还一直在等你们。一方面是挂念着女儿，另一方面是在等着把这份资料交给你们。”

　　贺建安从自己的背后抽出一打厚厚的资料，上面用各种各样颜色的笔详细地记载着一串串的数据：比如：姓名XXX，于20XX年于X地作出XXX的罪行，证据在XX中。

　　“笔和纸都是我捡的，别人扔掉的东西。有的地方实在不显了，我都很使劲儿的压了压，你们拿回去铅笔轻轻一涂就能看见。”贺建安道，“你们把这个交给让你们来的人就可以。”

　　何康郑重其事地将那些皱巴巴的纸用双手接过，深深地鞠躬认真地道谢。

　　“我想冒昧地问一句，你遇见的那位先生贵姓？”穆长风忍不住开口问道。

　　“他说他姓罗。”贺建安终于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身体也变得越来越透明，就在他快要完全消失的时候，他突然对着穆长风说道，“其实你和我在警校的一个同学长得很像，可惜他跟我一样早早地当了英雄，不然真的很想让你见见他。”

　　穆长风的脑海中里吗闪现了一个人，他连忙问出口：“您可还记得他叫什么名字？”

　　可惜回答他的，是喜糖盒子掉落在地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