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指橙夕》雀翎儿

1、葱郁森林

　　我是葱郁王国的一名守护栀子，我的名字叫做橙夕。我与上千个守护栀子和数不清的森林小精灵一起居住在葱郁森林，每日精心打理着森林的郁郁葱葱。森林主色调是绿色，生长着密密麻麻无边无际参天大树和各色绿植，除了一种纯白色的小花幽静花外，都是绿色的植物，无花无果。
　　葱郁森林是葱郁之气聚集地，不仅是整个葱郁王国中心，更是凡间绿植生长汲取能力之地。这里不分四季，常年温暖湿润，源源不断向外输出供植物生长之葱郁之气。所以即便四季分明的葱郁王国民间隆隆冬日也是漫山遍野绿色和各色怒放野花。
　　葱郁王国每三年便要从民间各家各户海选出三至五岁女童来填补守护栀子。守护栀子海选极为严格,眉目清秀，聪明伶俐自不用说，最重要却不是面相而是手相。手面白皙玉滑，手指修长，十指尖尖，指甲饱满圆润有光泽的小女孩更易入选。海选之后进入葱郁森林还只能成为见习守护栀子，见习期通常为一年。在见习期一年，见习守护栀子只需干些修剪枝叶，为小树苗施肥浇水捉虫，日常庭院洒扫女红等杂役活计。一年后指甲不能变为绿色代表无吸收储存葱郁之气之能力,会被遣返民间，再无缘进入葱郁森林。
　　转正后守护栀子会陆续接受一系列严格教育，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琴棋书画，诗经以及各项杂文旁支，第二阶段聚气能力，第三阶段法术理论课堂。
　　我花费将近四年勤学苦读勉强通过琴棋书画，诗经以及各项杂文旁支的第一阶段考核。身为守护栀子虽有勉强，在凡间却是可达中状元之水准。守护栀子服役到十三四岁，由皇后亲自挑选出指甲翠玉颜色极深或灵力极强一两个作为皇宫御花园守护灵子，执掌葱郁王国百花开放之嫣红之气。此处的嫣红之气只供给葱郁王国使用，至于凡间需要的嫣红之气则由天庭中的百花仙子掌管。其余则由皇后身边姑姑代为挑选普通宫女，再余者投入墨池净身遣返民间，指甲渐渐褪色，重新变回待嫁闺阁普通闺秀。
　　我又花费很多年潜心钻研聚气能力，无奈一直未有进展，功力始终停留初学水准。不知又过多少年，我失望，奋起，再失望，又奋起，渐近绝望，逐渐放弃练习聚气。无法通过聚气考核，意味无法进入法术理论课堂，更意味失去参选守护灵子资格，严格来说也不具备宫女资质。
　　凡是进入皇宫服役之人，无论守护灵子还是宫女，都需具备超高素质，琴棋书画、诗经以及各项杂文旁支，聚气能力和法术理论课程都只是基本功。
　　我这样水准照规矩要被打入后厨帮工等待遣返民间之日，但本届栀教姑姑宽容，尤为待我。在她执掌期间无任何栀子被打入后厨帮工，但落后栀子也未能改变投入墨池遣返回乡的命运。
　　守护栀子像幽静花一样开一批，谢一批，再开一批，再谢一批，周而复始，源源不息几百年，乃至上千年。
　　葱郁王国食物多是瓜果蔬菜，葱郁森林则更为简单，不过一些用白水煮熟的绿叶，蜂蜜为调剂食品，也可代替饮用水，为守护栀子每日必饮之物，可助体内葱郁之气挥发变慢。幽静花没有花粉，不能采摘花蜜，便生养出一种特殊蜜蜂，从绿色植物采摘蜜汁，只有淡淡青草味道。
　　这天我给新植几株小树苗浇完水，端着玉杯来到晓山近前。她乌黑长发被风轻轻拂起，一双灵动眸子，在阳光下灼灼闪光。她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抬头仰望西面的天空，脸上写满无限向往之情。我将玉杯递与她:“又没饮用蜂蜜吧，栀教姑姑虽和善，总也抵不过纷繁复杂的森规。”
　　她收回目光嘟嘟小嘴儿极不情愿接过玉杯，蹙眉望一眼碧绿杯中如墨池般的汁液：“葱郁森林中到处都是葱郁之气，连我们呼出的气体都带着草木味道，我是当真受不了这蜂蜜了！还不如微溪的水好喝。”
　　我催促她快些饮用，她抬手将玉杯中的汁液一饮而尽，尖尖手指上闪着圆润饱满的墨绿光泽。
　　晓山是个悟性和灵性都很高的孩子，很有希望被选拨为皇宫的守护灵子，打理御花园中的奇珍异草和各色百花。时间一长指甲的颜色也会由绿色转变为红色，具有了供花朵盛开的嫣红之气,也代表着法术的初步形成，红色越深法力越强。
　　我道：“明年我们便满十四周岁了，到时你会成为守护灵子进入皇宫的御花园，那里可以食用甜味的花粉蜂蜜，还可以御用法术，听说可以隔空打物，变身和腾云驾雾呢！”我用羡慕的眼神望着她。
　　晓山唏嘘道：“守护灵子有什么好？就算有再高的法术也只能一辈子困在皇宫那个巴掌大的地方。我倒想到多彩的凡间去看看。皇宫所食之物也只是一些仙草，绿色之物，一些甜味的蜂蜜而已，总也抵不过凡间食物的品类繁杂多滋多味！”
　　我坐在晓山的身边，顺着她的视线抬眸远望西边的天空。据传西边是通往凡间的大门，只是传说延续了几千年的大门却始终没有开启过。西边只不过是巨大的山脉，壮阔豪迈，层层叠叠迷雾重重的大小山峰，无数的湖泊点缀在山间，以及盘根错节蜿蜒绵长像迷宫一样的道道山谷。别说是开启通往凡间的大门，普通的国民能从那里全身而退已经算是奇迹了。
　　我收回视线道:“你不要胡思乱想了，凡间大门也许只是一个传说。明年你还可以进入皇宫，而我便要遣返回乡。你也知道我一出生父母便过世了，从小跟叔叔婶婶长大，没少受嫌弃、、、、、、、”
　　晓山叹口气打断我问：“你怎就不努力争取参选守护灵子的资格？”
　　我微抬手指望望玉一般的指甲，心里暗自叹气，轻轻摇摇头道：“我天性不足，这些年指甲只是隐隐泛着暗淡的玉色。当年我差点连见习期都没通过，是执教姑姑恳求皇后才破格将我留下来。勉强通过琴棋书画，却实在入不了聚气的道。如今我哪里还敢奢望守护灵子？！”
　　晓山安慰道：“别灰心，守护灵子不通还可以是宫女吗！如果不能去凡间，那我们明年一起进皇宫。”
　　我坐在微溪边，伸手将新采摘的幽静花在溪水里冰了冰，放进嘴吧里，入口即化,清凉爽口的感觉顺着咽喉直沁心底。
　　森林小精灵虹彩从灼灼闪着阳光的茂密枝叶里钻出来跳到我肩膀上，顺着手臂爬到我手心里。我将它托起放在眼前，它道：“橙夕，你又在这里偷吃幽静花！小心姑姑罚你。”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道：“我知道了，以后不会贪吃了！只是偶尔还是会小小的忍不住。”
　　虹彩无奈的歪歪小脑袋，叹口气说道：“别仗着姑姑平时宠你你便可以肆无忌惮的犯森规，这回可真不一样了！尤其是幽静花。这几日森林御使悄悄的将每朵幽静花都仔细的检查了遍，还无端的拔掉了许多，全部用木棍捣烂了，好似生怕它们会复活一样。”
　　我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的问：“全部的幽静花！葱郁森林里少说也有千万朵，一朵一朵查、、、、、、”我心里突然一颤，森林御使是专门负责葱郁森林的安保，平时驻扎在森林的外围，像铁桶一样将森林层层围住，连只蜜蜂也飞不出去，外界更进不来。
　　莫非森林遇到什么大的危机？跟幽静花又有什么关联？
　　这时姑姑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虹彩高跃一头扎进溪水里，在溪面上荡了个涟漪，迅速的消失不见。
　　我赶忙站起身，转过头来见到了一脸笑盈盈的姑姑。姑姑一身绿罗裙，衣袂飘飘，水葱般纤细的腰身，妖娆妩媚的身姿。白皙细嫩的皮肤，就像是刚刚煮熟脱壳的蛋清，在阳光下极近透明。精致的五官镶嵌在白皙的脸面上，一对深蓝的眼眸就像海底的蓝宝石，长长疏密的睫毛微微上翘，瀑布似的长发飘散在脑后，简直美艳的不像真人、、、、更像是手工艺人做出的完美的人偶娃娃。只是嘴唇略显苍白，好似一天天比一天严重。我心头暗自担心，却不知怎样开口关心。
　　姑姑若是不笑，令人感觉很不真实。一旦笑起来，那弯弯成月牙的眼眸像是带着一种魔力，亲切感陡然而生，如沐二月春风，暖意融融直至心尖。我双亲早已过世，成了孤儿，每次见到姑姑的笑容总是令我感受到父母温暖的怀抱，便想幸福的睡过去，无忧无虑，了无牵挂的睡上一世。
　　姑姑抓住我的手，我不自禁的轻颤了一下。她的手指异常冰冷，全身上下散着一股逼人的寒气，百步之内沁人骨髓。我的眼睛有些湿润了，姑姑的身体到底是吸入多少寒气？！
　　身体这样冷也不知多穿一些，衣裙却总是比别人单薄，好似她不是冷而是热一般。
　　我低头看见叠放在我手面上的削葱根一样的手指，墨绿发黑的指甲幽幽散着光。她翻看着我的手指，叹口气说道：“怎么还是淡绿色？橙夕，你要好好用功。如若明年你不能通过选拨进入皇宫，天下虽大，可你究竟该去哪里？”
　　我静默的低下了头。
　　姑姑温柔的声音又起：“好了，还有一年时间。不要再贪吃了，你的聚气实在太差了，如若掌握不好聚气就算吸入再多的葱郁之气也是徒劳。有消息称灵教姑姑明年会提前隐退出宫。”
　　我心头一动躬身施礼：“多谢姑姑教诲。”
　　按照惯例皇宫上一届的灵教姑姑隐退出宫时一般会由葱郁森林的栀教姑姑接替。
　　姑姑拍拍我的手背，微笑着转身离去。曼妙轻盈的步伐衬得绿萝裙掩在绿森林里飘飘忽忽时隐时现，又让我莫名的产生一种幻觉。姑姑莫不是是森林精灵又或是天外飞仙。关于姑姑的真实年龄没人能说的清楚，只是隐隐知道姑姑是很多年前从民间选出的守护栀子，一进入葱郁森林便显现出了超乎寻常的灵气和聚气力，短短几年之间指甲便成墨绿色。
　　我曾经傻傻的问过姑姑为什么这么的偏爱我？她笑笑答，因为我们有着同样的身世。她的父母也是在她出生不久便双亡，从此成了寄人篱下的孤儿，从小过着看人脸色唯唯诺诺，整日如履薄冰。当她第一次见到我时，从我的眼睛里读到熟悉的东西，一下子便触发同命相连，发誓要尽她最大能力守护我。
　　姑姑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为了能永远跟姑姑在一起我也要加倍努力。一年后我定会在姑姑殷切而又欣慰的目光中跟随姑姑一起进入皇宫，每晚温暖幸福安睡在姑姑醉人笑容里。
　　我发现我竟然奇迹般的管住了自己的嘴。整整一个月了，我没再偷吃东西，每日只食绿色的树叶，喝蜂蜜，连微溪的水也没饮过一滴。每日太阳跳出地平线，我早已提着水桶在葱郁的树丛中忙碌了很久。每日黄昏我在墨池旁入定，闭目内视，积精累气，气沉丹田。
　　聚气主要考验守护栀子自身的内力和精神凝聚力。我自身的内力本就很薄弱，精神凝聚力也很差，这些年无论怎样用功始终到不了意守丹田，打通督脉，自行调息气息的境地，使得吸入的葱郁之气一大部分都白白流掉。
　　也许是以前用功却没能用心，仅仅一个月我的聚气能力竟然有了质的飞跃，奇迹般的达到了意守丹田。我当真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出现了幻觉，我竟会觉得夜间有人趁我熟睡之际偷偷向我体内注入真气，助我打通督脉。亦真亦假亦幻亦梦中，我更加困惑不安，好在一点也没有影响我的进步。我终于可以自行调息气息，指甲也一点点变得苍翠可爱起来。
　　就在我憧憬着进入皇宫成为守护灵子或是宫女，永远跟姑姑在一起，每日饮用百花酿成的蜂蜜。梦想还未实现光想想就够我偷笑一辈子。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极近毁灭了我所有的希望与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