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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回 ...

  •   第三回夜宿攒馆

      四月中旬从蒙城出发,到费理河已是五月下旬了。费理河有一段天路——怒江。此次就是要取道怒江,进入芒道,过西林城,那才是回皇城大都的最终目的地。
      怒江天险,是一片贫脊不毛之地。土著蛮夷人居多,在大夏国是罪臣流亡之地,穿过万里大山,跨过怒江,显见繁华。
      已进入大山深处。风雨将至,入目是叠叠山峦,毒虫横行,瘴气缭绕。
      “主上,此地荒凉,了无人迹,只怕今晚要夜宿荒郊了!”
      “无妨”
      又行至半个时辰,到一处斜坡,面前视野豁然开阔,一片乌漆瓦房,呈回字形结构。只是在夜幕下,没有人气,显的诡异。
      卫翦一个手势,两条身影已消失。
      片刻,黑影回来
      “禀主上,是一处蛮夷人攒馆。”
      半晌后,拓拔野回应
      “攒尸馆”
      想来是相当意外
      “是”
      又踌躇片刻
      “带路”
      “是”
      攒尸馆,停放的无数的棺材。

      阿离被安置在火堆跟前,初时感到不适,阴阴嗦嗦似有似无得声音无孔不入,头开始痛了。小伍在整理,就怕他冷到。给他还裹上了大髦,并把小咪也塞进他怀抱中。可阿离越来越冷,从没有过的冷,不只从地上传来而是从心底生起。他似乎连搂着小咪的力气都没有了。不想拖后腿,可牙齿确咯咯吱吱歇不下来,他视野模糊,眼前魅影重生,脑袋里出现各式各样的碎片记忆,哪一个都是他,哪一个都不是他。阿离滑倒在地,大髦帽檐领搭下来,把他的五官遮尽,属于他的一道道微弱的生机,钻进地底,被吸收了。
      嗷呜!嗷呜哇!嗷……呜……
      小咪尖牙利爪,虎头上的绒毛根根立起,尖叫声又狂暴又惊惧。
      拓拔野是立时把阿离抱于胸前,直起时还扯起小咪,投向卫翦。再俯首看眼前人:原来他如此弱小。再一眼,他已经没有生机。为什么我如此不舍?为什么我如此仓皇无依?
      为什么我如此不舍?
      如何是好?

      平地起雷,飓雨来临;又如厉鬼尖叫,地处攒馆本身都不干净。拓拔野怀抱阿离还在火堆旁,身未动神已远,已经仿佛拥抱了万万年,那么熟悉。拓拔野的周身黑气翻腾,右眼血红,似要爆裂,右眼中幽禁的一汪血坛狂暴不止,瞳孔中心形成了一股龙卷风,肉眼所处的树影婆娑瞬息湮没,肉眼可见茹红色蚯蚓大小的肉虫从右眼爬出,沿着皮肤,爬向臂膀、身躯、四肢……
      这不是我
      这不是我!
      啊啊啊啊啊……
      这是谁的神识?我既是修罗路上的鬼剑士,那我亦是踏遍荆棘也毫无畏惧,如此魑魅魍魉还不配现我跟前。
      交锋千万年,其实只是一个呼吸间,攒馆依旧安静,大猫的狂叫才停歇一秒,火堆依然漂浮火光招摇,拓拔野左眼幽深绵长,还有一片清明。
      人未动,眼环四周,棺材尸身遍地,鬼魅魍魉横行,极阴地
      “主上”
      “阿离”
      卫翦和小伍同时出声,均察觉出异常
      “此处阴邪,即刻拔营”
      话未完,卫翦已牵来拓拔野坐骑飓风,而拓拔野却转身抱着阿离掀开了小伍正在整理的马车。
      厚重的车帘布抵挡不住肆意的狂风,豆大的雨粒砸下,经过浓密的树叶缓冲,落到车顶子上,一砸一个坑,敲在心头,格外沉重。一行十数人,披着蓑衣,牵着马匹悄没声息在黑暗中快速移动。
      大猫被塞在卫翦的前胸衣服里,只露出一颗毛绒绒的头,打眼后望,他的伙食,那只壮硕的黑母羊身体僵硬,怒睁的双目还保留谇死前的疑惑。羊尸被弃之荒郊,远远的被坠在了后头。
      阿离一直没有醒过来,拓拔野用自己的大髦把他裹了起来,置于怀抱。偶尔低头查看状况时,冷硬的唇角会轻轻拭过阿离的眉眼。只是这双眼此刻不再灵动。
      拓拔野一直在用他的内力在探查阿离剩下的一线生机,然后用内力缠上去,绕着它,缓缓的向四肢百骸推去。
      真好,他还活着

      阿离在光怪离奇的幻境中飘荡。可真奇妙,那么多的阿离,都是我,又都不是我,在白雾中升腾,那一个是我的眼睛,清澈明亮;那一个是我的一双脚,露指行在戈壁滩上;那一个是我的耳,犹听歌声婉转啼鸣;我的一颗心,安放在绽开的白莲花上“咚、咚、咚、咚哒”……
      有一道目光在凝视着我,即使如此空旷,我也不孤寂。
      有人在寻找我!
      有人在呼唤我呐!
      ……
      三日后,怒江已经远远抛在过身后,树林茂盛,但阳光已经可以穿透枝叶,一缕缕微光斜照在地面,潮湿闷热。
      已经接近芒道,再行一日,可汇入芒道官道,再过西林,是通往皇都的必经之路,而险峻荒凉的大山和费里怒江是天然的屏障,让邻国不敢来犯。西林地处战争和交通要道,八街九陌,繁华似锦。如今虽与官道有段距离,但偶尔会看见结伴的人群,跟着商队,缓缓前行,旅途生动些了。
      马车里,拓拔野左臂弯里虚抱起阿离,接过小伍手中的巾帕,先用手指将额前的碎发佛开,再用巾帕仔细的擦拭眼睛、脸颊、额角、还给小伍后静静等候,盯着小伍将巾帕再透洗干净,再接过细细擦拭阿离的臂、手、手指。
      “阿离”
      “阿离”
      偶尔呼唤一声。有时会得到低低的回应。
      “唔”
      原来从我的唇间呼出阿离的名字,是如此美好。
      他既是我修行路上的浩劫,我便背负着他一路前行。
      又一日过去。
      轻轻晃动的马车里,阿离的眼球颤抖颤抖,眼皮好一阵痉挛,长长的睫毛如蝶翼一般,胆小而坚强,如同恶势力斗争一样不屈不挠苦苦挣扎,终于眨巴开了眼,满睦光华。
      入眼是晃动的车顶,绯红的车窗帘布飘扬,有什么在作弄我的手?眼珠转动,大猫肉呼呼的巴掌捧着阿离的手,粉嫩的虎舌可劲儿腻乎着,眼前一片玄色的衣衫,整个上半身贴着一堵肉墙。阿离认清一个事实:他享用了和大猫一样的待遇,整个被人搂在怀里。
      阿离握住了一只手,抬起眉眼笑:
      “拓拔野!”
      一声叹息
      原来从我唇间呼唤拓拔野,是如此美好

      白驹过隙,除了阿离身体素质不达标外,其它尚可。费理河畔攒馆一夜,无人提及。只是暗卫来往的更密切了,由原来的三五天一报,如今每晚深夜都出现在拓拔野的跟前,一天前,暗卫首领罗夜回来并留下了。罗夜自担任暗卫首领后,因心思缜密很受主上重视,一直是主上手中静谧的利爪。这还是第一次跟前伺候。当然,罗夜并没有出现在人前,只待在需要他的地方。罗夜还有任务,查拓拔野身上的魅影,且魅影和阿离必定有关系。

      阿离右手箍着小咪,左手扯着拓拔野的衣角,亦步亦随。
      卫翦和小伍:……
      主上从不带孩子的
      阿离从醒来后,就认定了拓拔野,步步紧跟,小咪还记得攒馆一夜,拓拔野虽野蛮投甩过它,但主上地位坚不可摧,况且现在还没奶喝了,一人一虎更加乖巧,不讨人嫌。而且拓拔野的冷硬和疏离对阿离不起任何作用,不调皮不捣蛋,在拓拔野郁闷嫌弃他时,也是拉着他的衣角,顶多摇一摇。
      不要撵我走!
      最多也是黑幽幽的眼珠儿一动不动着望着人!
      阿离越来越依赖拓拔野,身体似乎越来越虚弱,似乎能随着一阵风儿,就消失在眼前了。
      拓拔野越来越无力,越来越苦闷,脸色也越来越黑。每次都是立时心软转身悔悟。
      脸黑的拓拔野让卫翦和小伍整天胆颤心惊,日子真心不好过。

      “啪”
      卫翦头埋更低了。拓拔野手中刚收到的信笺和装信签的竹管化为湮没。
      片刻转身,太快,阿离慌忙踉跄几步,抬眼,看着拓拔野鬼面外的左眼。衣角揉抓的更紧了。
      阿离的身体自攒馆后,更弱了。
      拓拔野放缓脚步。
      夜幕下,古树边。万籁俱寂,拓拔野正在打坐,阿离靠着拓拔野抓着衣角他的睡着了,小咪也一点点滑下,落坐在阿离的腿上。提气运行一个大周天,拓拔野睁开眼睛。用自己的大髦把阿离仔仔细细包裹了,小咪掉到了地上,虎目圆睁“嗷……”还没开嚎就接触到刀割样的视线,怂了。拓拔野脚尖踢踢大猫脑袋,略嫌弃,加大力道,脚背一勾一绕,一个漂亮的旋风球,把小咪踢进了卫翦的怀里。
      卫翦
      “……”

      夜深人静,期间只有偶尔燃烧的柴火传来的“噼啪”声。拓拔野一个手势,跟前已经跪伏一个身影。
      “禀主上,没有归元的消息。”
      罗影的声音瑟瑟发抖,压抑不住的恐惧。
      无声的静寂
      跪伏的身影越发抖的厉害,玄色的短打外衫犹可见汗渍蔓延的痕迹。
      火光漂浮,晃动的光影里,拓拔野的戾气涌动,狂虐的卷向四野。
      “唔”
      阿离的脸颊蹭了蹭身旁的臂膀,头滑下两分又往上抬了抬,想找个更舒适的姿势,表明埋头拓拔野胸前的态度。
      狂暴的气息,瞬息平静
      “两日内,务必让归元现身。传讯修罗骑,围困万灵寺,散布消息,两日后,万灵寺众和尚要为大夏皇室及百姓祈福,欲焚身皈依佛祖跟前,本王怜悯尔等,就连那万灵寺吾一并献给佛祖吧。哼!那老秃驴既一心求佛,那他修行路上,本王就给他备一场大造化,本王倒要看看,他是要先渡众生,还是先济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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