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0、chapter66 ...
-
原本感觉漂浮着的意识仿佛突然拥有了重力，像是被人用力的从天上拽下去一般，与此同时，始终隔着一层薄膜的声音也终于冲破隔阂直闯进神经。从心脏发散开的痛感和窒息，迫使她开始大口的吸入氧气，脸颊上的呼吸罩也随着对方的动作逐渐升起了白雾，证明对方已经苏醒，并摆脱了无意识的呼吸开始自主的汲取着氧气。
她整个人被仪器缠绕着。导联线连接着的监视器，在此时就如同少女生命的温床一般，跟随着心电仪上线条的起伏而缓慢跳跃着，如同蚕茧一样包裹着对方脆弱的生命。
“唔……”
刺眼白炽灯光在瞬间侵蚀着她的整个眼框，大颗大颗的泪珠凝结在眼眸里，保护着脆弱的视网膜。此时一双手带着几分从室外沾染的凉意轻轻覆盖住了女生的双眸，纤长的眼睫随着对方的动作不自觉地颤了颤，樫野雅感觉自己的手心有些发痒。
医生看向病床上刚刚苏醒的女生，被黑发衬托着更为苍白的面庞因为自己的动作而被遮掩了大半。脆弱的脖颈从病号服中露了出来，青紫色的血管因为对方毫无血色的皮肤而更加清晰可见，如同蝴蝶翅膀上蜿蜒的纹路一样最后隐没在衣物里，从最末端裸露出来的是同样爬满蜿蜒血管的一截腕骨。
“感觉怎么样？需不需要再休息一会儿？”
樫野雅随手关闭了屋内的灯光，一边又专业的向病患询问道。
病床上的女生在听见此般询问后，头不自觉地朝声音发出的方向倾了倾，随着对方意识的逐渐清明，声音却带着几分未曾苏醒的沙哑：“……是樫野医生吗？”她被遮住双眸，失去视觉判断的她此时有些不确定的询问道。
茶棕色眼眸的医生并没有说话，而是在确定周围的环境不会对病人的视网膜造成刺激后，方才缓缓地挪开了一直遮掩在对方双眼上的手。
……
“害怕吗？”
女生因为对方忽如其来的问题而侧头。
樫野雅看着面前的人，女生如同钻石一般水绿色的眼眸略微向上抬，之前因为灯光刺激出来的泪珠在失去外界的阻拦后便顺势滑落在眼眶与鼻梁凹下去的水洼中。
病服有些松垮的包裹在对方的身躯上，她平静又坦然：“当然害怕。”
她在对方的注视下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略微向上的嘴角：“其实从小就很害怕。总害怕不知道哪一天就突然死去了，会担心自己的这颗心脏会不会在哪天就突然停止跳动了，所以每时每刻都很小心……”
女生转过头，不再与樫野雅对视，而是无意识的凝视着自己病床上方的天花板：“不过这样很累的。……或许死亡也没有那么可怕，只是想到那些不想让我死掉的人会因为这件事感到痛苦，就会产生同样难过的情绪。突然就会感觉自己好像背负着十分沉重的使命啊，‘一定要活下去，不要让他们难过’之类的……”说罢，她轻声笑了笑，但因为气力不足猝然咳出声来：
“这么说是不是有点自以为是了？”
好似是一尊没有生命和灵魂石像，却接受着千千万万人的朝拜，在承接了千千万万个愿望后诞生了灵魂和生命一样。
真是个可怜的小女孩。
樫野雅心里默默地想。
* * *
“你们的意思是说，明真医院昨晚也接连接收了多起相同病例吗？”樫野雅和电话对面的医生互相交流着情况，有些疑虑的摸了摸下巴，眼睛下意识看向一盘陷入沉思的四人。
她揉了揉额角，尽力压下心中因为巧合而感到诡异的情绪：“我这边接收的孩子，有植入心脏起搏器的记录，具体病症是先天性心功能不全，目前还没有稳定下来……”
电话那头属于男性的声线低沉又凝重：“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樫野医生，请问你们那边接收到的病人，曾经在明真的主治医师是哪位？”
“……是你们医院的冲医生，怎么了吗，朝田医生？”卓越的第六感，让樫野雅在此时难得感受到如同蛇类爬行到自己背部，阴冷的气息从她脚下逐渐攀爬至上。
“……”在经过短暂的沉默后，男人缓慢地道出了诡异之处：“我们这边接诊的病患，同样都为心不全，并且也都拥有心脏起搏器安装记录。巧合的是，主治医生也全部都是冲医生。”
“只·有·他·一·个”
……
挂断通话后，樫野雅转向了面前四个萝卜丁，对方强压下心中那份毛骨悚然的情绪，用强装出来的语气故作轻松道：“你们四个怎么又跑回来了？樫野真，你小心被妈妈看见后……”
“姐姐！”
樫野真打断了对方的话，并没有搭理对方潜藏在调侃下的关心，而是匆忙的掏出几张就诊病例塞到了对方身前。
“这是我们几个刚刚回学校找到的有关城生最近一年的就诊报告！虽然症状都没有这次严重，但她出现这种心律紊乱的情况并不是第一次了。在这一年时间里，加上这一次，总共有四次这种情况的出现，她也曾经多次因为同样的情况去过医院复查。”
原本一直沉默的花房，此时默默补充着从抹茶那里收集到的信息：“而且巧合的是，四次产生心律紊乱的场所的共同特征是——两次为书店门口的安检门，一次是使用电磁壶的时候，另一次则是使用洗衣机时。”
难道是起搏器的问题？
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样，樫野雅快步跑到自己的办公桌前，行动迅速的翻开城生安诃病例本，众人随着医生手指所指的方向，看向了病人两年前安装起搏器的那次手术。
而等众人将整本病例翻了个遍，也都没有找到起搏器的故障记录。
“不对劲。”樫野雅有些费力的整理着脑中的思绪，差一点便可以连接起来的线在此时却硬生生断掉了。
是哪里的问题呢？
……安检门、水壶和洗衣机，这种平时不会被起搏器患者刻意避开的，会发出微小电磁波的东西。
【巧合的是，主治医生也全部都是冲医生。】忽然，朝田医生先前的一句话从对方的脑内一闪而过。
随着这句话的启发，某处的记忆也开始随之松动，樫野雅翻开刚刚被粗暴地塞进手中的报告单，记忆里的对话如同潮水一般带着阴冷的气息席卷而来。当时对方潦草又敷衍的态度，在此时与纸质上医师的笔触形成了轨迹闭环——“即使是身体感到不适，也全部归究到心力衰竭和高度劳累上就好了。”
难道是冲医生默许了这种情况的发生却不为所动吗？
可是起搏器出现常见故障并不属于医疗事故，是什么情况才会让他们选择隐瞒而致患者于不顾……
樫野雅暗自冒汗。
这座名为医疗的白色巨塔里，究竟还隐藏着什么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黑暗角落？
此时，对方放置在一旁的手机突然闪烁起了光芒，一封来自朝田龙太郎的邮件赫然出现在屏幕顶端，一行十分简单、不附着任何修饰语的文字，甚至不需要解锁手机便可以看见全貌：
“患者使用的心脏起搏器类型有质量缺陷，如果在一米内受到微小电磁波的影响便会引发心力衰竭发作，我现在去联系临床工学士出鉴定报告。”
“……”
一滴冷汗顺着对方的额角向下滑落，直至滴落在白色的纸张上，晕染出一个拥有完美闭环的圆圈，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晕染开来。
并不是起搏器发生过故障，而是因为起搏器本身便是劣质品。
无数条逻辑信息在此刻完成闭环。
看着面色逐渐变得沉重的长姐，一行人有些紧张的询问道：“怎么了吗？樫野姐姐……”
“庆幸吧。”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紧绷绷地说道：“城生被送到了这里，……而不是明真。”
她定定地站在原地，为自己似乎是窥见了一丝曾几何时连她都没有注意到的黑暗而感到后怕。一瞬间不止是女生的，千千万万张病容从她脑内闪过，过载的大脑让她此时有些呼吸困难，指尖失控地掐进掌心里，带来丝丝微痛：
“米拉公司的心脏起搏器，开发顾问是明真大学心脏外科的野口教授，所以明真医院内部使用的起搏器统一为米拉公司生产的。对方授意冲秀之做病例报告，即使医生们知道起搏器有质量问题，也不敢去揭发。揭露那种起搏器的问题，就等于揭发了野口教授，自葬前途。即使是敢于向上揭露，也会被随意当作替罪羊发配到荒乡野村里当一辈子乡野医生。”
“如同劣质品一样，被扔的远远的。”
白色，象征着崇高的专业知识和伟大的济世使命，亦是医护人员的代表颜色。表面宁静耸立的巨塔，如此庞大又互相受到牵制，内部却被黢黑的蚁虫啃咬的脆弱不堪。
……
“如果无法揭露的话，那些病人会怎么样？”
“病情稳定后就出院。然后像城生一样，一次次在某个地方倒下，然后一次次被送进医院，或者是换上另一个崭新的米拉心脏起搏器，但永远离不开这个周而复始的在这个循环闭环。”
“不过这次，说不定不会让他们得偿所愿。”
推翻这座巨塔的力量，还是太微弱了。
樫野雅垂眸暗道。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凌晨五点（。）阴间作息。
文章中的病例参考的是医龙里的某一集，如果哪里存在漏洞请学医或者从事医疗专业的朋友们多多包涵，我不是医学生，已经尽力惹。
日本医院在他们的文学作品中真的很……腐败。可能是因为他们是资|本主义国家的原因，医院也都是私立的，教授们在文学作品中往往很容易一手遮天。
并且他们会在作品里大肆展现那些教授们的腐败和阴暗……如果是一家有名气的大学医院的教授有意放逐了一名医生，其他医院也是不敢收他的。
医龙这一章里，冲秀之就被野口教授当做替罪羊不知道扔到哪个穷乡僻壤了。
在日本学医是一笔极大的开销，普通人是读不起医的。所以如果你不幸得罪了上司，可能你这辈子都没有出路了，你前半辈子花费的金钱和努力全部得不到回报，这个也是大部分医生不敢违抗教授的原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