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chapter.3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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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沈忱澜乐室所在位置的隔壁市，非繁华地带的某条街道上，坐落着一栋两层的小房子，红砖青瓦，亮黄色油漆粉刷过的门把手上，挂着一个纸牌，上面写着“close”。
祁纾羽挂断电话后拿着手机回到了屋里，坐在一堆瓶瓶罐罐和仪器前面的年轻男人头也不抬，淡淡道：“你跟徒弟生什么气，人也不是故意的。”
男人姓马，是祁怀悠的主治医师。
祁纾羽冷着脸，“怀悠醒了吗？”
马医生搁下手里的药瓶，冲着旁边的屋子噜噜嘴，“醒了不得震天响，你急什么，好不容易打了镇定剂安分了。”
“手呢？”
“接上了，她自己的手法比我还稳，别担心。”
祁纾羽叹了口气，坐到墙边的沙发上，揉着眉心，“我不生气难道还鼓励她？早就说了没心理准备不要好奇，她就是不听。”
“还好怀悠记得你的号码。”
“什么叫她记得我的号码，她一直都有好吗！而且你这话说的，你告诉人家理由了吗，人想交个朋友，还得提前做心理准备啊？睡一起又不是睡了。”马医生不急不缓，一头棕色的卷发乱糟糟的，胡子也许久没刮，除去身上的白大褂，还真不像个医生，“再说，你之前不也因为这个，自己去外面躲了怀悠几年。”
“怎么，现在敢和人见面了？”
祁纾羽瞪他，“我又不是怕她……”
马医生直笑，“是是是，那是怀悠怕你。”
两人正斗嘴，隔壁房间突然传来“砰”的一声，随后是玻璃瓶摔碎的声音，马医生放回药瓶，起身就跑了出去，“完了完了，小邓邓出去买菜了，怎么就醒了呢。”
祁纾羽跟在他身后，满脸担忧，“你用的不是平时的量？”
马医生停在门口，握着门把手深吸了一口气，“动物都有抗药性何况人，她一年没来了，你是不是让别人给她开过镇定剂？”
说着，他一把推开了房门，迎面飞来一个东西，他立马撞开祁纾羽后退，连接着输液瓶的软管和破了底的半个瓶子摔到了面前。
房间里穿着蓝白病号服的女人满眼狠厉，疯狂的情绪将眼睛都烧得赤红，强制拔掉针头的左手在滴血，她盯着门口的二人，脸色突然一变，转头朝着窗户跑。
“别去别去，二楼摔不死，我们压不住她，等她冷静下来，你靠过去会刺激她，受伤了她难受。”马医生拉住要冲进去的祁纾羽，死死盯着祁怀悠的动作，掏出手机给小邓邓打了个电话。
窗户玻璃破裂的声音传来，祁纾羽眼看着祁怀悠撑着窗台就要跳下去，忍不住喊了一声，“小悠！”
祁怀悠动作一顿，猛地颤抖起来，离开窗台，慌乱的在屋里跑来跑去，捂着头想往墙上撞，又在动作的时候生生止住，压抑的喘/息声活像困兽的呜咽。
祁纾羽捂着嘴泣不成声，她不敢进去，连哭声都不敢泄出一丝，心脏似被一只大手攥紧，疼得喘不过气。
马医生无声的叹了口气，他帮不了祁怀悠，今年能让她回国上学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有时候他觉得，能离开这个世界，对祁怀悠反而是一种解脱，但她身上又有另一层束缚，让她没办法求死。
她就在想死和不可以死这两种思想下被折磨成这样的疯子。
祁怀悠突然掐住了自己的脖子，手上被玻璃碎片割破的口子渗出鲜红，打湿了白皙的脖颈，有血液顺着缝隙从脖颈上淌下。
蓬乱的半长黑发耷下遮住了她的表情，但祁纾羽和马医生能看到她的脖颈上因为窒息泛起的青紫色脉络。
他们瞪大着眼压抑着呼吸不敢出声，任何一点刺激，祁怀悠就真的可能直接掐死自己。
他们只能等，等祁怀悠脑海里那个不可以的声音提醒她，让她自己松开手。
还好，没过多久，祁怀悠松开了手，再次捂住了头。
她想死，她这样的人没有资格活在世界上，她脏，她不堪，她害得爱她的人惨死。
不对，是她自己动的手，是她……
——腐烂的血肉在我怀里……还是，我在它的怀里？
祁怀悠突然垂下手，左手拽着右手手臂，压着嗓子闷哼了一声，骨头错位的声音清晰的传到了门口二人的耳朵里，马医生皱着眉急得眼睛通红。
才接上的右手！！！！又被她自己扯坏了！！！
祁怀悠疼得冷汗直下，清醒了些，眼前突然晃过昨夜沈忱澜看着她满眼惊恐后退的画面，眉头一蹙，咬牙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
心脏似被锋利的匕首一刀刀割破，生疼。
——她怕我。
——连她都怕我。
祁怀悠刚恢复一点的理智再次崩溃，她跑向墙角，脚步踉跄了一下，随后将左手臂狠狠的撞向墙壁。
她用力将整个身子贴着左手臂朝墙上撞，过于深刻的疼痛让她的意识有些模糊，喘/息间，熟悉的味道萦绕了周身。
是尸体腐烂的味道，巨人观下面目全非的脸，烂肉的尸臭……
就在祁怀悠更加疯狂撞击的时候，一个强壮的年轻人拎着菜跑了上来，到了二楼，他扔下菜，从随身的布袋里拿出针筒和几瓶试剂，一边走向祁纾羽二人，一边将针筒拆好，吸了满满一针筒。
马医生看见他，焦急的招手，压低着声音催促，“小邓邓你快点，注意别碰到怀悠的双手，扎脖子，快去！”
再不去左手都要废了。
小邓邓颔首，看了眼祁怀悠的位置，和窗户很近，他没选择从大门进，祁怀悠面朝着这边，进去就相当于踩入了她的领域，容易刺激到她，一受刺激，祁怀悠容易改成直接撞头。
小邓邓从走廊另一边扒着消防管道爬到了窗外，贴着窗台翻上去，握着针筒，趁着祁怀悠直起身子准备再次撞的时候，翻进去就冲到了她背后，锁住脖子，左腿踢到她双腿前面绊住，找准血管，将针扎下去，一推到底。
祁怀悠挣扎了几秒，终于闭上了眼。
祁纾羽立马跑进去想抱抱祁怀悠，手抬起，颤抖着不知道该碰哪里。
墙面本就不是特别平整，她的左手手臂已经撞得血肉模糊。
马医生长出一口气，走过去和小邓邓将祁怀悠抱回病床。
小邓邓收拾完地上和祁纾羽一起出去，让马医生安静诊治，祁纾羽带上门时，马医生突然回头对她说道：“你问一下你徒弟，怀悠最近的表现，特别是昨晚的。”
最近几年祁怀悠严重时也只是撞坏东西，最多卸掉右手，但也只是错位，动动手指就能接上，一般情况只要没人刺激，她自己忍一忍就能压下去。
像今天这样狂躁的情况很少见。
祁纾羽点头应下，关上门后给沈忱澜发了微信。
她不想打电话。
这件事虽然跟沈忱澜没什么关系，是自家崽子不正常，怪她没重视沈忱澜对祁怀悠的特殊性，没提前交代一声。
道理她都懂，可她心疼啊。
祁纾羽脱力的靠在栏杆上，再次想抓着祁安玖问一句，你后悔吗？
祁安玖不会回复她的。
祁纾羽去隔壁拿了包烟和打火机，回到病房外面，点燃一根烟，用力吸了一口。
“祁纾羽给老子滚出去抽！！！”马医生隔着墙都感觉闻到了烟味儿，气得在里面大叫。
祁纾羽啧了一声，“我好歹也是个明星，出去抽烟像什么样子。”
“你他妈还知道自己是个明星！还在医院抽烟！！！”
“你这破地方算什么医院？”
“你行！”
马医生气得差点手抖，不敢再跟祁纾羽吵，安心给祁怀悠包扎。
半个小时后，马医生出来，祁纾羽已经收起了烟，她瘾不大，烦的时候才会抽，手里握着小邓邓给她的两罐咖啡，递了一罐给他，马医生接过，哼了一声。
祁纾羽好笑，仰头喝一口咖啡，“怀悠左手怎么样？”
“还好，皮外伤，关节肿了，骨头没什么问题，她左手耐揍。”
“嗯。”
这确实比想象的要好一些，祁纾羽松口气，望着外面的骄阳，突然道：“有个问题我想问你很久了，可又怕被怀悠知道后伤心，一直不敢问。”
马医生推了推眼镜，十分淡定，“你问。”
“你……为什么不怕怀悠呢？我第一次看到她这个样子的时候，只看了一眼就想跑，你却和她对视了一分钟，你不怕吗？”
马医生捏了捏咖啡罐，对祁纾羽的问题竟感到一丝好笑，“为什么要怕她？一个想自杀的人，你除了怕她杀死自己以外，还需要怕什么？”
“你也说过，你没有和怀悠长期生活在一起，看不懂她，这很正常，可如果是祁安玖在这里，她就不会怕。”
“祁怀悠是她养大的，她知道这个人所有的优点，也知道她的劣根性，更确信她不会伤害身边的人，最多不过把她认为坏的人打一顿。”
“你犯错了吗？”马医生突然问她。
祁纾羽顿了顿，僵硬的点了点头，“犯过，我把她丢下过。”
马医生白她一眼，“所以你就怕她？可她没伤害过你，你怕什么？”
“她连打了犯人都要忏悔，何况是伤了我们。”
“有什么好怕的。”
“她情绪不稳定的时候，我不让你去，一是怕怀悠伤害自己时收不住力，二是怕刺激她，小邓邓从窗户进，也是怕刺激她。”
“而刺激到她的最终结局呢？”
“就是她对自己下狠手。”
马医生将空罐丢进门口的垃圾桶，耸了耸肩，朝祁纾羽摊开手，“你看我，七年来我见她不稳定这么多次，身上连个磕碰都没有。”
“你因为她的眼神害怕她，我恰恰是因此相信她。”
“那双眼里布满血丝，凶狠又狂躁，发疯似的偏激。”马医生突然曲着手指用指节敲了敲栏杆，空心的铁栏杆发出清脆的响，“你看了一眼就跑了，我看了一分钟。”
“我看到里面毁天灭地般的狠厉都在颤抖，在乞求。”
“求我别看她，求我走开却又求我留下。”
“就算她手里握着刀，刀尖也是向着自己的。”
马医生嗤笑一声，“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怕她？”
“她明明比世人都要温柔。”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chapter.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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