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炮灰的自我救赎》南桥望

12、第十二章 旋子里

　　平淡的生活一弹指顷，麓山派众弟子翘首企足的除邪之行很快到了。
　　现在这年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异象频现，时常出现一些邪祟扰乱百姓安宁。各修仙世家及门派迫不得已，只能每隔一段时间派出弟子前去镇压清扫。既可为民除害，也能为自家弟子提供试炼的机会。
　　麓山派也不例外。
　　但除邪毕竟不是去游山玩水，危险性还是有的。谁也没办法预料去除的邪祟是小不点还是大家伙，每每出行，必要修为高深者相伴而行才行。
　　此次麓山领队的人是战岭岭主云翊仙尊，云翊修剑道，一柄墨阳剑在修界几乎无人敢略其锋芒。跟着他去除邪祟，基本不必担心自身的安危，众人心中没有太大的压力，显得格外期待激动。
　　毕竟麓山派门规，无事不得擅出。先入门的前辈还好，刚入门的新弟子感觉人都要生草了。
　　时近午后，一行人站在传送阵上，跃跃欲试，恨不得仙尊大手一挥立马带他们出山。
　　幸好这回是云翊，他为人倨傲少言寡语，习惯能动手就不逼逼，因而交代事宜极为简练：“此番旋子里除祟之行由我带领，你们每人手中都有一块通讯灵石，遇险之时可与我联系，不可逞强。”
　　“是！”众弟子迫不及待回道。
　　确认大家都明白了，云翊就不再多啰嗦，拂袖开启阵法，霎时间一行人便消失在原地。
　　旋子里是恶灵之谷旁的一处小村落，原本与麓山派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
　　但它地处荒僻资源匮乏，又与恶灵之谷此等险地离得那么近，将它纳入庇护之中完全是吃力不讨好的事，因而周围的小门派都不愿意接管此地。
　　因此，旋子里邪祟横行，村人深受其苦。无奈之下，村长只能千辛万苦跋涉到麓山，求取一线生机。华阳仙尊慈悲为怀，答应了老村长的请求。
　　自此这边远小村便归了麓山管辖，麓山每年都会派人去巡视一回，以保村民安宁。
　　这地方村人淳厚质朴，有感上仙悲悯，每逢麓山弟子来此除祟，他们都会热热闹闹地聚在村口，迎接仙长们的到来。
　　然而今天与村民们一照面，哪怕谢昭没有见识过以往的欢快场景，他也察觉出不对劲来了。
　　虽然村民竭力克制心情，想要营造出欢乐的氛围，但他们眼中的担忧疲惫已经遮都遮不住。
　　在麓山多年的清扫镇压下，旋子里虽然偶尔还是会有小邪祟闹些小动静，但要人性命的事情已经很久没有过了，为何村民会如此惶惶不安？
　　村长迈着蹒跚的步子笑呵呵迎上前道：“劳诸位仙长远道而来，实在辛苦，老朽等人感恩不尽！”
　　云翊微微倾身：“老人家多礼，职分所在。”
　　平平无奇社交老场面，谢昭不感兴趣，他趁着两人寒暄的时机四处打量村庄。
　　他初到这个世界看见的就是麓山的桂殿兰宫，从没有踏足过山外的地界，如今好不容易出来逛逛，看见哪里都觉得新奇。
　　来之前就听几个弟子在说旋子里荒僻穷苦。
　　这确实是个穷到掉渣的村子，家家户户都是土房土瓦，竹篱泥院。里面的道路不但狭小，而且布满坑洼，一旦下起雨来，必定泥泞难行。
　　不过村民们瞧着倒都是勤奋安定的人，虽然穿的是粗衣布鞋，但都干净整洁，看起来大方利落。
　　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场景有地方违和。
　　谢昭正看得入神，不妨正好瞧见一女子神情凄然，目含泪光地盯着他们这边。她想要穿过人群过来，却被身边的老妇人死死抓住手臂，用力之大，连指尖都泛着白。
　　谢昭正想要提醒师叔，却见云翊目光已经投向那边：“你想说什么？说罢。”
　　女子偏头看向老妇人，泫然道：“娘，求求你了。”
　　老妇人亦面露哀色，闻言阖眸轻叹，慢慢松开紧握的手。
　　女子形容枯槁，跌跌撞撞走到麓山众人面前，俯身一礼。
　　“小女秋容，见过各位仙长，小女无意冒犯仙长，只是……只是……还求仙长救我夫君一命！”秋容说着双膝一屈，直愣愣跪了下来，咚的一声，听得谢昭牙疼。
　　“仙长！我家柱儿也让林子里的邪祟抓走了，求仙长救救他！救救他吧！”一个妇人挣开丈夫的挟制，连滚带爬地冲出来与秋容跪在一处，泪流满面。
　　众人没来得及反应，面前已经陆陆续续跪了一片人。
　　谢昭脑子里猝然闪过一丝明悟，他说哪里怪怪的，却原来是这村子看着人口齐全，青壮男子却寥寥几人。
　　云翊不言，侧头望向村长，老村长长叹一声，涩声道：“并非老朽不想救他们，只是这次祸事非比寻常。邪祟，是从那谷里来的。恶灵之谷哪里是什么善地，仙长们已助我们良多，老朽怎么能腆着这张老脸让你们去闯那龙潭虎穴。”
　　“况且，那些孩子被掳走已经有一段时日，怕是已经……唉——”村长颤声道。
　　“恶灵之谷？就是那个有进无出，闲人莫入的恶灵之谷？”一个小弟子惊道。
　　“什么是恶灵之谷？”有不知情的好奇。
　　“反正不是什么好地方，也不知多少人栽里面了，不是实在走投无路，绝不会有人自己往里面钻，进去了就说不好出不出得来了！”
　　小弟子清脆的嗓音像一个响亮的巴掌狠狠扇在村民们的脸上。
　　他们的脸唰地一下涨得通红，讷讷无法言语，跪着的人闻言颓然伏地萎靡不振，像是失去了最后的期望，眼底浮现薄薄的悲凉。
　　云翊瞳色瞬间冷了下去，眉头微微上挑，回头冷声告诫道：“放肆！吾辈修道之人，道心澄明，当心怀坦荡明善诚身，岂可贪生怕死独善其身！”
　　小弟子被他一斥，惊得慌了神，怯声道：“是，弟子知错。”
　　谢昭站在云翊身后，眼皮一跳，心中惴惴，看样子这回出来不简单啊，他只是想出来玩，可没想玩命。
　　不过看见精神振奋，燃起了希望的村民们，谢昭心中却也不由轻松了几分。
　　算了，天塌下来自有高个子顶着，云翊师叔还在呢，轮不到他来操心。
　　云翊眉心紧蹙：“既是无人归返，那他们是生是死便还不一定，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我去探一探。”
　　“多谢仙长！多谢仙长！……”村民们眼底浮起一团希冀，面色喜中夹愧。
　　因为事出突然，一行人只能暂时落脚在旋子里，分批住进了村民家中。谢昭和温蕴恰在好分在一处，正是第一个站出来的女子秋容家中。
　　农家小舍，能住的屋子不多，老妇人和秋容坚持要把最大最好的房间腾给两人住，谢昭温蕴再三推辞，最后还是一起住进了逼仄狭窄的客房。
　　所幸主人家虽穷困但不潦倒，将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
　　洗漱过后，两人一人一边分坐在并不算宽敞的床沿上，屋子里陷入了死寂的沉默。
　　这床实在太小了，两人平躺正好不留一点缝隙，翻个身都困难，两人自从成年后都没有同人这般亲近过，眼下都很是拘谨。
　　尤其是温蕴，虽然不再介意谢昭前世之事，但他心里多少还有点阴影，不愿和谢昭有过多的接触，特别是在最没有防备的睡眠中。
　　“师弟，明天要去恶灵之谷，你害怕吗？”安静的房间里响起谢昭温和的声音。
　　“我可以和师叔去说让你留下，毕竟你灵根才开没多久，去不去都不打紧。”
　　温蕴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转头看着面前风姿明秀的男子。
　　相处日长，他对谢昭已经很熟悉，方才在外面时他就感觉到了谢昭的心情并不如面上那般平静，没想到这种时候他竟还会考虑他的状况，甚至打算为他去向师叔求情。
　　因为即将入睡，谢昭只穿了一身白色里衣，身姿如玉，身上淡淡的青莲香不知不觉探上温蕴鼻尖。
　　谢昭专心致志地看着温蕴，等着他的回答，烛光昏黄着跳动，他茶褐色的瞳孔里只映着温蕴一人的身影，像是蒙了一层雾，朦朦胧胧的。
　　“不怕。”温蕴收回目光，只淡淡吐了两个字。
　　他眼眸低垂，长长的眼睫掩盖住眼中不明的情绪。那样惊险的围杀他不曾怕，如今自然也不怕，大不了一命而已。
　　谢昭朝他竖起大拇指，赞叹道：“咱小师弟就是牛啊，师兄心里还打鼓呢。”
　　“不过确实不用怕，万一有什么事，师兄顶在你前面，师兄不行还有师叔呢。”谢昭笑意温软，轻轻拍了拍温蕴搭在膝上的手。
　　感受到手背的温热，温蕴手指蜷了蜷。
　　他心中一跳，像是装了一面鼓，咚咚地敲了起来。
　　温蕴正茫然不知所措，谢昭忽然开始从自己的储物戒指中往外掏东西，符咒灵器丹药满满当当一大堆，摆在客房为数不多的空地上，他蹲在一旁献宝似的一件件给温蕴解释它们的用法和用途。
　　温蕴心中怪异的情绪消失一空，这家伙总能做出些出人意料的事情，让人瞠目结舌。
　　谢昭的想法很简单，穷家富路，出门在外，有备无患，多准备点东西可以应对意外情况。
　　现在意外状况这不就来了嘛，正好用上，不枉他花了一大笔灵石。
　　啰里啰嗦介绍完了东西，谢昭将它们分成两份，一份给温蕴，一份自己留着。
　　看着手中的储物戒，温蕴心里五彩纷呈，脸上不知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谢谢师兄，不过我……”
　　“没有不过，师兄给你的你就好好拿着。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早点休息吧，明日还要早起。”
　　温蕴还未出口的拒绝被谢昭死死堵在了嘴里。
　　不过听到后半段，温蕴就没心思去想戒指的事了，他半个身子都僵住了。
　　还不等温蕴说话，谢昭就往床上一缩，把里位让给了他。
　　“听秋容说邪祟会直接来村里抓人，师弟睡里边，安全一点，万一它晚上来，师兄直接把它祭天。”谢昭玩笑道。
　　温蕴无可奈何，只得睡进了里边。
　　谢昭一指弹灭烛火，四下一黑，两人整整齐齐平躺在小床上，感受到对方身体传来的热量，心中都诡异地泛起了一丝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