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等媳妇 ...
-
众人正告辞离去，谁会留意到小玉一颗珍珠打断了椅腿，让蕙小姐跌了出来。众女子呼啦啦围上去扶蕙小姐。
不料却是白菜最先跃身上前，一声“小姐小心”，扶起了蕙小姐，反应之灵敏，身形之灵动另在场诸位望尘莫及。
蕙小姐眼波在她脸上一转，恼意未消，将袖子从白菜手里寸寸扯出。几个万蝠洞女子上前将白菜推开。
白菜似出了神，脚下没留意，被她们一推趔趄了一下，背心正撞上小黑的胸膛。
那些侍女们指了小黑开骂。
“不长眼的东西，害死了云香，还敢在这里乱叫，你可知道我家小姐是什么身份。”
“一再羞辱我们万蝠洞，好大的胆子。”
......
小黑不知该如何解释方才的一时口快，扶了白菜低头喃喃着：“三当家，我不知......”白菜抬头瞅他，心思一时转得飞快。
这时有霖霖阁的侍女急急跑进来，对狄洛道：“夫人让蔓姑娘来，有话要说。”
蔓叶是红锦夫人的贴身侍婢，一直在白云洞中当差，这么晚了特地跑这一趟，带的话想必十分重要。
白菜探头去看，一袭绿衣翩然而至，腰带随莲步轻飘，适才的花厅中的焦躁气氛似被她带进来一阵清风给驱散了。
满室寂然，蔓叶见到狄洛施了一礼，面上不带笑，说的是山庄公事，“夫人说给蝠王一个交代”。
拿什么去交代？怎么交代？白菜默然，看狄洛似沉吟了一下，只向蔓叶点了下头却不说话，她心里不由焦躁起来。
蔓叶说完似要走了，却又回头看了狄洛一眼道，“大长老不日便会到来。”说话间依旧神色淡淡，眼中却有溺死人的温柔，狄洛似乎没看见，笑着说了声“多谢”。蔓叶也没再说什么，如月下藤萝，随风袅袅出了霖霖阁。
曼妙女子来了又去，一缕云样衣裳的月夜魂，惊鸿一瞥让人痴愣差点忘了一件重要的事，她带来了夫人对这件事的底线：不能得罪蝠王。
夫人特地让人来霖霖阁说这话，显然是有意偏袒万蝠洞了。白菜她们一下从座上宾变成了桌上的鱼肉。人是狄洛接回来的，夫人意思模糊，倒也如何解决也由狄洛拿主意，但蝠王的面子是一定要给的。
万蝠洞是得势的一方，大家暂时饶过“负心”的小黑，全盯着狄洛，等他说该如何惩治。卫士已然守在门口，狄洛若是不给个说法，他也别想出去了。
狄洛目光在小玉脸上停了一下，道：“玉小姐，得罪了。”
姐仨怔愣，只见他又回头对猿伯吩咐道：“明日便送她们下山。”
狄洛说得直接，不给姐仨一点面子，姐仨脸上有不平色却因为狄洛对小黑有大恩并未出声。此时惊得歪了嘴的人却是猿伯。他看看白菜，想起当时风隐把玉佩丢给她的事，只是盯着狄洛不知该从何说起。他刚发觉自己错把丫头当小姐。可少主会乖乖住在牧云斋，大概也是因为这丫头，这下要把人送下山，依着少主的个性，岂不是要闹个天翻地覆。少主从前很忌讳别人谈论他的原形，这事又怎么跟狄洛说呢。
逐客令已下。
这时，万蝠洞的人却不满地嚷嚷了起来，“怎能这样便宜了他们？”
小玉冷笑回敬道：“放过她们？倒像在说我们纵仆行凶呢。”
蕙小姐不理小玉，只顺应万蝠洞众人的话，对狄洛道：“狄先生若放过害死云香之人，父王那里恐难交代。”马上又有人吵嚷：“把这群野妖精关起来。”
狄洛看了她道：“云香虽是不幸，可此事是孤掌难鸣，传扬出去，最终受损的只怕是万蝠洞女子的名声。山庄若是选了不肖之人，是狄某失察。在下也有责任，不妨让在下向蝠王交代吧。”
不重贞洁之名又怎会带面纱？蕙小姐垂目若有所思。
白菜拉拉小玉，轻道：“我们走吧。”翡翠也暗推了她一把，小玉才收了大闹之势，利眼在小黑脸上剜了一下，拂袖出了霖霖阁。
小黑终究没有看成云香，他出门时对狄洛千恩万谢，可对当家姐妹三人不论是感激还是歉意却不知该如何表达。只因从未见三人的脸色如此难看过，他心下有些怯怯。
走回牧云斋，一路上风吹了夜更凉，旁边的荷塘中荷花开了，荷香清新却被风吹得飘渺，唯独那月下蛙鸣倒是声声刺耳。
小玉回头来，死死地瞪着荷塘。
白菜忙蹲下身捡了块石头往荷塘里砸去，顿时静了下来，没走几步便又听见起来群蛙叫了起来，比刚才更欢腾，闹得人心更烦。
小玉忽然停步掉头，提裙快步走到落在后头的小黑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是吃多了？好好的万年情圣不做，非得弄出这副一往情深的死样子来，害得我们跟着你......” 小玉忽又不说了，一甩已握得死紧的拳，转头吭哧吭哧地走了。
小黑原来是沮丧难过，突然被小玉乱骂一气，便怔然一人站在那边，身边空荡荡的。
翡翠向白菜眨眨眼，自己追小玉去了。
白菜转到小黑面前：“小玉她是气糊涂了。”
小黑迟疑却点了头。
“你觉得云香的死你有责任？”
小黑又点头。
“到万蝠洞去接受他们的惩罚，这就是你的负责？”
小黑忽然觉得脖颈僵硬，头有些点不下去。
“负责是件体力活。千斤重担你要去挑，磐石挡路你就要去推，当然趴到那里等着挨鞭子也是种体力活。可有时也得用用脑子吧。你不觉得云香死得很古怪吗？云香为什么要杀你？她是个偏激的人吗？她真的有非杀你不可的理由吗？这些你全都想过了？你该为云香找回真相，而不是去接受别人告诉你的真相。”
小黑脑子里乱哄哄的，白菜的问题云香的欢颜一下子全都挤到了眼前，他盯着白菜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
白菜想想，或者这就是当局者迷，她也不再说什么，抬手想弹他的脑门，身高还差得远，只好改拍他的肩道：“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知道你就个猪头。从前也是。不过是不一样的猪头罢了。反正我们也要走了，你想不起就别想了。”
从前，那是多久以前？小黑他一直以为猪是健忘的，所以没有从前，也没有回想从前的习惯，正要追忆，脑子里忽然空了起来。
一阵夜风过，蛙鸣又起，前边的竹林沙沙作响。
小黑回神，这才发现眼前早没了那个白裳绿裤的身影。
风隐蹲在牧云斋门口好一会儿，却不见有人回来。
猿伯到青龙潭去找他，于是他特地来此，坐等媳妇儿。
听说过美人如玉，没听说过美人如菜的。
远远地似有脚步声近。
长发垂散风中，乌云如瀑缠绕了她的身躯。眼眸若星闪，白裳绿裤依然像棵菜。风隐迎了上去，坐在她面前，左右摇摇火红的大尾巴，乌溜溜的圆眼睛凝望着白菜，做可爱状。风隐心里有点鄙视自己，幸好知道他原形的人只有母亲、猿伯，还有那些通通都老死不相往来。
“在这里等我吗？好乖呀。”白菜眉开眼笑，几乎是扑上去的。风隐头皮一麻，后悔想跑，已经被拎起来了，它正扭身反对像拎猫一样拎它，只听后面有人走上来道：“我们回客栈，可不能带它去。你在这里玩玩就算了。”
“小玉，为什么？”白菜不满噘了嘴，跟着走上来的翡翠进了牧云斋。
小玉厌烦道：“养只猪都这么烦了，你又弄只狐狸。”
小玉心里不快，拿狐狸撒气，白菜心情也不好。
“我不管。我要把它装在翡翠的小乾坤袋里带回去。”说着，白菜便到翡翠身边蹭去了。
风隐背上直冒冷汗，万一他被白菜忘在那个袋子里，岂不是要饿死在里头，于是它一嘴咬住白菜的衣角，任白菜扯着它的尾巴怎么塞，都不肯进那袋子里去。
“看吧，它不肯走呢。”小玉幸灾乐祸起来，“活该养只白眼狼。”
白菜停了手道：“我看是你不想走吧。拿狐狸说事。”
谁知小玉倒干脆道：“是啊！我就是不想走。我就看不惯她故作骄矜、高高在上的模样，神兽就真个了不起了吗？”说罢，她也不再管狐狸的事，自顾自往院子里去了。
至少比她们这些杂牌妖好混多了。白菜这么想着却没说出口，忽觉手下的狐狸老实了，低头发现它正歪头痴痴看小玉的背影，白菜不由下狠手在它脑门上弹了一下：“喜欢媚狐狸，山下看去。”
狐狸痛得咧嘴，要去咬白菜的手指，一个没防备被白菜按头塞进了小乾坤袋，抓挠都爬不出来。
翡翠收紧袋口，忽道：“小玉，我觉着下山也好。我看那个少主也不是好人。今天又听说有人上门来说风隐抢了他什么什么战甲的。”
这时忽然听到院里有一阵嘤嘤哭声传来。
姐仨觉得奇怪，翡翠过去，在前头那扇圆形拱门后面拖出一个小丫头来。
原来是厨房里看火的那条小鲤鱼精，她已经哭得两眼红肿，让人不敢问也不忍心骂。
小玉不由甩帕，咕哝了一句：“哭什么！是我们要走，她哭什么。”
小鲤鱼精闻言扑上来要抓小玉的手，小玉闪身，她扑了个空，只坐在地上失魂落魄道：“小姐你们真的要走。”
白菜没想到这里竟有个如此情深意重的，忙扶起她，正要掏出手帕给她擦眼泪，才记起手帕给小黑绑手了。又听那小鲤鱼哭道：“少主真的死了。你们都要走了，一定是少主真的死了。”她咬了唇，却再也抑不住哭声。
“啊？”姐仨同愣。白菜忙拉过她来问道：“这是谁说的？”
小鲤鱼抽抽搭搭：“我昨日偷跑到山庄外捡梅枝玩，正碰上个骑着黑蛟的来山庄寻衅，说少主的青飒死了，说我们少主这么久没露面必是去灭妖反被妖灭了。结果夫人来了，那人被夫人一顿紫金锏打得不能动了，我见猿伯出来把他弄下山才悄悄回来。”
姐仨一听眼里皆是崇敬，这红锦夫人好生猛。倒也隐约听说过风隐打伤人家爱徒毁了这个炉那个井的这种事时有发生。来讨回公道者，有散仙有妖怪，有些不怕受冻，在外头一骂就是好几宿，所以白云山庄的人不爱到庄外去。一般都是夫人送些财物了事，被夫人打得不能动了，想必夫人是生了很大的气。
白菜见那小鲤鱼大概是从昨天哭起的，人都憔悴了怪可怜的，忙忙安慰道：“你们少主没事。好了。快别哭了。你看，姐姐这只狐狸可不可爱？”说着她拉过翡翠的袋子，从里头拎出一团红毛来。
谁知小鲤鱼定睛看着那团红毛，眼泪扑簌扑簌掉得更欢：“听说少主也是红色的狐狸，少主虽然只有几百年的道行，几千年的老妖都未必是他的对手，我，我就是他救回来的。”
白菜愣愣看着小玉，这招亲怎么像是给脱缰的小狐狸找个保姆啊，低头见小鲤鱼还跟那儿哭呢，心里虽有点舍不得，可还是把暖暖的红狐狸往小鲤鱼怀里一塞，给她抹抹眼泪道：“姐姐把它借你。别再哭了啊。”
小鲤鱼点点头，抚摸着怀里的那团温暖走了。风隐痴愣愣回头，不敢相信自己的媳妇就这么轻易把自己借人了。
原地留下姐妹三人，忽听小玉道：“骑蛟龙的人，红锦夫人都不放在眼里，小小白云怎会简单。如果当初有这样的人撑腰，方准怎么会死，我们又何必狼狈躲藏连报仇二字都不敢提。”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了，久到那妖王早忘了来追杀她们。
远处夜空有星闪闪亮，像那双漆黑的眼中盛满着暖意的光，枫林中传来风的絮语，像声声叮嘱，从天涯遥远处来。原来难忘的事终究还是难忘。
第二日清晨，白菜去了南院柴房，小黑有伤，她去看看顺便帮着收拾一二。
一开门，小黑虽然看着有些憔悴，却不似昨日双眼无神，白菜倒放心不少。正帮小黑收拾，说着回去做生意的事，却有牧云斋的丫头来说，不用收拾了。
只因给狐狸做保姆的事又有了转机。适才有人拿了画卷来寻人，确认小玉是风隐选中的少夫人，他不日便会回山庄，让她们安心在牧云斋住下。
白菜听了这个消息，得偿所愿时心里没有期待中的高兴，白云山庄够有钱的了，不知道风隐够不够俊美无俦，好让小玉离幸福近一点。从此留在落霞山，那她自己又想要些什么。
想来想去，不觉独自行到一处荷塘。
荷花在舒展的碧叶间开得影影绰绰，轻风吹拂，香气在空中浮动，池畔竹林翠叶扶疏，沙沙作响，青竹林下精舍几间，倒是个清修的佳处。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等媳妇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