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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

  •   裴乐突然觉得林月柔不是那种端庄型的传统美人,她是个萌妹。

      具体怎么说呢,她很会夸人,经常就是:“哇,少侠身手真好!少侠好帅啊!”

      裴乐被她巴巴的求着,竟然有点不忍心拒绝她想要“飞出山庄”这种奇思妙想。

      裴乐挠头:“林姑娘,即使轻功再好,赤岩峰山高崖峭,想直接‘飞’出山庄,也是不大可能的。”

      “怎么会不可能呢?”林月柔皱起拂烟柳眉,“楚逸都可以用轻功飞进庄子里来。”

      裴乐一听到正主提起楚逸了,忙问:“楚逸?”
      “他与林姑娘你.......?”

      江湖中人本就单纯率直,更何况是林月柔这种名门大宗里的贵小姐,可能一句话,一个眼神,她就可以相信一个人,她已经完全不把裴乐当外人防着了。
      一提到楚逸,林月柔顿时开心得像个想要炫耀什么宝贝的小孩般,眉眼弯弯:“是的呀,他是我的意中人,我就是要逃出去和他远走高飞!”

      裴乐被她灼目的笑容击中,没能忍住,咳嗽了几声:“可是林姑娘不是已经要与江盟主成亲了吗?”

      林月柔笑容一垮,顿时垂头丧气起来:“我才不嫁给江映迟!”
      “他是个骗子,他骗我。是他说他那儿有寒松子当年遗留下来的秘籍,如果我能让楚逸亲自来拿,他就将秘籍归还楚逸的!”

      这林大美人也太天真了吧?裴乐都忍不住扶额,“林姑娘,正派大宗都恨不得将楚逸先除之而后快,你怎么能相信他死对头的话呢?”

      林月柔的眼里满是愧疚,低着头,有几分委屈:“可是江映迟他是楚逸的师弟啊,他怎么可以跟那些人一样,把楚逸当仇人呢?”
      “他骗了我,现在还非逼着我同他成亲。”

      “但我知道他根本就不喜欢我,他只是想利用我们的婚事逼楚逸现身!”

      江映迟是楚逸的师弟?!
      晴天霹雳,五雷轰顶。
      裴乐下巴惊得要掉了,这又是什么江湖秘闻啊,为什么他在原著里都没看到?难道是后面才揭秘的身份吗?

      既然是同门师兄弟,又怎么会一个声名远赫,一个过街老鼠呢?

      裴乐抬起头,疑惑的望着林月柔,眼中波光粼粼,语气竟然带着点颤意:“那.......楚逸一身武功尽废,便是中了江映迟的毒计吗?”

      林月柔怔了怔,见裴乐一直凝视着自己没动,双眼中的情绪都快溢出来了。
      她不知道面前这个上虞小弟子怎么了,明明是个正道的人,但却好像一心一意的向着楚逸似的。

      林月柔不解:“少侠,你们门派不憎恶楚逸吗?你们不是都叫他魔头,要对他喊打喊杀的么?”

      裴乐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差点露馅,不过也好在林月柔傻白甜,好糊弄,他马上解释:“不是的,是我师傅从小就教导我,人要有明辨是非之能,不可以人云亦云,要凭自己的耳闻说话。”

      “我听林姑娘你的语气,觉得那楚逸未必是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咱们不能光凭莫须有的传闻就随便诬陷一个好人,对吧?”

      “对!对!”林月柔像终于找到了知音,激动得甚至想拉着裴乐蹦,“楚逸可好了,他才是真正的大侠,他救过好多人,还救过我,可是从来没人相信我说的话!”

      他正要躲开林月抵挡的热情,一个小丫头的声音忽然在二人身后响起:“小姐!江盟主和老爷等你很久了,咱们快去前厅罢!”

      裴乐生怕自己被当成调戏名门小姐的登徒子,缩回手,温温有礼的作揖道:“那么就不打扰林小姐了。”

      林月柔不依不饶,好不容易遇到个合自己胃口的人,没说上几句话就得分别,她还想去拉裴乐的袖子。

      “小姐!”
      丫鬟急得冒汗,赶紧拦住自家奔放不拘小节的小姐:“未出阁的女子怎可和陌生男人独处太久,快走罢小姐,晚了老爷又要大发雷霆了!”

      她爹一动怒就容易让人把她关起来,林月柔可不想这么关键的节骨眼上失去自由,眼看着婚期将近,她还要想法从山庄里逃出去呢!
      没办法,她只能暂时忍下再跟裴乐聊天的想法:“那我先去前厅了,少侠,以后有机会我再来找你!”

      “呃.......好。”裴乐举着手,头都不敢抬,怕死在小丫鬟的眼刀下。

      “对了少侠,还未问你的名字呢!”走到一半,林月柔又提着裙子跑回来。

      “.......裴乐。”

      “好,裴少侠,后会有期啦!”

      林月柔有些像活泼娇憨的现代小女孩,老实说,裴乐蛮喜欢这款的。
      她一走,他也就回南苑去了。

      饭点已到,等裴乐找到饭厅的时候,才发现饭厅里已经坐了不少别派的人。

      秦澜和楚逸他们点了满满一桌菜,裴乐看见,马上坐过去。

      “点这么多,我们几个人能吃完么?”裴乐坐到桌边,略微数了数,感觉比过年吃的还要丰盛。

      楚逸拿起筷子,微微一笑:“无碍,这里的膳食都是山庄负责。”
      “不用钱。”

      “啸月山庄也太财大气粗了吧!”裴乐听罢毫不客气的操起筷子吃了起来,眼疾手快的从秦澜手底下抢过一块酱肘子。

      秦澜:.......?
      该死,最后一块了。

      裴乐再敢把筷子伸过来一寸,他绝对会把筷子插ta鼻孔里!

      到底是一群年轻人,饭厅里像裴乐他们这样打打闹闹的人并不在少数,整个饭厅显得热闹又融洽。

      楚逸见秦澜挽了袖子就要扔花生米到裴乐鼻孔里,额上黑线一挂,忍不住把自己碗里的肘子夹给秦澜,“好好吃饭。”
      成功避免了一场恶战。
      楚逸心想,毕竟在这个地方,人多眼杂,丢脸也就丢大发了。

      但是转念一想又不对,丢也应该丢的是上虞派的脸,和他们圣天教有关系么?

      ……
      不知道肘子还能否要回来。

      到底是有武功的人,秦澜下筷又稳又准,几个回合下来裴乐就抢不过了,认命的开始吃面前的小青菜。

      裴乐自己苦哈哈的吃青菜,还想着给秦澜夹一筷子:“多吃青菜,对身体好。”

      不出他所料,秦澜立刻就发出了感激的声音:“滚。”

      裴乐叼着青菜笑眯眯,也没有在怕的,光天化日之下,秦澜也不可能对他怎么样,动手那不就露馅了吗?
      他反而还更咧着嘴放狠话:“我告你,我最讨厌就是吃青菜,你把肉全拦在你那边,我吃不到肉,晚上做梦会梦游吃人的。”

      一块形状完美,色香味俱全的牛肉顿时扔到了裴乐碗里。
      抬头一看,肉的原主是楚逸。

      楚逸抿了口杯子里的酒,唇边是寡淡却迷人的笑意:“吃罢。”
      “不然晚上第一个被吃的人就是我。”

      裴乐动作一顿,刚刚还呲牙咧嘴的抢吃的,现在却像只刨食儿的小松鼠,一声不吭。

      他们二人来得比裴乐早,秦澜早已吃好,两手抱臂的坐在裴乐对面,以欺负后者为乐。
      而这么些日子相处下来,楚逸也知道了裴乐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吃货,如果吃不饱,他就会十分难受。

      于是楚逸默不作声,将吃的全部推到了裴乐那边。
      “不必太急,都是你的了。”

      相似的话,裴乐很久没听到过了,这下猛的又钻进耳里,连串的回忆就像散了的珠链,一颗一颗掉进脑海,甚至弄得他鼻头一酸。

      之前还是吸血鬼亲王和神子的时候,那个楚逸也经常这样把所有好吃的都推到他面前,帮他切面包,切牛排,还.......用手帮他擦嘴角。

      那个楚逸没了,那本书也早就结束了。这一切回忆却都在裴乐脑子里,楚逸不记得了,他却还记得。

      他情绪忽然翻涌,眼里的光湿润欲滴,这并不明显的变化旁人看不出,楚逸却感到他忽得一窒:“怎么了?”

      裴乐回过神来,将肉塞进嘴里,堵住快溢出来的情绪:“没,我太感动了,从没有人对我这么好,我以后一定为你疯,为你狂,为你哐哐撞大墙!”

      楚逸嘴里的酒洒了一地。

      是夜,裴乐失眠。

      他们的屋子四面皆是雪bai粉墙,两边墙角各放着一张简单木床,一头是棋盘格花纹的帐幔,一头贴着墙壁。
      而两张床的中间用单扇立式屏风隔着,上头金漆彩绘,刀锋犀利,细看是一副山水花鸟图。

      裴乐翻了个身,死死盯着黑暗中屏风上的花和鸟。
      外边似乎是有门派弟子在放焰火,窗外银花炸开,时不时便亮闪一下,晃得裴乐的心也摇曳不定。

      楚逸也听见了,便稍稍看向窗户,嘴里问::“睡不着?”

      或许是翻身的动静太大,楚逸发现了他没睡着,裴乐便只能趴在枕头上回:“外边太热闹了。”

      楚逸淡淡的嗯了一声,然后又听裴乐道:“教主,其实我今日同林姑娘说了很久的话。”

      楚逸继续嗯,裴乐也继续说:“我从她那儿知道了一些事,便很想问你,你要是不愿意说也没关系,我就是.......问问。”

      楚逸:“嗯?”

      “林姑娘说江映迟是你的师弟,是他们用寒松子的遗物来骗你,你才会中计。”
      “可我有些不懂了,你当初之所以会来啸月山庄,究竟是因为喜欢林姑娘,还是只为了来拿你师傅的东西?”

      “因为什么,重要么?”

      裴乐愣了愣,“不重要.......我只是好奇。”

      屏风那边窸窸窣窣响了一阵,裴乐还未抬头,面前便站了道修长笔直的人影。

      “走罢,既然睡不着,去夜探地牢。”

      来了一天了,裴乐才想起还有个等着他们去救的左护法:“啊?现在去?”

      烟火的颜色从窗外落在楚逸漆黑的身影上,一瞬间的光亮点燃了楚逸惊为天人的俊脸。
      楚逸道:“现在他们都在忙着庆祝,戒备会有所放松。”

      裴乐马上坐起来手忙脚乱的穿衣服。

      这几日来的客人越发的多,大婚将近,每晚啸月山庄里都会举办烟火大会,灯笼全部亮起,还有各式各样的花灯,照得山庄亮如白昼,欢闹声不绝于耳,

      烟火从山庄里各个角落升上夜空,地面上灯海茫茫,天空也炸开片片火树银花,繁星之灿,压根不足为提。
      来往路过的弟子都在打招呼,裴乐刚跟楚逸出了门,迎面便走来几个岐山派的,气质翩翩,风度超然,见到他们,纷纷抱拳行礼:“二位上虞的小友,也来看焰火么?”

      “是啊。”裴乐满面含笑。

      几人又随口寒暄几句,便各自分开。

      裴乐也不关心他们要去做什么,冷不丁,手被身旁的人一下拉住。
      “等会人多,跟着我。”

      裴乐的耳根子在黑夜里红了些,好在焰火也是红的,没露出什么端倪来。

      不过楚逸说是要去夜探地牢,拽着裴乐却越来越往人多热闹的地方走。
      这山庄大得出奇,光是南苑就绕得人摸不着方向,好一会,裴乐在人堆里走着,突被打闹的人撞了一下,手上牵着的人力度一松,他便和楚逸被挤散了。

      果然来的都是年轻侠客和弟子,晚上闹得厉害,这些身穿各派门服的男男女女,有的还趁着这样的气氛,低头耳语,做些平常不可逾矩的事。

      裴乐扒拉出人群外,喘了口气,正想着如何去找楚逸的身影,那人的一身气质与周围大相径庭,不等他找,眼睛一抬就看见了。

      那人不知从哪儿弄了些灯纸,在这辉煌灯海中站着,低头认真摆弄着手里,身后是万千焰火,绚烂夺目,他眼里却只有手中的东西。

      离得不远,裴乐慢慢走过去,刚到楚逸面前,楚逸手中的东西摆弄完,一只小小的花灯就被他粘好了。

      “教,楚.......”裴乐怔愣了片刻,刚想开口,楚逸已将那盏灯递到了他手里:“送你。”

      裴乐呆呆的提着灯,问:“你哪儿来的花灯?”

      楚逸负手,蓦地一笑:“捡的,被人踩坏了,我便重新粘了几下。”

      “你还会这门手艺啊?!”裴乐也笑了,惊讶的看向对方。

      “是我师傅教我的。”楚逸笑容淡了一些,慢慢道:“他以前会经常带我偷偷参加镇上的花灯会。”

      “虽然我的身份特殊,从小便见不得光,但他从未对我有任何偏见,他希望我同所有寻常人一样,普通长大,平安就好。”

      裴乐顿时一滞,提着这小灯犹如千斤重:“你一定和你师傅感情很好,他的遗物对你来说意义也非比寻常。”

      楚逸笑笑,“那你现在觉得我是因为林月柔,还是因为我师傅才中计?”

      “.......我怎么知道?”
      “或许,两个理由都有?”

      满山灯光,像是落在山庄里流动的星火,人陆陆续续的都散了,一路上灯火跃动,最后一轮焰火也升上空中。
      楚逸站在人群外,安安静静的望着天空,星光和火花映在他眼里,全部成了零零散散的光芒。

      从前在寒苓谷随寒松子学武练剑时,偌大的谷里只有他们师徒二人,说寂寞也谈不上,但他就很喜欢这样一个人静静的看星星。
      有时候站在地面仰望苍穹,总会有种星星都在他左右的错觉。

      这不是孤独,而是惬意。

      夜风起,天气有些凉了,楚逸突然低低叹了一声,“你可愿听我说件往事?”

      “当然!”裴乐听他声音,无缘无故的也多了丝伤感,他直觉认为,楚逸身上应该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故事才对。

      -

      楚逸自小便被人称作魔星,幼子怀才,是造化,也是危险。
      那时候他不过十来岁的年纪,不愿连累生母,便离家出走,再没回去过,一路逃到寒苓谷外,被仇人追杀,幸得寒松子相救。

      寒松子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隐士高人,他一生只收了两个弟子,一个是楚逸,另一个就是比楚逸后入谷的江映迟。

      寒松子在江湖中的地位德高望重,楚逸不想自己的魔星身份连累师傅,便从来没有暴露过自己也是寒松子徒弟一事。
      于是江湖中只知寒松子唯一的弟子是江映迟,却不知实际上还有一个楚逸。

      江家曾经也是一介名门大家,只可惜树敌太多,家族里也出了争权内乱,江映迟的生母担心他长子身份会威胁到他性命,于是连夜派人将江映迟送到了寒苓谷。
      而江映迟的父亲曾于寒松子有交情,断不会看着稚子惨遭迫害,于是便破例收他做了二徒弟。

      楚逸十五岁这年,有了一个十二岁的小师弟。

      江映迟娇生惯养,刚到谷里时受不了山里没完没了的蛇鼠虫蚁,吵着嚷着就要回家。他一个还未习武的富家公子,半夜醒来看见一尾盘在床头的银头巨蟒,没被吓死都算好的。

      而楚逸第二日起床看见那张惨白哀怨的小脸,心觉不忍,夜里便抱着自己的被褥爬上小师弟的床,倒没怎么睡过觉,一晚上都在替师弟赶蛇捉鼠。

      这样相安无事的过了两天,江映迟却还是总觉得床上有什么蚂蚁之类的细小虫豸在往他衣服里钻,惹得他浑身痒得难受。

      楚逸为了他,一拍胸脯的道:“师弟放心,今晚师兄准让你睡个好觉。”

      却没想到楚逸想的办法便是捉一箩筐壁虎回来,全部倒在江映迟屋里,还看着江映迟吓到扭曲的脸,笑吟吟说:“壁虎吃蚂蚁,有了它们,今晚师弟你便可睡个好觉了!”

      江映迟有泪只能往心里流。

      夜里出山回来的寒松子,一进屋,冷不丁看见爬满地上墙上的壁虎,眉头一抽,当晚就罚楚逸把壁虎全捉起来放回山中,并让他带一部分壁虎把肆虐的蚊子先解决了。

      一直到吃过晚饭,江映迟还未见到楚逸的身影,找到他时对方正含着野果和壁虎一起张牙舞爪的扑蚊子。
      看见江映迟了,楚逸还认真的赶他进屋:“快回去,我刚点了甜香,蚊子都吸引来了!”

      江映迟半信半疑,小小的眉毛拧了起来,颇为鄙夷的说:“凭这个法子,能把虫都除完?”

      楚逸笑笑,“你且看着。”

      话音刚落,江映迟已干脆利落的回头进屋,不带丝毫留恋。

      但他这几日都和楚逸住惯了,对方一不在,耗子又嚣张起来,吱吱吱吱吵个没完,江映迟被吵得头疼,干脆也不睡了,披上外衫去看楚逸,找了半天才看见他正靠在树边睡得鼾甜。

      楚逸白净的脸上留下好几个蚊子包,江映迟左右看看,恶心的壁虎没了,聒噪的蚊子也没了。
      他略一犹豫,慢慢坐下来靠在了楚逸旁边,不知不知也睡着了过去,意外安心。

      两个人这同塌而眠的习惯,就这样无声无息的,一只维持了下去。

      江映迟从小傲慢阴郁,因着寒松子的悉心教导和楚逸的谦让照顾,竟也渐渐开朗起来。

      寒松子是世间有名的正派高人,江映迟拜他为师,自然也想除暴安良,公然正道。
      但江映迟性格偏执,非黑即白,痛恨一切邪恶份子,凡是恶人,他都不分青红皂白就盲目杀戮,与楚逸大相径庭。

      楚逸由于自身原因,知道正邪之分不过是个笑话,所以从不在意身份地位,看人只看内心,这一点让江映迟极为不满。

      一次出谷,楚逸亲眼看见江映迟将一个山贼一剑劈成两半。

      那山贼是隔壁山头的,寨子里只抢杀烧抢夺的恶人,从不为难好人,还会拿银子接济附近山民。

      而他不过是扶了一个在山间受伤的樵夫回家,便被江映迟直接杀了,说他是图谋不轨。

      楚逸震怒:“师弟,你为何如此......”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师兄。你肯定要说这山贼不过是好心才扶樵夫回家,但他要是好人,会去做山贼吗?他不过是想堂而皇之的去樵夫家里,好抢走樵夫家中的贵重之物!”

      “你简直无可救药!”

      “师兄,你才是无可救药!你盲目相信别人,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好人就是好人,恶人就是恶人,我从不信什么恶人是被冤枉的!”

      楚逸呆呆站着没有回应,待江映迟拂袖从他身旁走过,他才叹了声气,慢慢道:“那我呢?”
      “我也是武林中人人喊打的魔星,你为何不杀了我?”

      江映迟动作瞬间一滞,他的年纪也不算大,可心里的目标非常清楚,他想做的,他想要的,他明明白白。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

      “师兄,总有一日,我江映迟会站在武林中的最高巅,我要告诉全天下所有人,你轩辕楚逸是我的师兄,从来都不是什么魔星。”

      “那后来呢??”裴乐听得呼吸都揪起,“江映迟他明明和你感情这么好,他为什么要害你,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吗?!”

      楚逸看他一眼,继续讲,语气无波无澜,似乎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一般。

      -

      那时候一切都尚算美好,即使江映迟和楚逸的某些观念存在着本质区别,但他们既为师兄弟,自然还是感情深厚,尽量不去触碰那敏感的底线。

      练完剑后,楚逸没事时还常取笑江映迟唇红齿白,像个姑娘模样。

      “师弟,你可听说过江湖中声名远播的那几位名门美人?”

      “有一个是啸月山庄的大小姐,听说和你一般大,最近在武林中美名大盛,已经快被评为天下第一美人了。”

      “哪个?”江映迟听上去却并不是很有兴趣。

      楚逸从树上摘了个毛桃,在衣服上反复蹭了几下,擦干净后,扔到了树下的江映迟怀里。

      “林月柔啊。”楚逸笑:“你从谷外来,曾经也是名门公子,竟不知道她?”

      “不过也是,你小小年纪长得已是少有的美貌,依我看,那个传得火热的林月柔,或许还比不上你。”

      江映迟将桃子又砸回楚逸身上,恶狠狠的在树下开骂:“你敢拿我跟女人比?”
      “下来我便撕了你,看谁才像女人!”

      楚逸跃身到离他更远的树杈上,躺下去枕着双臂朝底下笑:“师弟你一生气,脸也红了,就跟抹了胭脂一样,好看,果然好看。”

      江映迟才多大年纪,小了楚逸两岁,口头上怎么是他的对手?就连轻功也远远比不上天才般的楚逸,干瞪着眼在树下冒火:“楚逸!”
      “你有本事就下来!”

      “不下。”
      “从树上这角度看你,更好看了,我为何下去?”

      “你!”江映迟狠狠将头埋下去,情愿看着地面也不愿被楚逸看他的脸:“我看你现在如何看我!”

      楚逸看他作出这么可爱的举动,忍不住在树上哈哈大笑起来。

      “师弟,你究竟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如此可爱?”
      “你可比山外那些美人仙子有趣的多,倒不知日后谁有那勇气嫁给你。”

      江映迟脸同脖子霎时红成了一个颜色,怒道:“谁要娶!”

      “怎么?”楚逸翻了个身支着脑袋问:“你不想娶,还想嫁?”

      “嫁你个头!我是男人!”江映迟被他逗得恼羞成怒,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起来:“我要娶的人肯定必须是这江湖里举世无双的人物,她若打不过我,还娶她作什么!”

      楚逸听得有趣:“谁家媳妇是娶回来打架的?”

      “你还想你娘子打遍天下无敌手啊?”
      “那得是个多凶的女子?”

      江映迟鼓着双小孩子特有的大眼睛瞪着楚逸,后者虽然不喜欢他这小家子气的模样,但被瞪得久了,不由不自在,于是只能顺着道:“好好好,我师弟,江映迟,日后娶的一定是这世上打架最厉害的人物!”

      “将来你要是看上了谁,务必修书一封给我,我定不远万里赶过去同你娘子打上一架,打不过我便让她滚蛋,如何?”

      江映迟被楚逸荒里荒唐的话逗得气消不少,努力憋着笑回道:“我若成亲,死也不会请你来吃酒!”

      “果然是我亲师弟,知道师兄没钱给你包份子钱!孝心感人,孝心感人!”

      “你!!”
      江映迟不再被楚逸拉坑里,知道对方拿自己取乐取上瘾了,眼睛一转,反问道:“那你呢?你日后想娶什么样的女子?”

      “我?”楚逸笑着摇头,“我这样的人,只愿有个栖身之所便已足够,当今天下,有谁敢嫁给一个魔星的?”

      江映迟小小的眉毛皱成一团,仿佛包子皮儿上俏皮的褶皱一样,不满的反驳:“我堂堂江映迟的师兄,世间女子岂有不趋之若鹜之理!”

      那未曾变声的童音既严肃又可爱,楚逸听得又想放声大笑,拼命咳嗽掩饰语气中的笑意:“这么说,以后我这魔星可得沾你的光,全靠师弟你才能娶着美娇娘了?”

      “那你可得争气点,早点去混个武林盟主当当,师兄我才好洗去骂名,抬头做人啊!”

      江映迟郑重的点头。

      楚逸笑得够了,才停下来放缓语气,声音中夹杂一丝复杂的感慨:“只不过,师弟。”
      “现在你出门仍要千万小心,切记,无论如何都不能说你是我轩辕楚逸的师弟。”

      “保护好自己,听见没?”

      江映迟听了此话,心中满不是滋味儿,但他想了半天,却不知道如何出口驳回楚逸的话,只能咬紧唇角,十分生气的说:“谁稀罕说自己是你的师弟!”

      那时候的江映迟始终觉得楚逸是这世上最讨人厌的存在,也难怪武林中的人非喊打喊杀除去他不可。

      只不过.......其实楚逸也有偶尔不那么让他厌恶的时候。
      比如楚逸捉各种稀奇古怪的山野动物回来陪他玩的时候,或是研究怎么做出谷外的冰果子糖人给他吃的时候,再是带他捉鱼烤鸡,偷偷跑去山下村民的菜园子里挖番薯的时候。

      其实细细想来,江映迟前半生二十年的记忆中,同楚逸度过的那段山中岁月占的不过只是其中短短一段,可是在他的回忆中,却好像全是楚逸一般。

      以至于他从前那么讨厌这个人,不愿多看他一眼,可后来再也见不着了,才知道想见这人一面究竟多难。
      难到他必须用最阴险毒辣的计谋,才能与他有那么匆匆的一次相逢。

      如今江映迟真的如同当年的誓言所说那般,成为了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一位武林盟主,他的武功出神入化,已至巅峰,除了楚逸外的其他人都被他无情踩在了脚下。

      但他却没有如当年一般替他师兄说上一个字的公道话,他站在了楚逸的敌对方,巴不得全天下包括楚逸在内的所有人知道——
      知道他恨楚逸,知道他们水火不容不共戴天,也只有这样,他江映迟的名字才好像和楚逸这人有什么非同一般的联系一般。

      虽然也只是岌岌可危的一点联系罢了。

      后来的江映迟甚至都不知道楚逸在哪,圣天教总教到底在何处,也不知道楚逸过得好不好,不知道他记不记得自己。

      他只知道他说他恨楚逸,不过是想.......

      不过是想再见到他。

      是不是正因为他现在已经成功坐上了武林盟主的位置,所以当初那个说会永远做他师兄,一直同他在一起的人,才会如此放心的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眼前?

      他还记得是那人自己说的,会永远做他师兄,少年青年,壮年老年,若他活着,便不反悔。

      最开始江映迟总练不好剑,心法口诀也常背错。师傅寒松子对他恨铁不成钢,虽未直接苛刻责骂,但那眼神中的失望却清楚分明。

      有一次江映迟心法念错,险些走火入魔,师傅头一次对他大发雷霆。
      他站着不敢抬头,楚逸却在他身边悄悄牵住他发抖的手,坚定的对师傅道:“师傅,师弟不爱记这些乱七八糟的,你就全教我一个人好了,他只要学好轻功防身,有我在不也一样?”

      寒松子骂得唾沫横飞,看着他二人,胡子都翘了起来:“有你在?你还能一辈子跟着他不成?!”

      “为何不能?”楚逸朝江映迟递出一笑,“师弟说他日后飞黄腾达还要带着我一起享福的,我跟着他,前途无限,有何不可?”

      寒松子狐疑的看江映迟一眼,他记得他这个小徒弟明明非常高傲,而且厌恶他师兄到了极点,怎可能日后出了谷还肯和楚逸在一起?

      “映迟,你师兄所说是真的?”

      江映迟感受到寒松子完全不信的眼神,别扭的抿住嘴角,犹豫一会,不自在的道:“是真的......”

      楚逸听到江映迟的回应,朗声笑起来:“师傅您老人家听见了吧?日后有我护着你这心肝小弟子,他走哪我就跟到哪,就没有能伤的了他的人!”

      寒松子吹吹胡子,气鼓鼓:“是没有你吹不了的牛才对!”

      “你自己惯出来的师弟,你自己管!你我管不了了,你师弟我也管不了了!”

      楚逸仍是笑意不减的应着:“我管,我管一辈子!”

      这句话江映迟也记了一辈子。

      一生不短,却还未管到万分之三,这就散了。

      他们之间连个最后的道别都未有过,只记得那天师傅要带江映迟下山,因为山下全是武林正派的人,便将楚逸一个人留在了谷里。

      他收拾妥当,挂上了楚逸送给他的佩剑——剑叫白壁,剑身雪白,通体无暇,是楚逸自己锻造的,第一把就送给了他。
      外头日头正好,仲春里,耳边全是窗外的柳叶风声。

      江映迟正要去同师傅剿灭最近肆虐的一群□□恶徒,不知是谁走漏了楚逸就在寒苓谷的风声,所以不少门派弟子都在山下的镇子里蹲守。

      他走出屋外时楚逸还坐在院里的桑树旁,背对着他,一口吃掉了手里还剩的小半个桃子:“此次下山,没有我在,你万事小心。”

      这是楚逸少有严肃的语气,江映迟听得不习惯,反射性的呛了回去:“你不在更好,我去杀光那些□□的渣滓,没人在我耳边啰嗦婆妈,我不知有多痛快!”

      “此去我肯定不到一日就能把他们全解决了回来!”

      “好。”楚逸失笑,“那你早些回来,也好早点带只烧鸡回来孝敬我。”

      “做梦!”

      好不容易营造的一点煽情氛围荡然无存,江映迟攥紧了手里的佩剑,等师傅出来后头也不回的快步跟上前去。

      边走边听楚逸在身后淡淡道:“回来时我去谷门口接你。”

      江映迟走的更快了,生怕泄露自己竭力隐藏的那丝不舍。

      再后来.......

      江映迟年少鲁莽,中了□□护法的圈套,还连累寒松子也遭遇暗算,二人都受了重伤。

      寒松子走前特意交代过楚逸不可随意出谷遭人发现,但他独自留守在谷内,等了好几日,却不见师傅他们如期归来。

      他心神一凝,想也不想,抓上佩剑便出谷寻人,为防遇到正派的对头们,他走的是平常只有他们师徒三人知晓的沼泽偏道。

      寒松子拼尽全力重挫了□□头目,带着江映迟一路逃回谷中,他们对寒苓谷的地形机关熟之又熟,同样选择了沼泽遍布的这条隐秘山道。

      但寒松子年岁已高,还带着昏迷不醒的江映迟,逃了很久才走到一半。

      幸好楚逸也出来寻他们,正巧在沼泽地外遇到了他们。

      楚逸走不远便见寒松子抱着江映迟缓慢靠近,连忙抽身跃步赶过来:“师傅,师弟怎么了?”

      寒松子精疲力尽,缓了好一阵才道:“那□□的护法亲自来了,他杀了他本教的教主,想要谋位,还想除去教主年仅七岁的稚子。”

      “映迟年轻气盛,去杀那教主之子时中了护法的圈套,才被重伤不醒!”

      楚逸从寒松子手中接过了不省人事的江映迟,将他背在背上摇了摇头,没想到师弟果然这么憎恨□□之人。
      不问其中缘由,竟连尚不知事的孩童都不放过。

  •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那个□□教主之子就是秦澜啦~
    终于入v了,感谢宝贝们支持!
    推推我的预收文,多谢宝贝们支持!!
    《暴戾大佬的奶糖精》戳我专栏即可收藏!(奶糖精只是比喻,不是真的奶糖成妖精!)
    文案:
    纪家的奶糖精小傻子重生了。
    重生前他流口水,爱吃手,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讲不出来。
    可姜迟知道他是一个好孩子。
    因为纪宁一生中说的最流畅的两个字就是姜迟。
    后来,重生归来的纪宁不再吃手也不流口水了,最爱做的事就是瞒着姜迟偷偷长大,成为一个完全可以生活自理的小怪兽。
    人人都夸纪宁的痴呆症终于治好了,上天保佑,苦尽甘来。
    只有姜迟觉得甘个屁。
    他只想狠狠将奶糖精好不容易给自己裹好的糖纸全部扒了,捏着小奶糖的下巴说:“我不需要你变好,口水也不准再藏起来。”
    奶糖精像被黏在墙上了一样,委屈得哭:“我不喜欢流口水,这样怎么做你的宝贝?”
    阴戾至极的姜迟将他嘴里的水温柔吻去:“我喜欢。”
    尝过的人才知道,会流口水的奶糖精才最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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