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戎》蓝泉

17、第 17 章

　　嚷闹的世界里，意然感到他的手指蜷在她的掌心轻颤，竟觉不出一丝热，她合住他的手，想给他一点温度。
　　他苍白着脸将手抽了出来，躲开她的目光，扭头跟江晨说：“去问问还要多久才能修好。”
　　意然感到掌间落空，记忆的片段涌现在脑海。
　　风筝的线猛然在手中挣断开。
　　摔开她的手头也不回的模糊身影。
　　那些记忆有破碎的边缘，碾过她的心时，她觉出一些道不清的酸楚。

　　江晨向那一群人问了几句，走来同他们说：“是外部线路供电故障，还在检修，一时弄不好。”
　　墨戎低低叹气，对意然说：“你先上去吧。”
　　意然回过神：“十五层……走上去？”
　　“爬几层歇一歇，总会到的。”他轻声鼓励他。
　　“我不想爬，”意然忽眼神灵动，弯腰靠近他耳旁低语：“墨戎，我们翘班吧。”
　　她是职场中成熟的女子，勤恳踏实，顾全大局，他没想到她也有不遵常理的时候，“你说现在？”
　　她笃定点头：“不如我们去看电影？”
　　墨戎愈加意外：“看电影？”
　　意然对一旁早已笑得捧腹的江晨使了个眼色，转去墨戎背后推动他，“快快快，机会难得，现在就出发。”
　　墨戎垂头笑起来。
　　她选择了谁不重要，只要她快乐便好。

　　最近上映不少大片，影院内等候观影的人不少。
　　江晨避开人群，俯下身在墨戎耳旁悄悄说了些话，他听了并不在意，随意应了，问意然：“决定看哪部了吗？叫江晨去买票。”
　　意然背着手在刊登着影片介绍的灯箱前左右为难，“好像都很好看，你想看哪部？”
　　他指指其中一个，“看喜剧。”
　　“不看超级英雄大战外星人？”
　　“我头疼，不想看那么吵的电影。”
　　他的面色仍不好，他病愈不久，意然担心他又生病，忙扶住他的肩，将脸贴向他的额头，他教过她，没有体温计可以这个方法查探是否发烧。
　　她的发有澄净香气，幽幽浮于两人间，瞬间令他沉醉，他想吻上她的唇，见周遭那么多人，挣扎了几许，忽失落了勇气，侧脸躲开她：“意然，我没事……”
　　意然惶惶蹙了眉 ，心间酸楚又浓了些，缓了表情转身征询江晨的意见。
　　江晨笑嘻嘻道：“哪部都好，别让我跟你们坐一块就行，免得成了电灯泡。”
　　此刻的意然不太留心江晨的调侃，她更介怀那个人的态度。
　　只是几日，他对她已截然不同，她不懂这是为什么。

　　他们选了影场居中的位子，由江晨把墨戎抱去坐好。
　　那只喜剧将观众引得阵阵发笑，意然却笑不太出来，她偷偷看墨戎，显然他也未被带动到情绪。
　　邻座有人外出接电话，回来时被绊到趔趄了一下，坐下后，听见他和旁人轻轻埋怨：“那人也不知将脚收一收，都坐轮椅了还出来逛什么鬼。”
　　话语虽轻，却一下刺中意然。
　　墨戎的缺憾显而易见，刚刚抱他入座时不知多少人在盯着他瞧，要说一点尴尬都没有是不现实的。
　　可她说来看电影，并没有不为他考虑。
　　初识时的谨慎，因他是上级她是下属，现在，她觉得他与她是平等的，过分迁就他，反而显出他的特殊，意然不想那样。
　　意然立起脊背刚想反驳，手一下被他轻轻按住。
　　侧脸看向墨戎，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却感受到他平静的气息，他摇头示意她不要在意那些，意然靠回椅背，由着他的手指慢慢与她交握，将她的臂轻带入怀间。
　　明暗交错的光影里，他胸口的暖一点点透过薄衫染进她的皮肤，叫她踏实心安，不必为自己做出的决定而烦恼。
　　散场时，意然没有去看邻座是什么样的人物，仍与墨戎十指相扣。

　　三人转回影院外，光线逐渐明亮清晰。
　　意然忽慢下脚步，怔怔看住墨戎。
　　白冷的灯光下，他的双腿像被看不见的提线操控不住弹跳。
　　墨戎强做镇定伸手摁住膝盖，可弹跳的力度越来越大，双脚竟抬离了踏板半悬着剧烈抖动，引得旁人移过视线张望。
　　“是痉挛，他坐得太久了。”江晨飞快地将他推去角落，单膝跪下，将他的腿搁在自己腿上，手下不停替他按摩着，可抽紧的肌肉带动着双腿绷成了一条直线。
　　墨戎肃着脸短促地喘着，他感觉不到肌肉抽搐带来的疼痛，可这样强烈痉挛让他无法顺畅呼吸，肌肉不受控的发力，拉扯着他无法掌握平衡的身体，几乎让他掉下轮椅。
　　他不想在她面前那么窘迫难堪，只得死死擎住扶手对抗着那股力量。
　　一双柔软的臂穿过他的腋下，搂住他的后背，将他的身子往上提了提，让他靠牢椅背，一个坚定的声音在他耳边说：“墨戎，我抱住你了！你不会掉下去！放松一点，江晨在给你按摩，很快就好了，没事的……”
　　他闭起眼睛，强令自己跟随着她的手掌的节律调整呼吸，许久才感觉那股拉扯的力量慢慢消失。

　　他的脸色愈加不好，双眼迷蒙地虚停在她的脸上。
　　意然满心自责，紧抿着唇忍住泪意，寻出纸巾替墨戎擦去两鬓的汗水。
　　他的裤缝间濡出一块浅浅的湿渍，他刚从那阵艰难的“搏斗”中缓过来，丝毫没有发现身下的异样，意然她呆呆看着那里，尴尬得不知该如何告诉他。
　　她接触过他的生活，她了解他与常人不同的地方，她也设想过他诸多的不便，却从没想过这种程度。
　　那团湿印顺着大腿末端朝下蔓延，越来越明显，江晨当即取过轮椅背后的背包，搁在他腿间，朝意然示意了一下，便匆匆推他离开，只留下意然一个人呆在原地。

　　上帝掷骰子，世人永远也不知道下一个处境是好是坏。
　　意然强压着满心乱麻回到公司，处境再坏，拿人薪水，就要替人办事与人消灾，这是职场不变的规则。
　　墨戎没来的那些天里，意然行走在正常的轨迹上，按时核算了工资，向老吴和集团呈报了员工团建的方案和预算，员工招聘如期开展，两名新人很快到岗，又趁着周末将车送去车行。
　　她做了很多事，可他始终没有出现。
　　她给麦歆打电话，仍旧无人接听，墨戎那里也是如此。
　　意然窝在沙发，绵绵地牵记起那天他苍白的脸和他胸口的温热。

　　惯听的电台有主持人聊着情感话题，声音温柔而理智。
　　悠长的生命中，你是否曾为爱勇敢一次？
　　她顿悟，如果他驻足，为何自己不可以勇敢前行。

　　意然即刻挽好发，换上一双轻便的鞋子，叫来一辆车便出发。
　　江晨打来电话，支吾半天。
　　意然笑，缓缓问了他上次回去的情况。
　　江晨有些沮丧，说对方似乎已有富家公子作为心仪对象。
　　人各有志，自取自知，意然自知没有立场批判，只能宽慰鼓励。
　　江晨谢过她，沉默半晌，说：“意然姐，他这些天很失落。”
　　意然看向窗外，轻轻叹气，继而振奋起精神，“请你转告他，他还欠我一次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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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墨戎愿不愿意和意然约会。。。作为墨戎的妈咪，我也很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