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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意然素来知礼,过来途中买了许多水果点心送给陈阿姨,老人家不肯接,责备到:“何必这么破费?”
      意然忙摆手,“我过来总是麻烦您……”
      陈阿姨朝那两个人看去,见他们笑得促狭,已明白是怎么回事,笑着说:“别听他们俩胡说八道,以后只管过来,不麻烦的。”说着便要意然坐。
      墨戎精神不济,话也不多,江晨问他要不要休息,他没有拒绝,两人去了二楼。
      意然不好意思干坐,见陈阿姨在厨房整理食材,便走去帮忙,问:“江晨说墨戎感冒了,有点严重。”
      陈阿姨在水下冲着一盘葡萄,紧着眉头忧心忡忡地说:“对,一直在发烧咳嗽,他身体弱,接连加班吃不消,可能在哪里没注意受了凉便病了。”
      意然心里十分过意不去,“那几天他在帮我做资料。”
      陈阿姨喔了一声,眉头这才略舒展了些,“原来是这样。”
      “他这些天没来,我都没打个电话问问……”
      其实再忙,抽五分钟总是可以的,可她连这个也没做到。
      陈阿姨见她自责,忙说:“不怪你,都是为了工作,况且他已经好多了,你来看他,他很开心,只要他开心,其余的都不重要。”
      老人家的话里全是宽解的意思,意然仍觉内疚。
      陈阿姨又切了几瓣水果,将盘子递给她,“上去和小戎一块吃吧,也不要再问他生病的事,他不喜欢。”

      他似睡非睡的躺着,额上覆着湿毛巾,轮椅收在角落,江晨正小心替他修着指甲。
      见她来了,江晨低语道:“轻点。”
      意然点头,脚步放得更轻些。
      江晨悄悄说:“陈阿姨刚才嘱咐我给墙边竹子浇水,我现在去,麻烦你在这照顾一下。”说完将她独自留下。
      他这话有些仓惶,意然也没有心思猜度他的用意,此刻床上的人更令她牵挂。
      长到这把年纪,多少都有些照看人的经验,意然坐着看了他一会,只觉得他整张脸晦暗无光。
      她在桌上水盆中拧出一块毛巾细细叠好,替换了他额上的那一块,刚触到他额头,他已睁眼醒来,伸手拿掉毛巾,想要撑坐起来。
      这几日他只喝了些粥汤,手臂哆哆嗦嗦使不上力气,意然忙伸手助他坐起,刚刚坐好便是一阵咳,顷刻间喘得连头也抬不起来。
      见他咳得如此厉害,意然心内发慌,想都没想地靠近他,抱住他的身子不断扣着他的后背,半晌,见他平复了些,便拿过只靠枕顶在他身后,又拿了水过来给他润润嗓子,问:“好些了?”
      他喉咙沙哑,轻轻应了一声。
      意然又问,“有体温表吗?”
      “干什么?”
      “你身上发热,替你测一测多少度。”
      他抿唇笑起来,“不用那个,有更简单的方法。”
      意然不解,见他招手便靠了过去。
      谁知,他伸手轻轻揽住她后脖,将自己的额头贴在她的前额。
      意然只觉得他额上的热度像一簇火苗,立时点燃了体内每一条神经,身上骤然如同火烧一般,连忙推开他后退几步,圆睁着眼睛盯住他,心里迸出疑惑,这个人到底要干什么?那一晚也就罢了,现在在病中,还这么轻浮。
      意然不悦,扭头要走,那沙哑的声音在身后请求:“意然别走……你知道我追不上你……”
      他的声音虚弱,却如同重捶砸在意然心里,令她猛地记起那个落寞的眼神,意然不由停住,再也挪不动步子。
      “感到热,是低烧,如果烫,应该超过39度了……昨晚温度计被我跌破了,不信可以问陈阿姨……刚刚,没有耍你的意思……”他解释完又轻咳起来。
      原来她错怪了他,意然懊恼地捏了捏衣襟坐回去,“是烫的,需要吃退烧药,药在哪?”
      他面上有如释重负的轻松,摇摇头:“已经吃过了,等着发汗。”
      意然替他掖了掖毯子,端过果盘问:“吃点水果?”
      “不想吃。”
      “再睡会?”
      他摇头,“越睡越头疼。”
      见他那样,意然便拿起桌上的小剪,不顾他吃惊地看着自己,低头替他修剪指甲。

      两人无言,静听着彼此的呼吸,各自将心思织成了网。
      意然放下他的左手,示意他将右手拿过来。
      他迟疑了几秒,慢慢将右手僵硬地移到她面前,小声问:“害怕吗?”
      他左手不复正常的形态,虎口和腕骨关节的皮肉凹得厉害,五指无力,掌根粗糙,留着痂口。
      以前她从未留意他的右手是如何推拨轮椅,今天伴在他旁边,才知道他只能用掌根推拨轮圈,甚至于解开轮闸这样的小事,他的右手也不能做到。
      他这个样子,家里还要对他各种设计安排,意然心里酸涩得无法回答,握住他绵软发烫的手指只是摇头。
      他沉默了片刻,问:“那天,我哥和你说了什么?”
      意然抑下心酸,假装平静,“他问我愿不愿意去更好的平台发展。”
      “那你怎么答的?”
      “我……算是答应了吧。”
      墨戎沉寂了片刻,淡淡笑了笑,“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你的确该去更好的地方,有合适的机会就去吧。”
      意然抬头看了看他,只觉他满脸落寞孤独。
      那样的神情,她也在自己脸上见过,明明心伤,对着镜子却落不下一颗泪。

      一阵强风将窗帘扬起,雷声轰然,顿时雨声噼啪作响。
      意然忙起身关了窗,天空已乌云密布,电光闪闪。
      江晨在楼下叫陈阿姨去阳台收衣服,走道即刻传来咚咚的脚步声。
      意然扭头对墨戎说:“我去帮帮陈阿姨。”说着便匆匆跑了出去。

      那阵暴雨来得急促,雨珠大而密集,意然叫陈阿姨不要出去,一力将一大堆衣物被褥收进屋内,当下衣衫已湿透。
      陈阿姨不由分说将她推进浴室,“一冷一热最容易感冒,快去洗澡换衣。”
      “可是……”
      “上次那套睡衣已洗干净放好,马上替你取来。”
      “可等会还要见他……”
      陈阿姨笑着叹气,“你们是年轻人,何必讲究那些?不要生病才最好。”
      意然磨蹭半天,终归还是应了。

      陈阿姨备好晚餐,大家围坐一桌。
      意然坐在墨戎旁边,窘得手脚都不知往哪放。
      想起来,她在他面前从未风光妥帖过,总要出些状况,这次更夸张,居然穿着睡衣在别人家里吃晚餐,意然想着,脸上耳朵连同脖子都热了起来。
      墨戎吃了药,发出些薄汗,仍是头痛疲乏。她特意来看他,他不愿她担心,只能强撑着起身与大家用餐。
      她并非一颗灵丹妙药,能让他片刻间病痛全消,可每次见着她,他就觉得所受的苦没有那么苦,就如同在苗寨时她“送”给他的萦萦笑声,叫他平静放松。
      “意然,气象台说整晚下暴雨,要不……今晚住下吧。”陈阿姨与她商量。
      还不等她同意,江晨恳求:“意然姐,明天我请假不在,有些不放心……能不能麻烦你再留多一天帮着陈阿姨,我周日早上就回来。”
      意然囫囵咽下食物,含糊地说:“我周末要回家有事。”
      江晨失望地看看她,不再多言。

      墨戎的心晃得有些疼痛。
      墨泓书说得有理,他的心思她如何知道?
      即便有些话墨泓书没说,他也懂——那场排球决赛的参赛权,以及追求她的资格,他都已彻底地失去,他不再是从前的他。
      他皱起眉不耐烦地说:“有什么不放心的?好好休你的假,这里不要你操心。”
      江晨唯唯诺诺,“是吗?万一要去医院怎么办?陈阿姨又不会开车。”
      “不会开车还不会打120?”
      陈阿姨瞥了墨戎一眼,自言自语道:“我老了,听不清也说不清了。”

      意然暗自思忖,墨戎还没痊愈,江晨一走,万一有什么事,人生地不熟,没人帮手,这里病的病老的老,确实也是难处多多。
      意然盘算了一下时间,说:“我留下,周日再走。”说罢,她又叮嘱江晨:“周日上午我要离开,你一定要赶回来。”
      江晨放心地舒出一口气,“你放心,我说到做到。”

      窗外大雨倾盆,雨水沿着屋瓦连成直线,墨戎假装看向外头,不敢注视意然的眼睛,亦不敢相信她愿留下。
      清晨的苗寨,远山之上常常笼着薄云,日出了,它们也散了,可第二天它们依旧出现,仿佛那蜿蜒的山线就是它们的归宿。
      他不奢求她那样陪伴他,远远地看见,他便满足,如同此刻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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