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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五十四章 ...

  •   他们赶到图书馆时,关门时间已近,内部基本清了场,汗牛充栋的书籍一丝不苟地密集排列,宏大曲折的空间灌入了室外的冷风,透过巨大的六角形书架间穿梭过道。每走一步,几乎都能像在空寂的山谷里一样产生回音。

      克里斯蒂亚诺很快听到妻子的声音夹杂在争执和询问之中,越过数十米的距离钻入他的耳朵。

      “他们在那儿。”里奇说。

      克里斯蒂亚诺一秒也不耽搁,马上冲向了声源所在的方向。

      过道上,芳妮正满脸不屑地交叉着双手,不停翻白眼、冷哼,高大的保镖站在一旁紧盯着她,隐隐形成保护的姿势;一个年轻人则怒气冲冲,一边回答两名警员的问话,一边不断擦拭渗血的鼻子。小圈子边缘则站了一个拿拖把的亚裔青年和看起来是管理人员的中年男子。

      克里斯蒂亚诺一走来,他们齐齐转过头,目不转睛地瞧着他,神态各异。

      他首先不放心地仔细看了看芳妮,确认她从头到尾毫发无伤,连头发都没乱以后才松了口气,接着他又看向那个明显刚被暴打的球迷。
      那年轻人鼻青面肿,雪白的主场球衣沾满了脏污和血迹,看上去狼狈不堪。真不知道他老婆那么小巧,怎么能把一个健康男人打成这样……

      下一秒,那年轻人的目光和他对上了。

      他第一反应便感到古怪——对方明明身穿皇马球衣,望着罗纳尔多的目光却不似多数情况下的兴奋崇拜,反倒有些尴尬不自在,再一想到保镖含糊带过的起因,便大致搞明白了整件事。

      一时间,他忍不住也有些心寒的感觉——敌对球迷仇视他,攻击他,他习以为常,冷笑应对,然而,这六年来他耗费青春,殚精竭力,毫无保留地为之奉献的对象——皇马,却有这样的球迷,只在他进球如麻,高歌猛进的时候为他大声欢呼,而一旦他没有达成预期,便恨不得立刻把他弃之如履。

      平复内心的波动,他将无奈的目光投向芳妮,也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

      毫无疑问,她是太爱他,才心疼他,要为他出气……可是,这么孩子气可不行。

      而这傻女孩儿对自己闯下的祸事全然不以为意,一眨不眨地瞧着他,目光炯炯,笑意盈盈,神情欢快活泼,好像只为终于见着了他而感到雀跃。

      然后,芳妮朝他走进两步,忽而双眉微皱,用哀愁的,深情的语调吟道:“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

      克里斯蒂亚诺霎时一怔,满脸茫然。

      “泥说甚么?”他用僵硬的普通话问。

      她噗嗤一笑,毫不在意旁人,轻轻捧着他的脸,飞快地一吻。

      “就是说,我想死你啦。”

      他撇着嘴,冲她翻了个白眼,好笑又无奈。

      芳妮只是嘻嘻微笑,勾着他的脖子,又想踮脚索吻,一旁的里奇马上清了清嗓子,制止他们进一步的亲昵。芳妮只得不情愿地放手松开他。

      克里斯蒂亚诺轻叹一声,责备地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干嘛要打人?”

      芳妮做了个鬼脸:“有些人就是欠打。”

      克里斯蒂亚诺感觉更头疼了,心想警察都来了,她怎么还不乖巧一点儿?
      “打人是不对的。”他严肃地说。

      她不高兴地扁着嘴,说:“很多事要比打人过分多了,比如忘恩负义,说你坏话——”

      没等她说完,克里斯蒂亚诺马上变脸,狠狠弹了弹她的额头。“够了,傻瓜!”

      那名被打的皇马球迷这时也立刻怒刷存在感,气冲冲地转向了站在他身旁的警员。

      “你们明白了吗?她疯了。”他用极快的语速诉苦,“就因为不满意我对我主队球星的一些看法,她就忽然殴打我——我觉得我现在需要验伤。”

      克里斯蒂亚诺霎时眉头一皱,身旁的里奇也显然忧心忡忡,默默开始沉思。

      罗纳尔多太太为夫出气公然殴打皇马球迷,惹眼程度怕是比他们在试衣间做-爱的新闻都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性质还严重不少,可能要无形之中加深他个人与球队之间的沟壑。
      他这赛季面临的压力不小,近日场外新闻又过于丰富,已经让很多人对他不满,弗洛伦蒂诺也不止一次警告他,如果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马上又再为此称霸头条,那可真是不堪设想。

      警员不置可否,转向芳妮。“是这样吗?”

      芳妮还没来得及回答,那人便马上插嘴。“就是这样——别想否认。”他瞪了她一眼,然后指了指自己脸上的伤痕。“这已经构成伤害罪了吧?而我说罗纳尔多的话即使不好听,可也没有犯法。”

      紧接着,他又求助似的望向警方:“即使是名人,在这件事上也不会有任何特权的,对吧?”

      “唔,你确实有权去验伤。”警员耸耸肩,“那么,你是坚持要走程序呢,还是想协商和解?”

      那青年犹豫了一会儿,把视线转向芳妮,又瞥了瞥克里斯蒂亚诺,眼中隐隐露出狡猾的光芒。

      “那要看施暴者有没有悔过的意思了。”

      所有人都第一时间明白了对方求财的心思。芳妮立即冷笑。克里斯蒂亚诺虽然感到厌恶,然而他最近的处境实在不宜再添是非,而且……
      他看着芳妮,不禁又是一叹——这个傻女孩儿也实在不该再站在风口浪尖上受人指指点点了。虽然她现在没心没肺高高兴兴的,可长此以往下去,他也不得不担心她哪天又会被雪崩的闲杂舆论压垮,又失去笑容,变成那战战兢兢忧郁自卑的模样。

      与里奇对视一眼,好友显然也对他的意图心领神会,满眼无奈,却并没有反对,因此,他当机立断。

      “我赔偿你的一切损失,行了吧?”他面无表情地说,“你需要多少?”

      芳妮气急败坏,出口制止:“不,你不能——”

      “那我要仔细算一算。”这球迷立即掰着手指数数,“首先,我的鼻子破了,牙齿也松了一颗,肋骨还说不定有骨裂,医药费不少;还有,我本来过几天要在学校的剧团里表演,现在脸都肿了,没法登台,这也是损失;另外,我还打算要去做兼职的,可是我现在必须住院休息了,这——”

      克里斯蒂亚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我给你十万,行了吧?”

      四周响起抽气的声音。

      没等那目瞪口呆的球迷回神,他又说:“但有条件,你收了赔偿,就不可以再对外张扬这件事。”

      青年合上嘴,为这笔不敢想象的横财吞了吞口水,而后硬着头皮,又装作不为所动的样子。“不,你这指的就是封口费了,和赔偿不同,要分开。”

      “二十万。”克里斯蒂亚诺掷地有声,眼神冷漠而锋利,“别指望更多了。”

      被他冷冽的威压所摄,年轻人赶紧准备见好就收:“那么——”

      然而还没等他说完,芳妮便忽然沉下脸,伸手往克里斯蒂亚诺的后脑勺上狠狠一拍。

      克里斯蒂亚诺马上捂着生疼的脑袋,气鼓鼓地瞪着她。

      “你干什么?”

      “你是白痴吗?”她没好气地说,“你钱多,怎么不拿去救济吃不饱饭的非洲难民?哪怕扔进海里也不该便宜这种不要脸的白眼狼。”

      克里斯蒂亚诺更气,往她脑壳上反敲了一下:“你以为我高兴吗?那还不是你害的?你干嘛要给我惹麻烦呢?”

      她咬着嘴唇,委屈兮兮的:“我是为你生气。”

      “生气又怎么样?”他恼火地怒视着她,严厉无比,“我说你是小孩子,你就真以为你是小孩子吗?结果还要我为你擦屁股。”

      她却毫无悔意,态度坚决。“我可没要你这么做——我自己就能摆平。”

      “算了吧。”他有气无力地说,“好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我不怪你,但别再任性了,让这件事快点解决。”

      她一下子又生气了:“你的解决方式就是当人肉提款机?”

      “好了,够了,别再说了。”他厌倦了对话,“就这样了。”

      芳妮却拽住他的手,态度强硬:“不,你就算十块钱也不可以给他。”

      “那你想怎么办?”他更是光火,“除了花痴之外,你还要成为第一狂躁症球星太太吗?你不知道我们结了婚,你的麻烦也一样会成为我的麻烦吗?”

      这一幕突如其来的夫妻争执看得旁人屏息凝神,鸦雀无声。芳妮安静了几秒,感受到他暗含在愤怒之下的关怀,顿时放缓了态度,神态也柔和下来。

      “好啦,我可以解决的。”她说,拉了拉他的手,“我知道我俩现在是共同体,我当然既不会给你惹麻烦,也不会给自己惹麻烦。我——”

      克里斯蒂亚诺丝毫不为所动,挥开她的手:“少来了,你给我惹的麻烦还少么?你想帮我的话,从现在开始安静。”

      她脸色一沉:“你能不能认真听我说话?”

      “除了肉麻的情话,都免了。”他摆摆手,毫无耐心,“不过即使是情话,也得待会儿再说。”

      紧接着,他转向那个又在擦鼻血的球迷,说:“好了,我们已经成交了——”

      “不,没门。”她开口打断,“如果你赔他钱,就等于承认错在自己,没有比这更蠢的事儿了。”

      克里斯蒂亚诺又来气了:“你够了吧?还嫌我不够头疼,到底想干什么?总算能马上解决的事,你非要——”

      芳妮猛然喷火爆发,尖锐的声音如战锤般击中胸口。

      “闭嘴安静站一边去!你这长肌肉不长脑子的笨男人!!!”

      图书馆瞬间陷入了寂静。克里斯蒂亚诺被她凶得浑身一震,不知所措地瞪大了眼睛。

      她冷哼了一声,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向刚刚进入看戏状态的两位警员致意。

      其中一人努力正了正色,问:“那么,你的态度是拒绝和解吗,罗纳尔多太太?”

      “目前来说,是的。”她点点头,“毕竟,那个罪人没有表达出任何悔意,更没有向我道歉。”

      所有人都愣住了。

      没等任何人回过神,芳妮直接向那皇马球迷走去,二话不说赏了他一巴掌。

      “二十万?你只值这个。”她啐了一口,左右开弓又一巴掌,“你刚刚说了什么,再重复一遍?”

      现场陷入了一阵混乱。克里斯蒂亚诺目瞪口呆,头脑一片空白,好不容易才想到去拉住她,两名警员则对她作出了制止和警告的手势。

      “注意你的行为,这对你没有好处,姑娘。”

      她举手表示歉意:“我很抱歉,但看到罪人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你很容易失去冷静。”

      那皇马球迷不可置信地捂着脸,耳朵嗡嗡作响,好一会儿才恢复清醒,刚刚止血的鼻子也又开始流血了。

      “罪人?你在说我?”他怒极反笑,朝克里斯蒂亚诺瞥了一眼,“难道只要批评罗纳尔多就是犯罪?”

      芳妮冷笑了一声,微微眯起眼睛,忽然间气势逼人,目光锐利如刀锋。

      “没错,这就是。”

      球迷这下懵了,而她冰冷的话语接踵而来。

      “除此之外,在法律上,你还有一项更大的罪——种族歧视。”她一字一句地说,逐步朝对方逼近,声音洪亮。“歧视和不宽容,侵犯他人尊严和平等权是不被允许的行为。而根据西班牙刑法510条规定,严重的种族歧视行为已经构成了刑事犯罪,要判处1年到4年有期徒刑,连续罚款6个月到12个月。而你,先生,你刚刚已经对我作出了严重的歧视行为。”

      高她大半个头的青年人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底气越来越弱,心虚溢于言表,呐呐无言。

      “你说了中国婊-子,还威胁说要杀光她们,并且作出了这种侮辱性的手势。”她演示了拉眼角的动作。“也就是说,我完全可以刑事起诉你。”

      好一会儿没有人说的出话。那球迷吞了吞口水,慌乱之际,脱口咕哝:“真的假的?”

      警员这时也被芳妮唬住了,隐隐约约记得确实有相关法条存在,何况倘若确实遭遇种族歧视,拳脚相加维护尊严也是无可厚非的,便点了点头。

      青年人几乎头冒冷汗,却忽然又恢复了镇定。

      “你凭什么说我歧视你了?我明明没有说过那样的话,也没做过那种动作。你是在找借口。”

      她大翻白眼——不过,他确实有理由觉得淡定。
      在欧美国家,同为少数族裔,相比态度强硬内部团结的黑人,安静内敛的亚裔由于不争不闹,往往便不在政治正确风向的坚决保护范围内,也容易冒犯得多,歧视黄种人便远远不像歧视黑人那么敏感,稍有嫌疑便立刻会被群起而攻之,落下终身污点。
      因此,一样是歧视行为,“Nigger”无疑是斩立决死罪,而“Chink”,“Ching chong”或者那句“puta China”,乃至拉眼角却不一定是大问题。亚裔控诉种族歧视的案件,倘若缺乏确凿的证据,口说无凭,也总是难以轻易定罪,而受害者追究的态度又不太会不死不休,通常一番纠缠无果后便不再浪费时间,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垃圾大概也觉得,只要他一口咬定没这回事儿,她就拿他没办法了。

      ——想得美。

      她看向脸上明显义愤填膺的华裔清洁工,微笑道:“让我们问问刚才的证人吧。你能证明我的指控么?”

      对方忙不迭地点头,并鄙视地瞥着那青年人:“是的,我什么都听到了,也看到了——非常过分的话,还有那个歧视动作。”

      青年脸色又难看了些,却很快强辩道:“谁知道你是不是听错了,看错了?甚至存心污蔑我,就因为你们来自同一个国家?”

      克里斯蒂亚诺这会儿则总算从呆愣状态中回神了,当即对那无耻的家伙怒目而视,积极想要为妻子撑场。

      “这儿有监控的,对吧?”克里斯蒂亚诺看向图书馆馆长,同时满意地发现,那罪魁祸首因他的话而紧张起来了。

      “确实有。”图书馆馆长抬起头看向天花板,露出遗憾的表情。“不过,这个位置刚好是监控死角。”

      青年明显松了口气。克里斯蒂亚诺立即往桌边踢了一脚,低声咒骂:“妈的。”

      芳妮反倒不慌不乱,故意拍了拍胸口:“噢,这真是太遗憾了——幸好,我有比监控更好的东西。”

      十几只眼睛的目光向她投来,她气定神闲地掏出手机,拿到警员眼前,播放刚刚拍下的录像。

      她偷拍时做得很隐蔽,但选择的视角却恰到好处,能清楚地看到那青年人的正脸,而一旦把音量键调到最高,原本细如蚊蚋的窃窃私语声也变得和寻常对话无异。于是,那几个侮辱性的关键词,无一遗漏地传递到所有人的耳朵里。录像最后以标志性的“slant eyes”歧视手势作结。

      她微微一笑,收起手机,转向那球迷。

      “你觉得怎么样?”

      青年一声不吭,不安地绞动着双手,面色惨白如纸,鼻子持续渗血,但眼神犹有些不甘,似乎仍在努力思索该如何狡辩脱罪,甚至反咬她一口,继续讨钱敲诈——这样的人,一点都不能对他客气。

      于是,芳妮冷笑了一下,交叉起双手,气势汹汹地向他又逼近了一步。

      “我知道你以为亚洲人都很好欺负,不过你对我的歧视,我会追究到底。”她咄咄逼人,目光冰冷,“让你父母用他们的积蓄给你请个律师,准备好律师费,法庭费吧——那大概够你上十次大学,不过对我来说只是拔根毛而已,我不介意为了一口气战斗到底。”

      他颤抖了一下,头上冒出了冷汗,显然感到恐慌。

      “还有,你在哪上大学?”她继续施加压力,“感谢上帝,我丈夫是罗纳尔多——我一定利用名人的影响力不惜一切闹大这件事,让全世界都认识你这张脸,每个人看到你都知道你是个卑鄙的种族主义者。然后,在法庭给你定罪之前,校长就非得开除你不可,你将一辈子上不完大学,而且从此以后,你的档案上永远都会有‘种族歧视’这几个字,你就再也别想找到工作了。”

      青年人面孔扭成了一团,又像是愤怒,又像是害怕,喉咙里发出喘气声。
      “难道罗纳尔多的妻子打人就很光荣吗?”他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然而自己都感到没有说服力。谁能指责对种族歧视的反击呢?哪怕心里认同歧视的白种人并不少,一旦闹得沸沸扬扬,舆论也总得支持平等公正。

      芳妮果真不慌不忙,忽然轻声笑了出来,睁着眼睛,作出一副天真无辜的样子。

      “我看上去像坏人吗?”她看着其他人问,孩子气的圆脸看起来毫无攻击性,“像有本事殴打他吗?”

      谁都说不出话。两名警员甚至情不自禁地纳闷了起来,苦苦思索一个科学难题——她怎么会有这个战斗力?只需随意一瞥,一个健壮白人青年和一个娇小的亚裔女孩之间悬殊的体格差异一览无遗。

      那青年人正想发火时,立刻明白了她的潜台词,气急又无奈——大部分无知群众只凭表面印象就会马上决定立场,在这种暴力纠纷中,谁都会更偏向于女性,而这样一个外表娇弱的甜美少女看上去确实比他可信得多。

      她微微一笑,在这个时候再次望向那位华裔清洁工。

      “还有,我确实忍不可忍拿拖把抽了他一下,扇了他两耳光?可你有亲眼看见我造成了他的伤势吗?”她问,“我觉得他可能是在被外面的流浪汉打了,然后又想把责任推到我身上。”

      不出她所料,那个年轻人与她同仇敌忾,稍一迟疑,便摇了摇头为她背书。“不,这我没看到。”

      青年球迷瞬间暴走,破口大骂:“你他妈睁眼说瞎话!该死的黄皮中国佬——”
      他及时闭嘴,以免进一步落实歧视罪名,然而为时已晚,警员的眼神已然微妙起来了。

      芳妮撇着嘴,满脸无奈地向他摊开手。

      “抱歉,我也觉得性别刻板印象不公平。”她说,语气异常和善,“但这就是现实,大部分人是不用动脑子的。就算我真的打你,错的也不是我——因为男人不能打女人,反过来却是另一回事。而且,由于我长得比你可爱,错的也只能是你。”

      沉默再度降临。
      芳妮感觉到每个人看她的眼光都见了鬼似的。克里斯蒂亚诺呆呆的表情尤其可爱,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像无辜又茫然的小动物。

      而那个不幸得罪了错误对象的倒霉蛋渐渐涨红了脸,眼皮直哆嗦,爆炸着火星似的,几乎就要动手揍她,报复解气了。然而,警察在场,又有那高头大马的保镖虎视眈眈,他却只有憋火的份儿。

      良久,一名警员干咳一声,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

      “你现在还想走程序吗,年轻人?”他问。

      青年人久久没有回答,脸上紧绷绷的,显然极不服气,不时仇视地瞥着嬉皮笑脸的芳妮。然后,克里斯蒂亚诺眯起眼睛,向他投以死亡凝视,强悍的保镖也偷偷递了个危险的眼神,他马上快速低下头。

      “不,我不追究了。”他说,表情像是胃出血。

      克里斯蒂亚诺才刚刚露出放松的微笑,芳妮便立刻耸起眉毛,一脸不满。

      “就这样算了可不行,你想得太美了。”她冷哼说,“你以为你的所作所为不用付出代价么?我决定要告你,让你上不了大学,身败名裂——还有,你得赔钱补偿我的精神损失,有多少赔多少。”

      闻言,那青年人顿失血色,恐惧与忿怒在他脸上来回摇摆,最后或许还是受了她的威胁,害怕真被大学开除,前途尽毁,终于乖乖认怂。

      “对不起,我现在向你,向所有中国人道歉。”他以羞愧的态度说,甚至从兜里硬是凑出十欧元,妄图让她接受。“这是我有的全部了,算是一点赔罪,请原谅我犯下的错误。”

      她以高傲的态度接过那十欧元,漠然地点点头。

      “这才是正确的态度。”她说,“不过,还有一个人,你尤其该向他道歉。”

      这皇马球迷脸色比吃了土还难看,然而他很快吞下了百般不情愿,转向自家头牌巨星,万众瞩目的C·罗纳尔多,谦卑地低下了头。

      “对不起,罗纳尔多。”他说,“你是伯纳乌之王,皇马最好的7号,我们永远支持你。”

      克里斯蒂亚诺古怪地笑了笑,暗想,这家伙嘴上说的好听,从这一刻起,心底却只怕比恨梅西还恨他。

      ——不过,这的确让人很解气,很舒畅。

      向古灵精怪的妻子看了一眼,葡萄牙人莞尔一笑,大度地对那年轻人挥挥手。

      “我接受你的道歉。”克里斯蒂亚诺淡笑道,“现在,乖乖回家吧——还有,麻烦你们了,警官。”

      于是,这出闹剧以被打者的道歉赔罪告终。

      那鼻青脸肿的年轻人垂头丧气,第一个离开了现场,而清洁工,馆长和两名警察则很快换上了兴奋的面孔,积极向难得得见的大明星讨要签名合影,顺便也给予芳妮同等待遇。她笑意盈盈,谈笑自如,而克里斯蒂亚诺心不在焉,总无意识地瞧着她发愣,懵懵懂懂地应和着旁人,以一贯亲和的作风答应了所有要求,几分钟后才和妻子朋友从后门走出图书馆,到停车场取车。

      半途中,里奇拍了拍他的肩膀,似笑非笑,悄声用葡萄牙语对他说:“说真的,你老婆是个怪胎——幸好这是你敌人的不幸,而不是你的。不过下一次,还是让她控制一下自己的能量吧,不然,不止我和豪尔赫,谁都受不了这种心脏的考验。”

      克里斯蒂亚诺干笑了一下,深有同感,将身边妻子的手握得更紧。

      芳妮侧过脸,紧盯着他,笑问道:“怎么了,克里斯?”

      “你不能遇上每一个不喜欢我的人都打一顿。”他语重心长,目光温和,“虽然你这回解决了麻烦,可直接没有麻烦不是更好么?”

      她转了转眼睛,显示我行我素的态度。

      “那可不见得。”她说,“遇到讨打的人不打,我是会不爽,甚至抑郁的。”

      他顿了顿,只好叹气:“好吧,面对歧视,你有理由发火,下次可别这样。”

      她却不悦地摆摆手:“那可不,说你坏话和种族歧视一样不可原谅。”

      他哭笑不得,戳戳她的脑袋,无奈又宠溺:“世上讨厌我,仇视我,嫉妒我的人可多了去了,你能每个都打么?”

      她毫不犹豫地回答:“我见一次打一次。”

      他连连摇头制止,语重心长:“那下次你还能怎么摆脱麻烦?除了让你心里痛快,这对我可只会有坏处。”

      “这你别担心,我会有一万种办法的。”她悠然打了个哈欠,“比如,最简单的一种,就和这次一样干,而且连录像都省了。”
      紧接着,她咧嘴一笑,说:“在欧洲,有三种人是不好随便得罪的,那就是黑人,女人,同性恋——从今天起,第四种就是我了。噢,我还同时是女人,太方便了,如果下次再遇上欠揍的人,我抽他一顿,然后就说他讲了下流话甚至性骚扰我——问题解决。”

      他愣住,傻傻地张大了嘴,懵懂吃惊,天真耿直的心灵好像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好一会儿,克里斯蒂亚诺纳闷地挠了挠脸,支支吾吾地说:“这太奇怪了。”

      芳妮失笑着掐掐他的脸颊,不等他回神,又忽然看了看表,而后一抬头,便向马路对面挥了挥手。

      旁人顺着她的视线转过头,便发现一个气喘吁吁的男人正朝停车场这里冲过来。

      四周飘来的疑问的目光。芳妮看向茫然的克里斯蒂亚诺,淡定地告诉他:“我们晚个十分钟再回家,我要接受采访了。”

      ……??!

      克里斯蒂亚诺的表情比刚刚听到老婆和人打架还要惊恐不解,仿佛在怀疑她被什么奇怪的东西灵魂附体了。

      芳妮·龙,主动接受媒体采访。

      他说不出话,而里奇反应更快,便替他向芳妮提问:“呃,你怎么会有这个主意?”

      “刚刚突然想到的。”她随口说。

      里奇满脸不可置信:“那怎么会这么快就来了?”

      “唔,我从消息列表里选了缠我次数最多的一个,然后告诉他,如果他十五分钟之内不过来的话,就永远也没机会了。”她耸耸肩,向克里斯蒂亚诺眨眨眼,“美人儿,你的面子果然非一般的大。”

      克里斯蒂亚诺迷茫地睁大眼睛,无言以对。

      而那记者这会儿终于奔到了她面前,顺了顺气,向她露出公式化的微笑,然而又讶异地望着克里斯蒂亚诺,似乎在考虑是否能买小送大。

      “很荣幸能见到你,罗纳尔多先生。”他不好意思地说。

      克里斯蒂亚诺下意识地点点头:“你好。”

      芳妮淡笑了一下,戏谑地对那记者说:“你想临时替换采访对象的话,我完全不介意。”

      记者慌忙正色,干笑道:“噢,原谅我见到偶像有点儿激动。非常感谢你今天答应接受采访,龙。那么,我们要选个咖啡馆开始么?”

      “犯不着,尽快开始就好。”她说,直接上前两步,打开了面包车的车门。“就在车上坐一会儿吧。”
      然后,她向克里斯蒂亚诺也招了招手。“你也上车,亲爱的。结束以后我们直接回家。”

      记者反应最快,第一个钻进了车里,选了个位置,并火速掏出记录用的纸笔。
      芳妮伸了个懒腰,随手捋了捋头发,拍平衣服皱褶,坐到邻座位置上,淡然准备接受生平第一次采访。

      克里斯蒂亚诺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
      眼见自己那一贯内向乖僻的妻子和一个记者谈笑自若,语笑嫣嫣,好像把对方当作老朋友似的大方亲切,他不禁费解地歪着头,感觉到了超现实的冲击。

      里奇在这时拍拍他的肩膀,提醒道:“上车吧——这样正好,不用担心她说错话。”

      于是,他挠着头,坐到了芳妮身旁,仍是一副迷茫又滑稽的表情。

      记者则表现出了专业精神,很快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让我们从头开始。你来自上海的一个幸福家庭,是吗?”

      “是的。”

      “而你还非常年轻,到马德里读书对你和你的家人是否是个艰难的决定呢?”

      “离开家确实不太容易。刚来到马德里的时候,我也遇上了不少困难。身边所有人都与你肤色不同,背景不同,语言不通,而且还总有些守旧偏激的种族主义者,对你抱有偏见甚至是敌意,你能明显感觉到自己是个不受欢迎的异类。即使是对于我——一个本身就习惯于内倾,喜欢保持独立空间的人,也很不好过。”

      “那你有没有后悔过,想要回家呢?”

      “不,从来也没有。和吸引我来到这的东西比起来,哪怕千刀万剐都不值一提。”

      “那吸引你的东西是什么呢?”

      她微微一笑,朝克里斯蒂亚诺看了一眼。“一颗美丽的启明星,一个高贵的英雄。”

      葡萄牙人忍不住也回以微笑。

      记者也笑了:“你指罗纳尔多?”

      “全世界都知道。”她笑道,“我迷恋他十年了。尽管我不是球迷,但我看到他的那一刻,我感到整个世界都改变了。”

      记者满意地点点头,加快了笔记的速度,并且加粗标注。

      “那样的话,你第一次真正见到他的时候,感觉是不是很不可思议?你能描述你们第一次相遇的情景吗?”

      她握了握克里斯蒂亚诺的手,感到那股渗入骨髓的暖意流遍了四肢百骸。接着,她闭上眼睛酝酿了一阵,终于进入正题。

      “那本来是我不幸的日子,耻辱,忧郁,颓丧,我感觉自己是个垂暮老人……结果,在我听到他声音,见到他容颜的瞬间,我虚弱的残躯变成了一尊金身,那天也变成了我的生日。
      具体过程大概是:我妈妈嫌我不修边幅,于是我走进了一家范思哲,想为自己选一件漂亮衣服,结果,我却因为亚裔面孔而受到了店员无礼的对待和羞辱。我过去几次遇到过种族歧视,但那次尤其让我生气。更糟糕的是,当我选好了一条裙子试穿的时候,我发现我那会儿钱不够——这绝对会让我被店员嘲笑得更厉害的。我那天本就情绪低落,乌云盖顶,那会儿对着镜子,我完全找不到自己了,真的感到我和歧视我的人眼里一样那么一无是处,既不漂亮,也没光彩,没自信。
      然后,你敢相信吗?奇迹发生了。有人告诉我,我很漂亮,与肤色,国籍无关——而那个人就是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他就站在我面前,完美无缺,比我曾在屏幕上看到过的,又或者我所能想象的,都要更高大,更俊美,就像是人间所有玫瑰枝干盛开,金色艳阳在天空中心爆裂,疾风骤雨般向心口倾泻灼热的光芒。他一个微笑,便成了永恒的灿烂。一股发狂的热情爱慕完全剥夺了我的呼吸。”

      克里斯蒂亚诺原本觉得,他应该不喜欢让外人触碰那些本应独属于他们之间的美好记忆,但听着听着,他禁不住露齿一笑,两颊晕红,像个情窦初开的害羞少年。

      记者饶有兴趣地看了他一眼,赞叹道:“哇哦,这实在是太浪漫了。”

      芳妮扭头在爱人颊上轻轻一吻,浅笑说:“是的,还有更浪漫的部分——我当时真的以为我在做梦,或者出现了幻觉,我怕我疯掉,就逃回试衣间去了。而等我冷静下来,走出去还衣服的时候,那个店员却告诉我,罗纳尔多已经为我买下了那条裙子,因为他说,那个中国姑娘穿它很漂亮。”

      记者发出了夸张的惊呼声。“他可真是个偷心贼。”

      克里斯蒂亚诺不好意思地咯咯笑起来,耳根都红了,第一次忍不住插话。

      “她那天看上去真的很可爱,很惹人爱怜,我当然忍不住这么做。”

      她马上又吻了吻他红红的俊脸。

      “他集天使和魔鬼的魅力于一身。”她说,“那天,他用他的美貌和风度迷倒了我,还同时维护了一个女孩的虚荣心和民族尊严。就算我过去对罗纳尔多一无所知,在那之后,谁也不可能不爱上他,为他发狂。”

      记者又笑了一会儿,把他俩眉目传情的甜腻场景看在眼里,记在笔下,然后很快灵机一动,提出了下一个问题。

      “你们是在范思哲认识的?是不是就是——你们最近去的那一家呢?”

      她嬉笑了一下,有些羞涩地点点头。

      “没错,就是在那里。”她说,“那时我们当时产生了一些争执,让彼此都很心痛,但一切都是因为我太在乎他,对他来说也一样……最后,厌倦了痛楚,我们心有灵犀,不约而同地都去了那个地方。你可以想象,我们在那里相遇,在那里和好,我会是怎样澎湃的心情。所以,我忍不住以最激动的方式——表达我的喜悦。”

      笑声再度响起,代表了对一双情深爱侣的善意和祝福。

      “我明白了,这是个彻头彻尾的浪漫爱情故事。”他说,“我想我知道你们为什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结婚了。可以说,你和罗纳尔多是彼此的真爱,对吗?”

      “当然,这是命中注定的。”

      “我想这让你成为了全世界最受嫉妒的女孩。”

      “这没错。我以此为荣,非常得意。”

      “和他在一起之后,你的生活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一切都变了。我非常,非常幸福,从白天到黑夜,从寒冬到盛夏,我的心为他燃烧,为他迷狂。我听到的万叶千声都是他的名字,见到的四季风景都是他的影子,因此一事一物都美如天堂。哪怕要我现在立刻死去,我也没有遗憾。”

      记者笑得更欢,加快了记录速度,而克里斯蒂亚诺窃喜地抿起了嘴,斜了她一眼。

      “但因为罗纳尔多的缘故,你一夜成名,这有没有带给你不好的影响呢?我们注意到,自从你们的关系曝光,你一直努力保持低调,几步从不与公众交流。”

      她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脸色很快变得严肃,甚至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自然有。我喜欢清静,一点也不想出名。现在我失去了隐私,很长一段时间几乎无法正常上学,因为所有人总在看着我,还想跟我合影,问我拿罗纳尔多的签名什么的。还有,我和他在一起之后,就经常被一些人无端批评谩骂,还是出于荒谬的原因。
      如果有人只是对我本人不满,认为我配不上罗纳尔多,这我并不介意,因为他那样耀眼得不可思议,换了我是其他人,也一样会看不惯他那过分幸运的伴侣。可是,无数人在攻击我的同时还攻击我的国家,我的种族,这实在让人愤怒失望。尤其是这两天,因为试衣间的事,那些针对我的种族歧视发言也越来越多,连合法的性行为也成为了侮辱一个女孩,甚至侮辱整个国家的理由。我第一天遇见他,和他说话,就与种族主义有关,想不到时至今日,这种丑陋的现象还越演越烈。”

      克里斯蒂亚诺微微一怔,猛然间转过头,直直地盯着她,隐隐明白了她为何突然要接受记者采访。

      记者消化了一下她的话,追问道:“你认为很多人对你的攻击,都是出于种族歧视?”

      她叹了口气,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

      “你相信吗?在你赶到这里采访我之前那几分钟,我就在图书馆遇到一个人,他穿着皇马球衣,无论对我丈夫还是对我,说话都非常难听,还对我作出这种动作。”她说,又演示了一遍slant eyes,“你可以想象这种情况有多常见了。很多亚裔作风低调温和,结果就被以为是软弱可欺。”

      记者沉吟了一阵,问:“遇到这种情况,你会怎样应对呢?”

      “试试对你的黑人朋友说那个n开头的单词就知道。我也一样不是忍气吞声的人。”她耸耸肩,“所以刚才在图书馆,我二话不说直接动手,把那个人的鼻子打破了,还惹来了警察。整个过程中,我一点也没有让步,逼到这个皇马球迷向我道歉为止——很难相信我有这么凶狠吗?”

      记者吃了一惊,确实是半信半疑的表情,仔细打量着她,心底大概又在考虑倘若此事属实,他是否抢到了第一手热点新闻。良久,盘算完毕,他失声笑了笑。

      “这很酷。”他说,竖起大拇指,“娇小的女孩未必柔弱,同样有力量捍卫自己。”

      “谢谢。我心中有团燃烧的烈火,可以随时从中抽出一把剑。为了捍卫重要的东西,我想我也的确可以很强大。”她说,将克里斯蒂亚诺的手抓得更紧,十指相扣,换来他一记轻柔的浅吻。

      记者笑着点点头,又问:“有没有人说过,你有种浪漫的诗人气质?”

      “唔,谢谢。我的确这样看待我自己,但除了克里斯蒂亚诺欣赏我,更多人好像只觉得我有怪癖。”

      “那么你平时在学校受欢迎吗?”

      她立即摇头:“不。没什么人喜欢我,无论男女。”

      “这是为什么?”

      “因为那种诗人气质。”她用幽默的语气说,自嘲地笑笑,“我敏感,忧郁,早熟,充满奇思怪想,把所有时间都用来看书,和身边人格格不入,更喜欢享受孤独,也没什么人有兴趣了解这么一个书呆子。而且我以前精神推搡,灰头土脸,一点都不好看——你可能也看过那时的照片。
      到了马德里,隐形的歧视无处不在,我这副亚裔面孔就更不受欢迎了,甚至还要被恶意嘲笑。总之,我能追到克里斯蒂亚诺,那可真是个奇迹。”

      “但你现在很漂亮,也很有趣。”他说,“我相信愚蠢的种族主义者终归只是少数。”

      “噢,谢谢。”

      “很多人都留意到,尽管你现在有个富有的丈夫,但你依然生活朴素,很少穿贵价衣服,也不太戴首饰或者用名牌包,看起来还是像个普通的乖学生。这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比如你不愿意花你丈夫的钱或者接受他的礼物?”

      “这只是我的风格,我的物质欲望很低,即使哪天我成了世界首富也不会有什么改变。我尽量让自己不太难看,以便匹配他的出众外表,但我对时尚本身却实在没多大兴趣。我的确不太拿他的钱,因为我自己有继承遗产,每月有稳定收入,完全够我自己的需要了。不过他送我礼物,我永远只会开心,也没狷介到拒绝接受,只是比起奢侈品,我会更喜欢书本,稀有化石,民间工艺品之类的东西。”

      “十八岁就结婚很少见,这对你来说会不会有些问题?”

      “如果太快乐,太顺利也算问题的话,我就是全世界困境最大的人。我嫁了世上最好的人,他不仅美丽,而且单纯直率,身上朝气蓬勃,好像比我还年轻天真,像一泓人间清泉一般让我安心舒适,摆脱了日本私小说主角那样的忧郁。同时,他生活健康有序,细心体贴,极具责任心,活力无穷不懈进取,和他结婚以后,我感觉我能一直快乐充实地活到下个世纪。
      我才十八岁就有了圆满的幸福,一个充满光明又不乏无限可能性的未来——爱情,婚姻,子女,理想,每一样都完美无缺,这是上帝的恩惠。我丈夫也全心全意爱护我,支持我,鼓励我做任何我想做的事。”

      “那么,在自己的生涯规划方面,你有什么计划吗?”

      “我的专业是文学,也许以后我会成为诗人,作家,不过我对很多东西感兴趣,目前我只希望能尽量不受干扰地完成学业。
      除此之外,既然我有幸成了罗纳尔多的太太,我觉得我不该再没完没了地埋怨成名的困扰了,而是时候去看到这件事有利的一面,试着利用名人效应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那样我或许会有很大收获。”

      “比如呢?”

      “我打算加入反种族主义协会。如有必要的话,我近期还会参加示威游-行。对于所有少数族裔,生活中明里暗里的歧视都依然是个严重的问题,而肆意欺辱嘲弄中国人,亚洲人甚至不必付出任何代价,更是令人发指,也是时候引起关注了。除此之外,我还想参与公益组织帮助那些无家可归者。”

      “这是非常了不起的精神。”记者赞叹了一句,“最后一个问题,你会如何形容你自己呢?”

      她想了想,说:“我是一条会飞的龙,遨游天空,无拘无束。”

      克里斯蒂亚诺忍俊不禁,那记者收起笔,点头对她道谢。

      “谢谢你今天接受这个采访。”

      任务完成,她的表情敷衍冷淡了许多,用最后的耐心向记者做了个请的手势。

      “不客气。现在,我们要回家了,你也可以走了,再见。”

      “呃,再见。”

      记者一下车,芳妮火速关上车门,朝他远去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总算这些人偶尔还有点用处。”她冷哼说,往椅背上一靠,身心俱疲似的扭了扭脖子。然后,她拍了拍前排椅背,催促道:“还等什么?快开车吧。”

      引擎轰鸣,汽车拐出停车场,冲上了公路。此时已是黄昏,那一轮血红的残阳,在晚霞中徐徐下沉,余晖浸入云层,把天空染成了发光的锦缎。

      克里斯蒂亚诺好一段时间没说话,只用那古怪的,茫然又惊奇的眼神盯着她发呆。

      对着他的傻脸,芳妮笑而不语,忽而又想起了什么,快速取出手机,几下操作,将她在各大网站媒体看到的歧视言论和附带的下流侮辱截屏收藏,选取精华,然后开始播放她刚刚在图书馆拍到的那段录像,在那皇马球迷作出歧视手势的一秒暂停放大,截图保存。稍稍犹豫过后,她又给那张脸加上了厚厚的马赛克,暗暗嘀咕道,希望他以后能做个好人。

      葡萄牙人终于说出口:“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想到什么就是什么。”她随口说,打开推特,“任何事,率先抢占正义大旗,树立形象总是没坏处的。”

      克里斯蒂亚诺又是一愣。

      而她传好了几张截图,又开始写推文:“我爱马德里,我爱西班牙,当然也爱我爱的人所在的球队,然而很不幸,就因为我是华人,我得到的回报常常是歧视和侮辱。”

      发出去没一会儿,点赞过万。她满意地笑笑,马上又抬起头,目光锁定克里斯蒂亚诺的脸。

      “转发我,支持我。”她要求道。

      克里斯蒂亚诺愣愣地眨了眨眼,字面意思倒是听懂了,便像个机器人似的乖乖遵从指令,用自己的手机转发妻子刚发的推特。
      发送前,他想了想,又在转发推文中配词:“我爱你,所以我爱中国,我爱亚洲,也爱所有黄种人。”最后他又加了几颗爱心。

      果然赞数惊人。不出所料,他发一条推特,效果是她单发的几十倍。

      她粲然一笑,勾着他的脖颈,连吻他的耳根,面颊,嘴角,像只贪嘴的蜜蜂。

      克里斯蒂亚诺难得回过神,好笑地推了她一把,结果又被她锲而不舍地缠抱住。

      “很好,你棒极了。”她一边亲他,一边说,“从今以后,全体中国人乃至亚裔都将与我同在。另外,虽然你在亚洲本来就很有名,很受欢迎,不过你以后也许还能成为中国第一偶像,亚裔心中的天神英雄——让豪尔赫好好睡一觉吧。”

      克里斯蒂亚诺还是那呆呆的傻样,被她光速运转跳跃的思路搅得稀里糊涂。他刚刚和她在广场分开,再到现在好像也没过去多久,就已经发生了一长串,一大堆难以理解的怪事。他都不知道从哪里问起。

      最后,他先问道:“你真要去参加那个组织还有协会?”

      “为什么不?我不能做好事吗?”她好笑地问,“我刚刚还特地研究了一下,我的专长说不定也能做不少贡献,比如翻译,写文案,写演讲稿之类的。”

      “但你不喜欢被公众关注。”

      “是的,但有时候也不用太迂腐。”她摊手说,“反正用名人效应帮助他人没有坏处,对你的名誉还有间接的好处。另外,我要捐两万给反种族主义协会和流浪者公益组织,你要一起吗?”

      那双水蒙蒙的棕眼迷惘地眨动了一下。

      “好啊,我捐二十万。”他下意识地答应。

      她愉快地拍了拍手:“好极了。”

      “那么……你也真的会去游-行么?”

      “也许吧,我大概会站在前排——你有兴趣领头举牌子么?那一定会马上成为焦点,我也肯定能蹭上头条。”

      他困惑地笑笑,对她的一切要求本能地予以应承。

      “好啊,我陪你一起。”

      芳妮喜笑颜开,捧着他的脸,连连热吻,然后便像树袋熊那样一把抱住他的腰,侧过身子,把头枕在他宽阔的胸口上闭目养神。

      汽车些微的晃动幅度像个摇篮。她呼吸着他的香味,被那股沁入心胸的暖意包围,几乎就要睡着了。
      克里斯蒂亚诺低头凝视着她,目光越渐柔和,微微地笑着,用双臂将她轻轻揽在怀中。霞光掠过她半侧头颅,他眨巴了一下眼睛,忍不住又开始拨弄她的头发,挑拣其中的少年白。

      她抿着嘴,幸福地笑着,抬起眼,对上葡萄牙人盛满星辰的棕色眸子。

      “伊似非人之子,系神之子。”她顺口便是赞叹,“诗人苦心竭力用想象和韵文塑造十全的美,却被一个真正的美人的注视所毁。我想变成天空,好得千万只眼睛来望着你。”

      他轻声笑了笑,眼底秋波轻泛,脉脉含情。

      “你这傻瓜,闯完祸又这么折腾,算是为了我么?”他问,“那你倒不如乖乖的,别和人打架更好。”

      她回以白眼,理直气壮:“什么傻瓜?我是一个聪明漂亮,毫不虚荣,真诚又勇敢,温柔又热情,富有浪漫的诗人气质,还充满正义感和人文关怀的优秀青年——我会让全世界都明白这一点的。”

      他呛了一下,用溺爱的眼光点点头。

      “好吧,好吧——但你也依然不该打架。”

      她好像没听到,用指尖碰了碰他那软毛刷似的长睫毛,又摸摸他立体的漂亮眉骨,秀挺的鼻梁,不亦乐乎。“你长得那么好看,是葡萄牙人的种族天赋么?”

      他一怔,无奈笑道:“部分是吧。”

      她了然地点点头,继续研究他的脸。

      克里斯蒂亚诺没好气地压下她的双手:“别捣乱,好好说话。”

      “好吧。”她正了正色,“你是我的生命,我的灵魂,我做的任何一件事,甚至每一次呼吸,每走一步路,可都是为了你。”

      他哑然失笑,捏捏她的鼻子。

      “我看你是越来越放飞自我了,还专门出人意表。”他说,“我完全想不起来我以前认识的小可怜了。”

      “你好像已经感叹过一次了。”她悠然说,“我本身就是个任性自负,乱七八糟的人。我曾是那个小可怜,因为我依然害怕别人,害怕全世界。但你一直是埋在我心口的魔豆种子,在虚无缥缈中也能给我力量和勇气,远渡重洋追逐美梦。而现在,种子发芽壮大,长到了天上,长大了巨人的宫殿,我当然完全释放了自己。”

      克里斯蒂亚诺压下止不住的笑意,又往她脑门敲了个暴栗。

      “别以为说好话就行了。”他轻哼说,义正言辞,“以后别再为我打架了,嗯?”

      她撇着嘴,从鼻腔里出了口气,话语简洁有力。

      “你是我不可触犯的底线。”

      他怔了怔,眉头微皱,眸中却浮动着温柔的感情。

      “别那么孩子气了,你也成年了。”

      芳妮淡笑了一下,黑溜溜的眼睛光亮纯正,拒绝着琐屑之物,映出活力和机敏。

      “如果成熟,长大就是失去自己,那我可不干——这也是我为什么那么爱你的孩子气。我完全做我自己,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生气不会忍,专注于做我想做的事,而不是所谓我该做的事,不在乎别人的标准。不过——”
      她顿了顿,轻轻握住他的双手:“我俩现在是一体,我开心畅快的同时,当然也会努力保护你,为你着想,不让你有一点损伤。”

      汽车驶上高架,四周有种异样的静谧。克里斯蒂亚诺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眼神变幻莫测,不知该觉得感动,还是该气她执拗放肆。

      “我管不了你,对你没办法。”他叹息说,“你比小孩子还任性,可是脑筋又特别狡猾古怪。”

      她嘻嘻笑,重新抱住他,埋在他胸口磨蹭。

      克里斯蒂亚诺白了她一眼,终是忍不住甜蜜的微笑,默默收紧手臂,火苗一样的温情从身体相拥的部分开始燃放,扩散到宇宙。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他身上混合着雪松、琥珀、麝香、青苹果的味道吞入胸腹,心满意足。她想,远离尘嚣,远离人群,在世外桃源和他双宿双栖虽是奢求,但只要她抱着他,和他相依相偎,人世再多的争执熙攘,便始终要向后退去,留给纯洁的灵魂独属于爱的一方天地。
      而若隔绝不了外界的恶意和窥视,她便继续以完全的真情真性对待自己和爱人,再尽量以诡诈变通应付对外的琐事与威胁。

      他和她好一段时间没有说话,只是搂在一起,不间断地接吻,亲热,直到她忽又突发奇想。

      “待会儿开个直播怎么样,克里斯?在微博上?”

      “微博?”他愣了愣,“我没试过,我不会。”

      “我开就行了。你就出镜打个招呼,让全中国人民像我一样疯狂地爱上你吧。”

      他笑了笑,爽快地答应道:“那好啊。”

      “好极了,我们回家就直播——你现在先跟我学几句中文吧。”

      “好啊。”

      芳妮得意地翘起嘴角,立刻在微博发了个直播预告,然后一字一句地开始教他发音,让他不停地跟读。她教得严格,克里斯蒂亚诺学得认真,等他们下车后,他已经能把每句话说得想那么回事儿了。

      回到家,和儿子来了一个爱的抱抱,稍稍休息调整了一会儿,克里斯蒂亚诺和她坐到了花园的躺椅上,在幽静的郊野黄昏的背景下拿出手机准备直播。

      尽管这次直播毫无征兆,大名鼎鼎的C罗也还是第一时间吸引了过百万人围观。

      芳妮正对着前置摄像头,调整了一下角度,又拿长发遮了遮脸型,确定自己看上去还不差,便向镜头挥挥手。

      “大家好,我是C罗的女人,龙芳妮。”她露出活泼的微笑,“被某些高贵的白人恶心到了以后,还是和同胞交流亲切呢。我老公一直是真心喜欢中国,所以现在跟我一起来和大家打个招呼。”

      弹幕飞速刷新。

      【活久见!C罗和老婆在微博直播啦!我还赶上了!】
      【表妹好美,罗总好帅!】
      【中国女婿来拜见娘家乡亲父老了!】

      她一边看弹幕,一边用手搂住克里斯蒂亚诺的肩膀,笑道:“我知道你们都是来看我男人的——来看个够吧,帅吗?”

      【帅帅帅帅帅!】
      【我听出了赤-果果的炫耀】
      【罗三岁一脸茫然的样子好萌:老婆你在说啥?】
      【表妹姿势好霸气,好像□□大佬搂着压寨夫人】

      她看乐了,马上搂得他更紧:“没错,这个是我压寨夫人。你们也别再叫我表妹了,叫龙哥。”

      满意地看到弹幕刷满了“龙哥”,她忽而又变了脸,哀叹着向后退去,和克里斯蒂亚诺紧靠在一起:“等等啊,我脸太大了,让我躲后面去——这个葡萄牙人小头小脸天生丽质嫉妒死我了。”

      屏幕上瞬间又飘来无数对她的安慰和赞美,还有对天生丽质的葡萄牙美人的一通狂舔。她看着表情呆萌的克里斯蒂亚诺,一时恍若真嫉妒起了他的美貌,便说:“你现在可以和他们打招呼了。”

      克里斯蒂亚诺乖乖点头,然后望着镜头,向世界另一端的粉丝拥泵露出最友好的笑容。

      “大家嚎,我是C漏。”他努力吐字学舌。

      弹幕进入疯狂表白的节奏,而为了能让自己的偶像看懂,不少人还特地用了英文,克里斯蒂亚诺见了,也不禁心情愉快,笑得也更为灿烂,更以十倍的认真说出了下一句话。

      “窝爱中国,窝爱我老婆,我还是全世界最腻害,最帅气的傲娇美少女。”

      芳妮瞬间发出了诡异的咳嗽声,捏紧拳头苦苦憋笑。弹幕则飘过了一连串问号。

      她的反应令克里斯蒂亚诺警惕地转过头。

      “怎么了?我说得很奇怪吗?”

      她立即恢复了正常的表情。

      “不,还行吧。继续。”

      克里斯蒂亚诺也没过多怀疑,看了眼她刚写给他的注音纸条,继续认真说了下去。

      “泥们不许笑,虽然我傻白甜,爱哭,爱撒娇,爱漂酿,往头上戴fa,还井常被压在下面,但窝知道我其实是个霸道总裁。”

      她扭过头,逐渐憋红了脸,不得不悄悄狠捶了一下大腿,勉强压制狂笑的冲动,感觉自己浑身血管都在破裂的边缘。

      克里斯蒂亚诺说完那一段,自觉发音标准,还颇是得意,便向镜头露齿而笑,散发魅力。然后,看着看着,他又渐渐露出了疑惑的目光。

      “23333是什么意思?”他迷茫地问她,“为什么他们都在发这个?”

      芳妮揉了揉脸颊,逼迫自己不露声色,而后以专家的语气给出一本正经的回答。

      “23333是中国的网络流行语言,是英俊,性感的意思。所以如果有人对你发23333,就是在夸你非常英俊。”

      “哦!”

      克里斯蒂亚诺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然后再度面带微笑地转向直播镜头,说出了一句极其蠢萌的话。

      “So I\'m very two three three three three,no?”

      ……

      她沉默了三秒,终归控制不住自己,发出了一阵疯狂的大笑声,整个人前仰后合,像被劲风吹倒了。

      笑到一半,顾不上克里斯蒂亚诺的反应,她看着镜头,一手指着身边莫名其妙的丈夫,说:“我刚刚告诉他,23333是夸他帅的意思,他信了。”

      接着,克里斯蒂亚诺就看到,弹幕里“夸他帅”的人更多了,整齐刷屏。

      这下子,他终于觉得有些不对,狐疑地问她:“你是不是骗我?”

      她满脸正直地回答:“没有,当然没有。”

      “那你笑什么?”

      她眨眨眼,又笑了出来:“笑你可爱呗——没错,没错,你最帅,最英俊。”

      克里斯蒂亚诺依然用怀疑的眼光盯着她。

      她干咳了一声,连忙转移注意力:“你还有一句问候没说呢。”

      他不说话,又盯了她好几秒。她浑身正气,毫无惧色。

      于是,克里斯蒂亚诺总算放弃追究,重新露出笑容,转向直播镜头。

      “窝长得很漂亮,球踢得特别棒,可爱又善良,还是真正全世界最努力的欧巴,泥们谁都不可以不喜欢我,不可以骂我,否则窝用小拳拳捶你胸口。”

      ……不行,她不能笑。她一定不能笑,再好笑也不能。

      然而,看到克里斯蒂亚诺说得一脸认真乖巧,水灵灵的下垂眼越看越像无辜的小鹿,她的某根神经被狠狠踩中了。

      老天爷,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又这么逗比的人呢?

      她受不了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克里斯蒂亚诺惊恐的注视下,她再度狂笑起来,拿着手机,在躺椅上滚来滚去,直接跌到了地上,猛捶地面,夸张无比。

      他不知所措地看着老婆在地上打滚,忽然羞恼得脸红了。

      “你刚刚到底让我说了什么?”他质问道,“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她笑得喘不过气,肚子抽筋,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依然试图忽悠。“我刚刚不是告诉你了吗?”

      他眉头一皱,完全不相信她了。

      “才不,你绝对是作弄我。”他斩钉截铁。

      说着,他直接凑到手机前,急急地向观众求助:“她刚刚到底让我说了什么?”

      弹幕还是在不断地“夸他帅”。

      不过,他好歹看到有人为他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他老婆耍了他一顿。

      You will regret for what you just said.

      克里斯蒂亚诺立即阴沉着脸,煞气腾腾地看向她。

      “你耍我!”

      芳妮打了个嗝,向后退去。“不,我没有。”

      “你到底让我说了什么?”他威胁地问,一把拽住了她。

      她一边挣扎,一边举高手机。“我没耍你——这是直播,你注意点。”

      “那还重要吗?”他恶狠狠地按住了她,在她身上又掐又捏,“反正你已经让我在全中国人面前丢脸了!”

      “没有,我真的没有——”她痒得咯咯笑,而后努力对观众们说了最后一句话。

      “抱歉,出现直播事故了,下次再聊!”

      手机掉到了地面。克里斯蒂亚诺眯起眼睛,直接把她按倒在了躺椅上,凶巴巴地瞪着她,然而他噘着嘴,脸上写满委屈,一点儿威慑力也没有。

      “你让我说了什么!”他重复逼问。

      她吐舌头:“不告诉你。”

      他作势掐她脖子,面红耳赤,两眼汪汪:“说不说?”

      “不说——啊,你在干什么!”她又开始笑,拿了个靠垫当武器,不断抽打。

      克里斯蒂亚诺也立刻拿了个靠垫,和她互相攻击打闹,最后也忍不住轻笑起来:“你是SB,23333!”

      “23333!你才SB!”

      ……

      小克里斯蒂亚诺拿着作业本,正想让芳妮指导阅读,在屋里转了一圈,忽而瞥见了玻璃门外的情景,疑惑地停下脚步。

      他的爸爸妈妈正在花园里用枕头打架。他觉得这不太好玩,可是他们看起来很开心。

  •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拆了两次以后废话还能这么多这么长又创新纪录,我也不知道
    这么肥的一章怎么可以吃了就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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