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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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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依!”白洪亮憨厚的面目终于有些严厉之色,他本就年长拂依三岁,身材又壮,往这一站便是强大的压力。更不说,他这样严肃的讲话。
然而下一秒望见女孩眼角的腥红,终是又放软了语调:“拂依啊,别人这么说他那是别人不清楚,你是爸爸的女儿,就算是他后来再娶,也是他辛辛苦苦把你养大,拂依,做人不能这么忘恩负义。尤其,他还是你的爸爸,是你亲爸爸。”
拂依愈听愈是觉得可笑,这么些年她所习得的孝道和宽厚早就死透了。
她眼皮猛抬,目光凌厉地打在白洪亮身上:“你走是不走?”
“拂依……”白洪亮无奈地凝着她。
“好!”拂依凝着他,忽的转身进了一侧的厨房,再出来时,手里拎着的赫然是常用的那把菜刀。
白洪亮决然想不到眼前这个看着柔弱的女孩忽然发了狠,那菜刀挥着,满眼都是凶狠之色。
他自然不能以自个性命为赌,当下便是挪着圆润的身子往外走,一面继续拎着劝慰的口气:“拂依啊,你别乱来,别乱来啊!都一年了,你也知道我们都是为你好。”
他说着,眼见得那菜刀直直地砍到门上,发出巨大的声响。余下的话,蓦地全都咽回了肚子里。
只临走时,还是憨憨的,满眼无奈地看了一眼拂依。
如是真有错,也已然过去了五年,他这个妹妹怎么就是放不下?
拂依家的房子临街,因而,正是看着白洪亮钻进一辆豪华的汽车离开。她认得那个标志,这个小县城大约没有几辆。
拂依关了门,面无表情地将菜刀放回厨房,掀了帘子走出厨房时,忽然全身的力气泄尽,身子虚软没了一丝力气。
一条有力的手臂接住她,下一瞬,他揽着她的肩回了她的卧室。
“需要我做什么?”长安将一杯温热的水递到她手边。
拂依的神思还在放空,没伸手去接。长安索性将杯子抬起,喂到她的唇边。拂依唇瓣干涩,下意识抿了一口。这时才低低道:“不用,这事我自己处理。”
长安端着杯子喂她喝了大半,目光扫向桌上的诗集:“这就是你读诗的缘由?”要心思平和,要神思镇定,要维护住那一颗心,不去发疯。
“是啊!”拂依微微垂下头苦笑,“原本想买佛经来着,怕太难,看不懂。就尽量佛系一点,可还是挡不住别人一次次顶着尖锐的矛来攻我的盾。”
以矛攻盾?
长安凝着她,女孩脸色发白,指甲紧扣着大腿,青筋隐隐凸显。
他嗓音沉了沉:“很想哭?”
她不想哭的,至少不该因为怯懦去哭。可这一刻,委屈汹涌而来,拂依猛地扑到男人身前,手指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
半晌,方才抽着鼻子呜咽:“我以前甚至想过,是不是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一生来还债来了。”
长安伸手抚了抚她的背:“你没有错,一点都没有。”
拂依知道长安是个没有情感的木头,即便是这声抚慰,也只是依着情形而言。可她委屈极了,仍是揪着他已经被浸湿的衣裳继续擦着泪。
抽噎声渐渐变弱的时候,拂依的理智一点点回笼:“其实我知道,不管再怎么撒气,白洪亮也没有错,我们只是立场不同。他向着他的母亲,我向着我的母亲。”
只是,白洪亮做了一整年的好人,他愈是做这个好人,拂依愈是觉得悲哀。
白洪亮体贴自己的母亲,顺带着体贴了白志国,连姓氏都一早改过。他原姓张。母亲改嫁第二年,他就换了姓氏。
拂依做不来这般体贴,恨意在心底从未消减。她只能尽量不去看,不去想。可偏偏他们总要跳出来,提醒着她,这一切是她残忍,是她冷漠无情。
简直可笑至极。
女孩柔软的身子在怀里还在微微发着颤,长安诚然是个木头,这会儿也附带了些她的情感。
他双手握住女孩纤薄的肩,将她拉开一些,神色惯常的正经。“拂依,招惹你的人,就全都是错。”
招惹你的人,就全都是错。
他的语调真的很平,同往日里每一句话一般无二,是清冷平淡的口气。
可拂依听着,蓦地就停止了哭泣。这话全是蛮横,全是不讲理。可她听来,温暖极了。
这世上除了闺蜜林竹筱,再没有这样一个人,毫无原则的去站到她的立场。只管她开不开心,哪还管客观立场上旁人对不对。
拂依长久地凝着对面的树妖男人,末了,终是扬唇笑了笑。“嗯,没事,这一场闹,应该会清净很长一段时间。”
“拂依,”他不确信地唤她,这种见惯风浪的模样,似乎叫人心疼。然他无心,因而只是自嘲了一句,“由此可见,我好像确实没什么用。”
拂依举刀那一刻,连他也被惊到。那个圆滚滚的胖子溜得迅速,他竟只来得及及时扶住她。
“不!”拂依微扬着脸摇头,目光坚定,眸中似有星子闪耀。“如果不是你在,我不会这么勇敢。”
长安抿唇笑笑:“以后我都在。”顿了顿又道,“其实你福缘薄,三千年才得一世,得来的这一世也过得这样辛苦。不过无妨,等到我,是你最大的福气。”
拂依听他正经说着,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泪水还挂在眼眶里。
“长安先生,咱能矜持点吗?”哪有这么夸自己的?纵然,还真就是这个事实。
长安看着女孩笑着,眉眼弯弯,像月牙一样,知晓她终是完全松缓下来,这才道:“我们尽快走吧!”
“呃?”
长安提醒她:“去追你想要的那个男人。”
“我钱不够。”拂依扁着嘴。
“以你的能力,在这个平均收入三千的小城里月收入一万,你维持了一年,现下至少十万的存款,应该够了。”
拂依双手搁在胸前,整个人向后倾了倾:“你你你……你怎么知道的?”
“原本不知道,现在知道了。”这两日他只是知道她接不同的单子单价不同,大约猜测出来。
拂依鼓着嘴,缓慢地冲他翻了个白眼,偏过头,胸口还因为生他的闷气微微起伏着。
她知晓长安是个木头,却忘了人家是个活了三千年的木头。纵是开智晚,这智商也是轻轻松松就完虐她。
拂依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又看向他。一双眼眨巴着,像小狐狸一样,闪着奇异的光。
偏那笑,又是清甜无辜。“长安大人,既然确定以后我们都会在一起,那么,我们事先给彼此定几条规矩好不好?免得一不小心,触了对方的逆鳞。”
长安知晓,女孩介意他猜测月薪这事猜测得太准。然她笑得狡黠,他随口就道:“你现在的表情,很像大灰狼在看着小白兔。”
拂依哼了哼,一口气没消又堵了上来:“您老人家是小白兔?”
长安默了默,终于又开始反思。“抱歉,你定规矩就好,我没有任何要求。”
“第一,”拂依竖起一根手指,冲他严肃道,“人们普遍认知上的隐私,请你不要逾距。”
“好!”长安点头。
“第二……”她说着,忽然停顿下来。
长安偏过头看她:“怎么了?”
拂依吸了口气才又继续道:“第二,如果有一天你要走,一定提前告诉我。”
长安骨节分明的手指本落在椅子一侧的扶手上,这时下意识紧了紧。
拂依的事他大都知道,但知道事件,不知道情感。今日那个圆润的胖子来过,他便隐约懂了。母亲的故去突如其来,父亲的背叛亦是。
初来那日傍晚,他幻化为云,瞧见女孩懒散的躺在椅子上,只想着她过得悠闲。却忘了,这偌大的院子仅她一人,该是何等的孤寂。
长安身子微微前倾,深邃的眸子凝着她:“我不会走。倘或真有一日,也是你不在了,我才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