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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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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今生的种种场景交织,迟宛在梦魇中沉沉浮浮。光怪陆离中无数责怪、怨恨的目光刺在身上,她虚弱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艰难呓语:“别走……”
迟宛眼角滚下泪,鼻尖微红的可怜。她蜷缩身子,无声隐忍落泪,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哥…哥。”
尹星渊呼吸一顿,他拭去女孩嫣红面颊上的泪,指腹一烫像电流淌进了心里。
床头的灯光下,冷戾不羁少年烦躁拧着眉头,生人勿进的气势非常不好惹。他伸出一只手,如恶狼试探着弱小的猎物,随时咬出致命一击,让人胆颤心寒。
犹豫片刻,尹星渊生疏而轻柔拍打少女的肩头,不太自在地轻哄:“好,不走。”
夜里,那双温暖而有力的手驱散了所有的冰冷和不安。迟宛慢慢停下啜泣,舒展了秀眉,抱着尹星渊的一只手臂陷入梦乡。
尹星渊稍微一抽手,迟宛就不安地蹙眉。他啧了一声,撑着下颌打量床上的小丫头。
原本随手带只小猫咪回家,结果这是请了个小祖宗了?
他英俊的眉头一挑,哥哥,又是叫的谁?
尹大少莫名不爽,又不能把人拉起来问,好不容易哄睡的。
他故作凶狠地盯住迟宛:哼哼,明天再收拾你。
迟宛浑然不知,睡得格外香甜。
尹星渊顺手擦去少女光洁额前的细汗,心里恶狠狠地补充一句:哭也没用,本大爷在地上一夜睡不着!
……
“宛宛,你一辈子也离不开朕的手掌心。”
如平地惊雷,迟宛猛然睁眼,胸膛剧烈起伏。她眨了眨眸子,注视陌生的房间,心神从奢华冰冷的皇宫,瞬间拉回到了陌生的现实。
她手一动,才察觉身边多了一位少年。
尹星渊弯起一只膝盖坐在地上,年轻颀长的身躯依靠在床边。白色窗帘轻轻吹动,细碎的阳光在他高挺鼻梁上流连跳动,不可思议的英俊逼人。他凌厉的眉眼在睡梦中柔和,似乎毫无防备地纵容。
而迟宛正抱着少年线条流畅的手臂,皮肤下脉搏有力跳动,传递着尹星渊朝气蓬勃的生命气息。
这…这这这!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迟宛瞪大了双眼,心跳快得要蹦出胸膛。她缓慢无声地抽回双手,躲在了床的另一头角落,动了老虎尾巴般避之不及。
尹星渊睡觉并不踏实,梦里的小鹿总喜欢跑来跑去,他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小家伙骗进窝里、小心翼翼圈进怀中。如坏龙守住最珍贵的财宝,乐呵呵地甩尾巴。
他安心没多久就被吵醒,对上迟宛瞪得圆溜溜的眸子,企图逃跑的小动作。
尹星渊声音微哑,神情惺忪:“去哪?”
迟宛僵住了身子,先发制人:“你怎么在我房里?”
而且,他们似乎牵着手过了一整晚!
迟宛脑海开始乱飞画面,转世的尹星渊还是一样的奇怪。
“打住啊,小没良心的。”尹星渊伸展僵硬的身体,四肢窜起密密麻麻的电流,整个人像废了一样。他居高临下立在少女面前,伸出压得微红的手臂:“昨晚你发烧了,哭哭啼啼拉住我不放。”
“没想到啊,你还有这癖好,小…变态。”
“变…变态?”迟宛背了一口大锅,不敢想象那个画面。她面红耳赤,说话都磕巴了,“我…我拉着你不放?”
尹星渊满意眯起眼睛,欣赏迟宛精彩的表情变化,生动又有趣。
他更加地恶劣开口:“对了,你还叫我‘哥哥’呢。”他本来可以放任不管,少女口中呢喃的两个字让他不禁留了下来。生病的迟宛太过乖巧,让人想欺负。
迟宛恍恍惚惚:“我说了…怎么可能!”
她前世今生都没有兄长,只有狗皇帝总会逼她说奇怪的话,比如“渊哥哥”……
太难以启齿了!
迟宛羞愤欲死,前世皇帝恶劣地威逼利诱,她没有松口。
只有那次刺杀,一众刺客冲迟宛而来,尹星渊九五之尊的身躯挡下了利刃。
无所不能的皇帝中毒吐血,迟宛以为他要死了,慌张喊了那两个字。
开玩笑,皇帝驾崩,她是要陪葬的!
英俊青年脸色苍白,漆黑的眼眸发亮熠熠生辉,刹那间望进了人心里。他低沉的嗓音如玉石碰撞出动听的声响,低笑诱哄,摄人心魄:“宛宛,再喊一遍……”
后来,迟宛才知道尹星渊不过是请君入瓮,给叛军演的一出好戏,屁事没有。
从此之后,狗皇帝用尽手段,再也不能从迟宛口中听到想听的,遗憾得不行。
偏偏,今生她在梦中叫了。如果狗皇帝知道了,一定会笑死的。
迟宛脸红一片,呼吸气短,坚决不认账:“你一定听错了。”
“我耳朵没有坏,你叫了…哥哥,哥哥。”尹星渊拉长声音,笑容戏谑,拿桌上的体温枪对准少女的额头“滴”了一下——“36.8℃”。他松了口气,少女比想象的脆弱,再不退烧就叫医生了。
少女顾不上尹星渊莫名动作,见不得让少年如此得意,脱口而出反驳:“我叫的肯定不是你。”
尹星渊调侃的坏笑消失的一干二净,看似不经意,其实在乎的要死:“那你叫的是谁?”
迟宛心头羞愤,仗着尹星渊不知情,意有所指地骂道:“昏君,大坏蛋。”
她很少骂人,不痛不痒的,倒像是撒娇。
尹星渊脸色瞬间冷下来了,少女的表情第一次如此生动活泼,却是为了别人。
尹星渊心里烦躁不安,满满的恶意:“他是谁,你班的?”
小可怜欺负起来很好玩,但只有他能欺负。
迟宛耳尖一痒,少年明明在笑,浑身散发不良的黑暗气息。
生气了?迟宛眨了眨眼,不可能知道是骂他吧。
她摆了摆手:“不是,不会再见面的人。”
尹星渊顿时雨过天晴,勾勾唇角:“行。”那小子,最好别再冒出来。
他好心情地揉少女蓬松的丸子头:“不发烧了吧,下楼吃饭。”
迟宛脑袋懵懵的,这就开心了?
狗皇帝喜怒无常,诚不欺我啊。
……
尹星渊说家里空房多随便住,大发慈悲完全不像狗皇帝的转世。
迟宛不敢当真,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何况是白住。
残酷的现况是,她捉襟见肘,身无分文。还好学校每个月有餐补,贫困生还能申请免费住宿。
她锦衣玉食一辈子,难得体验艰难生活。
班级正好热火朝天讨论,一周后是月考,年段、班级前三名有奖金。期间,班花宁甄炫耀限量版的新裙子,一众羡慕声中,迟宛瞧都没有瞧一眼。
宁甄心里得意:迟宛嫉妒得眼红了吧,还装作没看见。恐怕,她这辈子连碰贵一点的衣服,都没资格呢。
迟宛满心思盯上了最大进步奖,她基础不行,但班级倒数的进步空间高啊。
于是,迟宛变成了向日葵,脑袋绕着讲台上老师转,渴望的眼神让老师压力山大,只有更加耐心地讲解。
迟宛翻过书过目不忘,一点就透,举一反三,亮晶晶的目光让老师极为受用。
班上的同学稀奇了,迟宛平时低头不正眼看人,说话小声的听不见。现在她落落大方,不在乎暴露脸上的胎记,还得了老师赞赏的目光。
胎记辣眼睛,不过刺激的次数多了,大家诡异得开始习惯。
宁甄抱着胳膊,无声嗤笑:假认真,等成绩出来丢人吧。
美术课老师请假,班主任来代班。
中年男老师眉头间淡淡的川字,严苛冷酷脸。他一丝不苟地讲解国画技法,毫无违和感:“懂了吗?画一幅,下课前五分钟点评。”
班上的学生窸窸窣窣地动笔,在大魔王的死亡目光下都不敢讲悄悄话。
迟宛白皙手指握上纤细的毛笔,熟悉感扑面而来。她脊背挺直,唇角勾起,下笔从容自然,沉静温婉的气质不容忽视。
另一边,宁甄下巴微抬,校园女神的高高在上。她的家庭老师可是国内著名的国画大家,当然不会放过一展风采的机会。
她留意到迟宛嘴角轻松的笑,格外的碍眼眼。上次,霍运晖夸迟宛的字好看,这个丑八怪凭什么比她强?
宁甄轻蔑地笑,她要让迟宛认清自己。
班主任拧着眉走过过道,审视每个人的作品,偶尔冷声指点:“认真画,别糊弄。”
男学生笔尖微抖,心里叫苦不迭,那么认真做什么?
班主任经过迟宛的桌边,慢慢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打量:“你学画几年了?”貌不惊人的小女孩,娴熟富有灵气的画技,让见多名画的他都不免惊艳。
迟宛不像别人紧张腼腆,从容勾勒最后几笔,在一旁题字。她放下毛笔,嘴角漾着梨涡:“十二年。”
宁甄早早画好了,等着班主任过来评判。没想到他对迟宛的画格外有兴趣,低声问了几句,还有交流的架势。
迟宛适当留白,意境深得班主任的喜爱。他冷峻的目光多了点欣赏:“不错。”
宁甄看不见迟宛的画,听到“十二年”直接笑了出来:“迟宛,你五岁就开始画画啦?”
立什么天才儿童人设啊,真好笑。
班级里此起彼伏的笑声,迟宛宠辱不惊:“是啊。”
“安静,不要跟菜市场一样。”班主任看得出迟宛不是说谎。他冷眼让大家噤声,“迟同学的画很优秀。”底子很不错,别有韵味。
他柔和了冰冷的脸,像发现了被埋没的明珠:“好好坚持。”
宁甄咬了咬唇,班主任肯定有意偏袒迟宛,照顾丑八怪可怜的自尊心。
她捏紧了笔杆,差点捏断,有意无意朗声道:“迟宛,我为你画了一副画像。”
宁甄热情洋溢地笑:“要不要看看?”
周围探过来好奇的目光,宁甄的画偏写实,迟宛脸上的红斑鲜明独特,惟妙惟肖。
宁甄的同桌笑着拍掌:“像,太像了。”
“诶,我是不是把这块红色画大了。”宁甄等着迟宛变脸,她害怕女孩带来的噩运,就是咽不下之前受的气,故意戳人家的软肋。
宁甄还是更习惯迟宛以前唯唯诺诺的样子,就算当众哭出来,只能怪她内心脆弱,太没用了。
班主任皱着眉:“画同学的画像,要经过对方的同意。”
宁甄委屈无辜:“我喜欢迟宛,才给她画的。对不起,迟宛,你不喜欢吗?我还想送给你呢。”
迟宛平静垂眸,如果是自卑外貌的女孩,胎记被放在大庭广众下指指点点,也许会难堪抬不起头。恐怕拒绝“好意”,都会是罪过。
少年人的伤害无畏又任性。攻击外貌,是最幼稚的把戏。
众人幸灾乐祸的注视下,迟宛笑了笑:“画不是很成熟。”
宁甄愣了一下,微微恼怒,迟宛凭什么可以贬低她的实力?
班主任跟着点头:“水准不够,就先画山水。”
宁甄变了脸色,争辩道:“如果换个正常的模特,我可以画的更好。”言下之意,是迟宛有缺陷,才不入眼。
“没事,”迟宛抬起头,清澈的眼眸正视高傲的宁甄,真诚无比:“我不嫌弃。”
宁甄气得内伤,故作大方地笑:“算了,太丑了,我拿不出手。”她眼底发狠,毛笔沾了朱砂色就要抹上画里人的脸。
霍运晖走上前,长臂一挥,抢过了桌上的画。他动作小心,展平了画纸:“我喜欢,不如送给我好了。”
宁甄秒懂,班长在意的是画里的人,根本不是她的画。她气呼呼地丢下笔,踮起脚去争:“还给我!”
霍运晖笑容爽朗:“别客气,我会好好珍藏的。”
宁甄一点也不开心,她气得跺脚,不小心撞到了桌子。因为连锁反应,颜料盘翻倒,五颜六色全都糊到了精致洁白的裙子上。
宁甄脑袋一片空白:“啊——我的裙子!”
她心疼得要命,立马抽出湿纸巾擦颜料,高档的裙子不可避免花成了一团五彩斑斓,一时没法挽救。
周围一阵唏嘘,这条裙子要好几万呢。
宁甄急红了眼,她抓住裙子,死死瞪了迟宛一眼:“都怪你!”
心高气傲的公主遇到了克星,恨不得用力咬迟宛一口。
迟宛摊手:“我什么都没做。”
宁甄心态崩溃,顾不上女神的形象:“大家都知道,你没有爸妈,是个倒霉鬼。谁靠近你,都要完蛋!”
四周议论纷纷,班主任冷声道:“宁甄!不准这样说同学。”
宁甄咬了咬唇,趴在桌子上喊道:“就是,我每次碰到她都倒霉。”
少女委屈得哭出来,无理取闹又有点可怜。
“叮铃铃……”班主任让同桌带着宁甄去洗手间处理,不多久女孩子家的司机就送来了新裙子。
不知道班主任对宁甄说了什么,她回来一直红着眼睛,躲病菌一样躲迟宛,似乎在同一个空间呼吸都难以忍受。
迟宛听懂了那些细声碎语,“倒霉神附体”?
这可太好了。
宁甄最好别来烦她。
事实上,大家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迟宛周围仿佛真空世界,格格不入。
迟宛没有放在心上,放学后找班主任申请住校。
班主任查了查资料:“家里是有什么困难吗?宿舍目前没有空位。”他清楚迟宛是福利院的孩子,可是申请住宿的时间早就过了。
“没有。”迟宛眨了眨眼,总不能说自己被福利院赶出来了。院长妈妈供她读书到现在,已经仁至义尽。
班主任本来不喜欢学生任性提条件,因为美术课的事多了点耐心:“别担心,我再问问。”
迟宛眼角弯弯:“谢谢老师。”
班主任无声叹息,挺乖的一个孩子。
……
迟宛在班级慢吞吞地收拾东西,抽屉里飘出一张画纸,角落贴着便条:“还是交给你吧。^ ^”
迟宛摊开画,班长是个好人,会照顾她的心情。
一只手伸过来把画纸抢走,尹星渊大爷似的坐在桌面,晃着一双大长腿,挑眉:“谁画的?”
寄语奇奇怪怪的,难道是告白?尹星渊心情不太美妙。
迟宛无奈,这画还真抢手:“宁甄。”
尹星渊:“谁?”
迟宛:……
她解释了一下:“她不喜欢我。”
“别搭理她。”尹星渊心里记了宁甄一笔,对着画打量迟宛,“水平太差了。”他揉成了一团丢进垃圾桶,“下次给你一张更好的。”
迟宛哭笑不得:“不用了,我不需要。”送画像,在以前是有特殊意义的。
尹星渊满不在乎地抱胳膊:“申请到住的地方了?”
迟宛摊手:“还没。”
尹星渊见不得迟宛丧气的样子,他戳了戳少女的肩膀:“不着急,我可以把房子借给你久一点。”
迟宛凝眉:“不太好。”无条件的好,她有点不踏实。
尹星渊拉长了声音:“不是白住。”
迟宛目光一闪。
来了,来了,终于暴露你的真实目的了。
尹星渊漫不经心地笑,轻柔又肆意,低声道:“叫声哥哥。”
迟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