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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爷爷的自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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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允佳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宿舍，研三的她，今年刚找到一家会计事务所实习。
接近年底，所里格外的忙，和她一起进所的都是本科生，大家习惯叫她佳姐。
可能正是年长几岁，林允佳总觉得自己有点力不从心、体力不支。
难怪大家常说，超过25岁还是不要进会计事务所了，因为那是年轻人的战场。
而今年，她刚好27岁。
刚坐下，嘴里的开水还未来得及下咽，电话那头叔叔的大嗓门让她心里一惊，脸色顿时变得惨白，脑子里轰轰一片。
“小佳，你爷爷自杀了，你赶紧回来。”
自杀，林允佳听到这两个字就已经呆住了，脑子开始不听使唤，半晌，才被叔叔的话拉回现实。
“喂喂，小佳，你听到我说话了吗？”叔叔见林允佳半天不回应，加大了嗓门，“我已经把他送医院了，这老头，真会给人找事，还有，你表弟今年才上大学，家里现在缺钱的很。老头子成天吹你进了大公司，有出息了，这医药费理应由你承担。”
“爷爷现在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现在是谈钱的时候吗，林允佳只想知道爷爷的现状。
“我哪知道那么多，回头你自己问医生吧，人在县医院。对了，你回来一定记得带钱。”电话里，除了叔叔，还听到婶婶在一旁提醒带钱的事情。
“叔叔……”林允佳还有很多疑问，可电话那头只留下嘟嘟嘟的电话回声。
顾不得多想，林允佳简单的收拾了几件衣服，向单位主管请了假，就匆匆的赶回老家徽城。
她担心爷爷会在医院没人照顾。
叔叔，爷爷现在唯一的儿子，他那种事不关己的冷漠态度，还能指望他吗？
或许他是在记恨爷爷吧，记恨爷爷在大儿子和儿媳出车祸离开后，选择照顾他们唯一的女儿，用毕生的心血养她成人，供她读书。
年轻时没得到一点好处，现在老了却要来投奔他这个小儿子，他心里的怨气从来没有消减过。
一个多小时，林允佳就赶到了爷爷住的医院。
当年为了省路费选择了离家近的大学，读研也是因为获得本校公费保送的名额。现在通了高铁，两市之间不到20分钟的路程。
病房里，灯光有些昏暗，加上爷爷住着三个人，别人床前都有家人陪伴。
而爷爷，只有他自己。
林允佳小声的走到床前，爷爷已经睡着了，鼻子上还插着氧气机。
很久没有这么仔细的看过他的脸，记忆中的他，脸上不应该有这么多的皱纹啊。
消瘦的脸已经下垂，眼睛周围呈青褐色，眼袋松垮垮的挂在眼睛下方，初冬的季节，嘴唇干的开了裂。
林允佳向护士有了点棉签，蘸着温水，为爷爷湿了湿嘴唇。
直到今天她才意识到，爷爷已不再拥有坚实的臂膀，他真的老了。
想想自己，真的很可恶，她自称最亲爱的爷爷，她已经很久没有回来看过他了。
虽然刚开始工作有很多地方需要学习，可这能成为理由吗？
她心里清楚地知道，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她，不会再有人真的关心他了。
想到平日里爷爷一个人挤在自己昏暗的小屋里，刚过的夏天，也许为了省钱，连电风扇都舍不得开，没有个说话的人只能自己自言自语……
她明明知道这些，可是她什么都没做。
她以为爷爷还是小时候的爷爷，永远是自己的依靠。
夜里很静，除了值班的护士，医生已经下班了，看来也只能等到第二天再去找医生询问病情。
林允佳为爷爷掖好被角，自己蜷缩在椅子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身材娇小的她，穿着宽松的毛衣，显得并不合身。
这些天一直加班，林允佳睡的很沉，直到第二天，才被查房的医生叫醒。
“还以为这老人没人管了，我可差点就要麻烦110了。”医生一边为爷爷检查心跳血压，一边说风趣的说。
“不好意思医生，我从外地赶回来的。不知道我爷爷严不严重？”
“溺水，肺水肿，还好送来的及时，现在病情已经稳定了，再观察一天就能出院了。”医生平淡的叙述着。
“那怎么还没醒？”
“睡着了，你没听见，还打呼呢。”医生嘴角略过一抹浅笑，想必是在嘲笑这个连睡觉和昏迷都分不清楚的女孩吧。
也许是出于同情，医生想了想补充道，“你们做家人的要多关心关心老人，不然他也不会想不开了，你说要不是刚好有人路过，被救了，那人可就没了。你真应该好好感谢你们家邻居，不仅把人救了，还垫付了些医药费，真是遇到好人了。”
“邻居？”林允佳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啊，五十岁左右，矮矮胖胖的那个。”
是吗？林允佳感觉有些讽刺，叔叔仅仅是邻居？
一个丢下自己父亲不管，不顾他生死的儿子，现在反而成了别人口中见义勇为、慷慨解囊的大好市民了。
“谢谢医生，我知道了。”林允佳没有揭穿，都是家里的恩恩怨怨，没必要让别人看笑话。
“哦，对了，等老人醒了，我建议你们带他去神经内科做个检查。”
“神经科，我爷爷神经……有问题？”
“只是做个全面检查。”医生没有多说。
林允佳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爷爷平安就好了。
下楼简单买了点吃的，回到病房，爷爷已经自己靠在床头，看见她拎着吃的回来，像孩子一样在那傻笑。
“小佳，你来啦？你叔叔真是的，一点小事也把你叫回来。”
小事？本想好好骂他一通，可看到爷爷眯着眼睛朝自己傻笑的样子，心里的埋怨顿时全都消了。
只要人好好的，还有必要非要追究个对错吗？
为了不让爷爷有太大的心理负担，她不敢用“自杀”这个词，只旁敲侧击的询问爷爷是否遇到了什么困难。
“你也以为我自杀？你千万别听他们瞎说。”爷爷面对林允佳的疑惑，一口否决。
“那你怎么会…”
“误会，完全是误会，小佳，你过来。”爷爷说着瞅瞅四周，神秘兮兮的，像是生怕有人要偷听似的，“你知道吗，就我们家门前的池塘里，有个宝贝，闪闪发光的，你知道是什么吗？黄金。我是想着把它捞起来，卖点钱，马上你就要过生日了，嘿嘿，可以买你最爱的大蛋糕……”
“爷爷，你胡说什么呢，哪来的黄金，你又编故事骗我对不对，好好说话不行吗？”
“怎么没有，我前几天亲眼看见你婶婶洗衣服时把金戒指掉进水里了，没捞起来。昨天被我看见了，可惜，也没捞起来。”爷爷依旧神秘的说。
婶婶掉的？
林允佳有些吃惊，这明明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是最近又发生了同样的事情，还是爷爷的神经真的……
林允佳不想，也不敢想太多，她也顾不了太多，现在最重要的是，让爷爷安心养好身体。
“爷爷，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想让你好好的。答应我，以后不可以做冒险的事情。”从小到大，爷爷每年都会记得自己的生日，即使再穷，也会给自己买个小蛋糕。
“好好好，爷爷知道。快给我看看，买什么好吃的了，你听，我的肚子都咕咕响了。”爷爷一边憨笑着，一边兴奋地接过孙女手里的早餐，惊喜的说，“哇，小混沌，还是小佳最了解爷爷。”
说完便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爷爷，你慢点。”
“这个小混沌真好吃，我想想，上次吃混沌都好几年前的事情了，现在物价太贵了，一小碗要好几块钱。”爷爷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说。
林允佳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无助和自责，她背过身去，假装喝水。
她不想让爷爷看到这样无能的自己。
27岁的人，还让爷爷挣扎在温饱线上，这样的自己，到底是有多失败。
原以为只要好好学习，上了大学，就可以改变爷爷的生活，可如今看来，一切都只是她的自以为，在社会上生存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加艰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