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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决裂 ...


  •   武林盟自从下了诛杀邪影的通缉后,江湖上各大门派高手被杀的血案并未了结,反而有一种变本加厉的趋势。

      而就在这个时候,传来了唐门被灭门的消息。江湖第一使毒门派,一夜之间满门横尸。虽唐门善毒,但却属于正派。死者身上无一处伤痕,均是下毒所致。唯独唐门门主的尸身上有被剑刺伤,凶手以血留书——水天门,虞清岚。

      武林盟顿时人心惶惶,这毒公子鲜少牵涉江湖纷争,此刻竟灭了唐门。更想不到的是,他乃水天门之人。欧阳辰预图集合武当、峨嵋以及五岳剑派,没有想到,又被水天门快了一步,事先带人挑了五岳剑派之一的衡山派和嵩山派。(其中以华山派为首,五岳剑派还有泰山派和恒山派。并称五岳剑派。)

      水御华欲要称霸武林的意图越发明显,明里有令人望而生畏的毒公子助阵,杀人不流血,唐门都败于其毒下。暗有邪影除人。除掉衡山派的人虽是无音带人所为,但善易容的他并未以真实面目出面。邪影的身份更不为江湖人所知。

      当武林盟主欧阳辰的人头被拿去祭旗示威的时候,武林盟顿时群龙无首,五岳剑派本就勾心斗角互相牵制,此时更是一盘散沙。

      江湖又拉开了一场腥风血雨的序幕。本就蠢蠢欲动的一些邪教,在被正派压制的这些年里,此刻更是顺应水天门的号召投靠旗下,其中就包括了见风转舵的五毒教。

      那狂妄的男人将整个武林都踩在了脚底下。——他灭门的目标甚至也包括霄月山庄。

      季淳羽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再见那人的时候,霄月山庄已置身在一片火海之中。他依旧风雅俊美,手持碧扇,从远处信步而来。只是他经过之处,草木枯萎,旁人未及攻上就已无声倒下。——这就是毒公子,虞清岚。

      “好久不见,季少主。”

      他离他足有三丈远,虞清岚收了折扇。唇畔悠然扬起的弧度在火光的映衬下,让那凉薄笑容显得分外妖娆。

      季淳羽撑着沾血的流光剑,如今光是对付一些水天门的打手就已经令他伤痕累累,力不从心。
      ——没有丝毫胜算。他好不甘心。功力尽失的自己,只能在这里死去吗?死在虞清岚的手上?

      “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吗?”
      他望着对面的人,无奈而悲怆地问道。先前还是彼此依偎的两人,已是天各一方。
      终于明白当初为何虞清岚要跟他断得如此决然。——他们的立场,终究只会是敌人。

      虞清岚不答,季淳羽在那清冷俊美的脸上再也看不出他的心思。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他不断地询问着,盯着那人的脸,却终究知道再也没有任何的解释了。

      他一向如此,不愿多做解释。总是要让人去猜测着他的想法。他第一次觉得,这样的清岚很可恶。
      热风夹杂着周围焦臭的气息。烈火纷飞,满世界都是绝望的红,就像是血的颜色,充斥着无尽的悲哀。

      “那你现在是要杀了我吗?”
      他再次横起了手中的流光剑,提防着眼前的人。虞清岚的掌心也现出数枚猩红叶镖。

      季淳羽对他所隐瞒的事情想过无数个可能,却从未猜到竟是这般的结果。
      他几乎就要绝望,这么多年来的情谊,被他视为生死之交的朋友、恋人——他真想大笑狂笑嗤笑。
      心口生生的灼痛,为疼,竟是这般地深切的疼痛着,竟险些握不住持剑的手。

      剑刺了过去,却被那人轻轻巧巧的架住,内力也用不上几分。他痛恨自己的无力,痛恨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的虞清岚。季淳羽对上那人的眼睛里已经透出露骨的憎恨,是痴是怨是爱亦或是恨。他不该纵容对方的,不该不问的,不该就这样像个鸵鸟像个傻子一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自欺欺人!

      虞清岚一掌袭上了他,他倒退了数尺,却终是把持不住对方内力的余劲。双腿一软,险些就要跌下,他立刻以剑撑地,仅靠插入土中的流光他见才没有马上倒下去。
      不行了……季淳羽绝望地抬起了头,瞪着那个曾以为最熟悉最亲密的人,心如死灰。

      每次都在伸手可及的地方,虞清岚就将这个人从身边推开,暧昧的恋情,一次又一次地逃避,最后甚至在他的面前离开,转身就逃了。那是不该得到的东西,他一向鄙夷正派人士的道貌岸然,惟独对季淳羽却心生了爱恋。
      杀了他——亦或是杀掉其他所有在场的人,放过季淳羽!虞清岚动摇了,眼角的余光扫过身后的门派弟子以及霄月山庄为数不多的存活者,双方依旧是在厮杀中,只是水天门更为强势,让战局的胜果一面倒地倾向于他们。如果要杀人灭口,就是人数太多了,漏掉一个去泄密的后果不堪设想。

      或者干脆让季淳羽诈死,再来个金蝉脱壳。心念至此,虞清岚的掌心立马现出一枚毒镖,就要掷向于目前手无还击之力的季淳羽。此刻却不料季萧鸿冲了上来,落月一剑直刺虞清岚。那射出的镖都被季萧鸿挡下,虞清岚的毒其实靠的是风向传递,他屏息顺风而刺自然可以降低一定的中毒概率。

      虞清岚也没有想到半路杀出程咬金,碧扇一挡,想不到那扇骨竟也是铁质利器。硬生生地接下了一剑。乘季萧鸿惊讶之余,欲要击掌于对方心脉。
      “住手!清岚——!”
      他听见季淳羽撕心裂肺的呼喊。那一刻,他迟疑了,停了手。而这电光火石的分神瞬间,季萧鸿的剑刺伤了他的腹部。不假思索地一挥,暗藏在扇内的银针反射性地齐齐射出。

      虞清岚捂着泊泊流血的伤口,目光阴狠地瞪了季淳羽一眼。那一瞬间的迟疑,令他猝不及防地深受重伤。虞清岚忽然又真的很想干脆就杀了季淳羽,这个会牵动自己情绪的人如果死了就不能再影响他了。自己也不会如此矛盾和挣扎了。——但他不知道事后自己能否有勇气真能去面对季淳羽的死亡。——他想杀他,却知道终究是下不了手的。——他舍不得他死,从很久以前起就是。

      他看了眼倒下的季萧鸿,估计他活不了多久,银针上涂的腐毒会从内部开始慢慢地腐化掉身体的各个内脏。
      “撤。”虞清岚向身后的随从下了命令。
      可其中一个水天门的手下望了眼季淳羽,不确定地问道:
      “可是门主的命令是灭了霄月山庄,不留活口。”
      “放肆!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我办事。”
      他拂袖一挥,刚出言的男人顷刻暴毙猝死。其余的人立即噤若寒蝉,对虞清岚更是望而却步。只得偃旗息鼓,收兵回营。

      这一次我放过了你,那么下一次,你会不会恨到来杀我呢。虞清岚咬牙,抚着伤口一步一步艰难地跨出霄月山庄的大门,有下属见此想上前搀扶,却碍着他毒公子的身份踌伫不前。蜿蜒流下的鲜血,鲜红得触目惊心。

      季淳羽惊慌失措地扑向季萧鸿,错过了虞清岚离开时最后那一眼中的复杂情愫。在命运的洪流中,交错而过。只知晓对方不可能再是那个可以随意亲近相爱的人了。再也没有那样的过去了……
      “爹!!”
      他抱起季萧鸿的身体,老人微微挣扎了下,憔悴的瞳孔逐渐凝聚回了一丝生气。
      “羽儿……”季萧鸿看清了来人,出手迅速点上对方的穴道。
      季淳羽惊愕于父亲突如其来地点穴,身体顿时不得动弹。而下一刻,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季萧鸿正在将他毕生的功力传输于他。
      “你在做什么……?爹、住手……”会死的,你会死的。
      声音哽咽在了喉咙里,眼里有很热很烫得东西滚落了出来,他几乎就要失声恸哭。那涌进身体的热度虽然难适,但是却比不上心胆俱裂的疼痛,已是痛到最痛的深处!
      “…你要、报仇。……为霄月山庄,武林……”
      剧痛侵袭着季萧鸿的五脏六腑,他深知自己已无存活的希望,不顾季淳羽的抗拒,将一切都托付给了自己的儿子。

      他一世正气昂然,即使不再为武林盟主也绝不允许让邪道带给武林生灵涂炭。更何况,虞清岚与季淳羽这两人的关系,那神情里透出的讯息,他怎能会不懂。即使是自己的死会给儿子加上这把复仇的枷锁,他也不希望放过水天门的人。
      无穷的内力灌进了身体,但季萧鸿只输了七成多就永久地停止了气息。
      “爹……?”季淳羽不安的唤了一声,后方的人已经停止了活动。

      他尝试着以新获得的内力冲破穴道,可是体内竟有两股不同的真气相撞,险些又让他吐血。解开穴道后,不顾缓和调息就抱住了身后倒下的季萧鸿。一声痛彻心肺的嘶喊划破映红的霄月之空,他清楚地知道,他在这一天失去的不仅仅是他的父亲和霄月山庄……

      ************************
      艳阳夕照,枫叶流丹,满山片红似火。此谷故名,红叶。

      一白衣青年在林中疾速穿越而过,手持一把通体雪白的长剑,脚踏轻功却激不起地上的半片枫红。
      直到望见潺潺溪水边的修长身影,他才翩然落下,扬起笑意盈盈的脸庞。
      “清岚——!”青年扬起手中的雪色长剑,俊秀容颜上是掩不住地喜悦与傲然,“父亲终于把‘流光’ 交予我了!”
      来人正是霄月山庄刚弱冠的少主——季淳羽。
      被唤清岚的男子回首,年轻的脸上睫毛轻颤,明眸微遮。唇边勾起一丝淡笑,映着夕阳红叶,给人的感觉如沐暖火。

      长袖一摆,一条青蛇游出衣袖。像终于得到释放一般,沿着浅溪逃似地游了去。
      “季少主,你可让我好等。”
      幽雅顷刻变邪魅,季淳羽在督见那条蛇滑出时,他就立马停了脚步顿在原地。
      先前此人的温暖啊,那绝对都是骗人的东西。这全身携带着毒物的男子,终于让他意识到此刻正是秋日寒意渐生之时。

      “清岚,莫非你又在玩毒?”
      季淳羽讪笑,却不肯再向前挪动半步,脑内已经开始回想无数次的闷亏。想他武功虽谈不上盖压群雄、登峰造极的能耐,但也非泛泛之辈。却频频被对方下毒手。

      毒公子,虞清岚。施毒无形,若非特定抗毒体,近三尺内必中招。
      常言道,美人如蛇蝎,美丽的东西是有毒的。让季淳羽再三感叹,此乃真真切切。

      秋风拂落叶,绯色尽染林,飘起片片红。
      入秋的傍晚已是来得较早,远处铺天的彩霞与枫色的山林相接相映,美不胜收。
      潺潺溪水边,清雅青年正悠然垂钓。此人外表看似温文儒雅,实际他先前还抓着条剧毒青蛇戏弄之。

      而他的身后不远处,另一名白衣青年正横躺在满地厚厚的枫红落叶上,手中的雪剑重复做着出鞘收鞘的动作,脸上是不尽的愉悦。

      “季淳羽,你干脆叫季蠢羽算了。我从来没见过对着把剑都能蠢笑那么久的人。”
      虞清岚不温不火的声音从前面飘来,让季淳羽突兀地几乎一跃坐起。

      “你在胡说什么,清岚。”他自然是听出了那话里的谐音,不满地抗议道,“这把流光剑可是我从十四岁起就梦寐以求的东西。而且你怎么知道我是在笑,你眼睛长后面的吗!?”

      “哼……,我就是知道了。”
      虞清岚刚答,竹竿颤动,定是又有鱼儿上了钩。

      “淳羽,你今天可以拿你的新剑试试看剔鳞剑法了。”
      那漂亮的嘴角勾起的笑容,纯粹无比。而一双翦水之瞳甚似底下的溪流般清澈。

      “喂、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帮你剔鱼鳞了!”何况还是用流光剑,打死他都不舍得。
      “那你让我们晚饭吃什么?”
      他收起钓竿,拎着小桶徐徐走来,里面正活蹦乱跳着数条鱼,看样子虞清岚今天的收成颇不错。

      “你不是随身有小刀吗。”他撇嘴。
      “带毒的。”
      “你……”季淳羽瞪大了眼,气不打一处来,“你个千年毒精!你就不能少玩点毒吗?!”
      “你也知道我是千年毒精啊。”
      虞清岚耸肩,无可奈何状。手却把小桶给递了上来,活脱脱一副你快给我干活吧的地主样。

      夜空晴朗,繁星点点。两人窝在篝火边,配上季淳羽顺便带来的酒。烤鱼吃的也是津津有味。想来他待在这红叶谷也有四年多了,自从邂逅了季淳羽后,这个山庄少主便成了他的常客。

      “淳羽,你的剑术又精进不少。”
      “呸呸呸!”对于虞清岚突如其来的赞扬,季淳羽气急败坏地吐出一堆鱼骨头,“你是说帮你削果皮和剔鱼鳞吗?!”

      虞清岚温和地笑了,对方常常有在他面前练剑。其实各门派的独门剑法是不该明目张胆地在别人面前展示的。除非是全然的信赖与至交之情。
      “没有,我是很真诚地在夸奖你的剑术。”
      面对虞清岚鲜少坦然露出的十足认真的神情,季淳羽一时竟不知如何反应了。有阴谋!绝对有阴谋!!以他对虞清岚的了解,这个人不可能那么容易地就说老实话。

      “你以前只挡下我五个暗器,现在都可以挡八个了,我也会很努力地练习同时多射几个暗器的。”
      看吧。他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季淳羽低下头又啃了一口烤鱼。这样看来,其实两人也经常以这种奇怪的方式在切磋武艺。

      虞清岚看着夜色下的季淳羽,已是弱冠的成年男子了。而自己比季淳羽小一岁,那么到自己弱冠之时,还会不会在这个红叶谷与他侃侃而谈呢?门主交托给他的任务已经越发频繁起来了。

      “清岚,你是在有心事吗?”
      “我在想明日你若能带点烤鸭什么的过来,也许我就不让你剔鱼鳞了。”
      虞清岚边说边笑着靠近对方,自己那份烤鱼都吃完了,他顺手抽过季淳羽手里的那份径自吃了起来。

      “好。”季淳羽只是简短的答应了,也懒得跟他抢鱼。
      他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树枝,火影剧烈地晃动了几下。映照着四周影影绰绰的枫叶,他们在这样的季节里,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的日夜轮回。

      **********

      霄月山庄的大火连续烧到天明,满院尽是残梁断壁,尸骨残骸。
      那夜,一身的白衣早已被鲜血染尽,满满地污垢。季淳羽背着季萧鸿的尸体离了开。他一路神情冰冷,仿佛冻结了一切的感情和希望。火舌贪婪地舔着天空,苍穹喋血,恩断义绝!曾经的枫红像是一同涌进了火海中一并在燃烧,这般地炽烈,直至所有的一切都在这火焰中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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