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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隐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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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淳羽发现自己被水御华从地牢里拖出来,只是将他随意地丢在了屏风的后面。他打了个哆嗦,但实际被点了穴道的他是根本动弹不得的。季淳羽觉得自己像是经历了一场噩梦。
被强制保持清醒的意识,依然让他有些昏昏沉沉地能听见耳鸣。夹杂着模糊不清的说话声,他听了好一会,猛得一震。
熟悉到如今能刻骨的声音,他怎么才听清,清岚就在这个房间的里面。而他显然暂时发现不了自己的存在。他张口想叫,但是声音被堵在了喉咙里。该死的水御华,连哑穴都没有吝啬于他。
“不知门主此时唤清岚来有何要事。”
虞清岚恭恭谨谨地施礼,瞟见上位的男人随意而座,不过慵懒而漫不经心地丢了个问题:
“蓝魔花的提炼有进展了吗?”
“回门主,清岚明日便可奉上。”
“哦?这么快,是收不住性子,弄完又想跑哪里去了吧。……那个季淳羽,你三番两次救了他的样子。”
“清岚不敢。”听出水御华弦外之音的虞清岚,不禁有一丝忐忑,水御华果然是一直在试探自己。
本想回门中旁击侧敲一下关于季淳羽的事,不料被水御华先发制人,反将一军,将他干脆滞留门中。
“清岚啊清岚,你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情我本不想管你。你对事一向知晓孰轻孰重,倘若要你除去这霄月山庄你也不会留情吧?”
“知我者门主。清岚自然以主令为天。”
虞清岚双手一拱,顺应这个台阶一答。即使对方居心叵测,他也无计可施。
水御华浅浅地笑了,依旧是那不可侵犯地王者姿态,但那低沉的嗓音却是宛如来自地狱的使者。
“我今日唤你来实际是有个伤重的人让你治疗,此人你也认识。”
虞清岚一个激灵,顷刻就像是了然了什么。在水御华面前狭长美丽的眼睛露出疑惑,而深处的颤栗则一逝而过。
季淳羽被水御华从屏风后面拖了出来,惨白惨白地脸狰狞着扭曲着,身上还流淌着暴虐过后的痕迹,悚目惊心地控诉着他遭受了怎样的折磨。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虞清岚的身上,竟露出了恍惚与疑犹。不是悲伤,也不是愤怒。逡巡着对方,像是看待个初次见面的陌人。
水御华干脆将他丢在虞清岚的脚边,虞清岚没有动,只冷冷地瞥了地上的人一眼。然后又望向水御华。
“若门主要他死,又何必让属下救。”
他的冷然和一贯漠不关心的话语,让水御华摇了摇头,像是遗憾了什么。隔了一会,随即又大声笑起,万分张扬。
“虞清岚,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他的确是在用季淳羽试探虞清岚,只要对方一露出破绽,他定会立刻杀了季淳羽。
“承蒙门主厚爱。”
“人我是交给你了,即使不用杀,武功也是废了。他就随了你的便吧。”
水御华说完便扬长而去。虞清岚忙俯身解开季淳羽的穴道,但是听闻二人对话的他,已然气血攻心,穴道一解开就哇得吐了口鲜血昏了过去。
他抱着那具伤痕累累的身体,直到此刻,虞清岚才卸下强装的镇定,捏紧拳头,从未在他脸上出现过的愤恨透了出来。
一直以来都不敢对谁真正的动情,因为知道没有办法去守护。他愤怒地不仅仅是对水御华做出的行为,而更多的则是对自己的无能!
一股暖流通过七经八脉传递进五脏六脾,季淳羽觉得自己像是被很温暖的东西围绕着。肩胛骨上的疼痛好像也逐渐融化在了这丝温存里。
他醒来的时候,感到体内那股暖流原来是虞清岚在为自己运功。
“你连武功也是在瞒我的吗。”
分明是如此高深浑厚的内力,从以前起就是了吧,但却总是故意输给自己。
虞清岚不答,额上有细微地汗珠渗了出来。他本将季淳羽断掉的经脉重新接上,并打通其他若□□道助他今后练武之力,再配合自己的功力帮他调息。即使恢复不到从前的武功,但加以时日,季淳羽的武功也能突飞猛进。
片刻之后,虞清岚收了功。季淳羽望着对面那人的容颜,已是一片苍白。
他一直知道,虞清岚不简单。但是他却从不过问。从以前起,季淳羽就知道虞清岚如此,像个飘忽不定的仙人。永永远远地口是心非。永远都不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
但即使如此,他也能感到对方的存在对方的温柔,哪怕久别重逢,这份无需用言语表达的温柔,一如既往。
季淳羽以为,这份惺惺相惜的默契不会让他们有所改变,他可以去忽略那些疑问。——但是,他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他不过是愚昧地缩在自己的世界里,去逃避和询问对方而已,不想用自己的眼睛去看,是害怕会失去眼前的人,所以宁可自欺欺人地装着被隐瞒。
“清岚,你不想跟我解释吗?”他问,一次又一次,其实对这个问题也已无力。
一直都以为,彼此的距离是很近的。一个伸手的距离,就可以将对方拥抱。所以顺其自然地两人便在了一起,打破暧昧,承受鱼水之欢。——但是心意却无法确定是相通的。
“我不相信你跟水御华说的那些话。”这些都是那个男人的阴谋。那份以对方名义的书信也是假的。
“那些都是真的。”
虞清岚看着那双带着翼望的眼睛,平静而漠然地回应。
“我和你在一起,本就抱着好聚好散的心情,何况又都是男人。季少主,你不过因为先前失意于东方英,只要一有人对你好,你就会向着对方。人都是这样,在受伤的时候只要别人对自己好了,就会卸下防备,去依赖去喜欢对方。”
——你知道的,我是在乎你的。其实我也才发现,原来我真的很在乎你。
——我会想起那些年少轻狂的日子。那些很单纯很简单的事情。天真直率的你,带着那把引以为傲的流光剑向我奔来,英姿飒爽。满世界都是如沐暖火的红。
“清岚……”季淳羽讶异地蠕动着唇瓣,欲言又止。
“你和门主令,我只会选后者。……何况你和霄月山庄的地位,以后自然也能利用于我。所以我留在了你身边。”
“那你为什么要帮我恢复功力。”
“为了可以和你彻底的两断,我不想亏欠于你。”
——终有一天,你的剑会指向我。我又怎么舍得让你轻易地死去呢。
季淳羽闻言忽地就神色黯然,他苦笑,清俊干净的脸竟显得有些寂寥。一向高傲如他,眼里却涌现出一丝泫然。
“你又在撒谎了,清岚。”
他的声音轻轻地,宛如落羽般轻柔飘缈,与其是对着虞清岚说,倒更像是在对自己说。因为现在的季淳羽,再也分辨不出对方的真假。
他们的关系,就像长久站在冰上行走一般,自以为牢靠实际脆弱无比。然后,突然有一天,脚底下的冰碎了,他掉了下去,浑身摔了个透心凉。
爬上来的时候,冰上的世界已经大雾弥漫,他再也看不清楚对方的面目。
曾经的亲密无间惺惺相惜,那些无声胜有声的眼神和动作,仿佛一切都变成了虚假的东西。
有那么一瞬间,就产生了一种错觉,一种彼此从未真正了解过的错觉。
虞清岚的默然让季淳羽从未想过彼此竟会这般地相对无言。
他们终究只是两个不同的人而已。一个有意隐瞒,一个故作不问,从一开始就放弃互相言语的两人,又怎能再猜得出对方的心思呢?怎样才能让对方真正理解自己呢。
当初的那一夜,他将他的耳朵贴在了对方的心口上。
却一点都听不见那心底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