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暴娇王爷的白月光》祁红

3、狐假虎威

　　天已经完全黑透了，夜幕之中没有月亮，只余满天繁星。

　　寂静的荒野山道上，陶画叉腰竖眉，站在两名被牢牢捆绑在一起的山匪面前，一双弧度柔软的桃花眼炯炯有神，活像只盯住了猎物的猫科动物。

　　寒凉的夜风吹过，之前嘴快的山匪乙打了个哆嗦，否认道：“俺、俺们不知道。”

　　“哦？那无端端的你们怎么会骂我狗官二字？”

　　那人眼神飘忽了一下，回答：“……俺是听你的那帮奴仆喊的你大人。”

　　陶画微微眯起双眼，探究地盯着他。过了一会儿，她才点点头道：“这样啊……”便后撤一步，将舞台交还给陆三。

　　陆三依旧是一脸笑模样，将剑架在车辕上“滋滋”磨了两下，就要往那两人身上比划。

　　剑锋触及皮肉之前，一旁的山匪甲果然怂成了兔子，他顾不得同伙的怒视，大声开口求饶：“饶命！俺、俺带路！”

　　马车被栓在了山路边，一行人步行进了林子。

　　两名山匪打头带路，随后是陆三提着一个灯笼照亮，陶画和陆河清跟在最后。

　　林间树影幢幢，像极了张牙舞爪的鬼怪。草木间偶尔会有小的夜行动物窜过，发出一阵响动。

　　陶画神经紧绷，紧紧挨着身边高大的男人。要不是怕陆河清嫌弃她脏，她指不定早已挂到对方身上去了。

　　——现在她才后知后觉过来，这个世界是真的会有鬼的啊！豹哭.jpg

　　“陶大人。”

　　身旁冷不丁响起一道声音，陶画惊得差点原地跳起来，一扭头对上了陆河清的冷漠脸。

　　很显然，刚刚说话的正是这个男人。

　　陶画松了一口气，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带点委屈又带点埋怨地小声道：“你吓到我了。”

　　陆河清不为所动。

　　“咳，陆兄刚刚唤我何事？”

　　陆河清这才给了她个正脸，面无表情地示意她看看脚下的路。

　　山林间嘛，原本都是没有路的，山匪蹿多了，也就蹿出了一条半米不到点儿的小野路，堪堪够两个人并肩走。

　　不过现在，因为自己不停往陆河清的身边贴，陆河清就往另一边拉距离，导致他的一只脚已经走在了小路旁的草木上了。

　　陶画立刻讨好地对他一笑，乖觉地退回原位。

　　男人瞥了她一眼，道：“所以你跟过来做什么，老实在车上等着不就好了。”

　　“我……我不放心。”陶画嘟哝。

　　陆河清：“嗤，区区一窝山匪，陆某人还不放在眼里。”

　　陶画：我不放心的是我自己。

　　说出口的话却拐了个弯：“那当然，陆兄和阿三的武艺如此高强，以一敌十都必然不在话下，小弟能留在你们的身边，真是倍感安全，片刻也不想离开啊！”

　　陆河清：“……哼。”

　　陶画弯了弯眼睛，以自己敏锐的听力来看，那尾调上扬了起码0.01个度。这波马屁拍的很成功！

　　一行人走了足足半刻钟的功夫，一路上却是连个放哨的都没有。

　　山匪甲道：“今晚大哥娶压寨夫人，全寨子二十三口人，包括烧饭的老厨娘都跟着去喝喜酒了，没有人放哨。”

　　他还有些委屈：“本来俺俩也是等天黑就能回去喝喜酒的……”

　　回答他的是陆三踹他屁股上的一脚。

　　此刻他们已经到了山寨的门口，寨子大门洞开，所有山匪都聚集在正前面的大堂里，叽里呱啦地哄笑吹牛。

　　陶画随他们一起蹲在门口的草丛里，借着夜色的掩盖侦查敌情。

　　大堂上，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胸前带着一只硕大的红绣球，端着酒对一众小弟说：“今儿个任务完成地不错，那狗官虽然寒酸了点儿，他的买命钱可够够的，还让俺白得了个漂亮媳妇儿。兄弟们今晚敞开了喝，金子银子每人都有！”

　　“吼！”底下一片应和的声音。

　　要不是明晃晃的宝剑还架在自个儿的脖子上，两名被俘虏的山匪也想跟着痛快地吼一声。

　　突然，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似的，他俩齐齐回头。就见那个细瘦的黑小子，一张乌漆抹黑的脸上，一对招子正晶晶亮地盯着他们。

　　陶画压低了声音问道：“买命钱又是怎么回事？”

　　山匪：“俺们什么都不知道！”

　　“呵！”她冷笑一声。这话自然不可信，又是“狗官”，又是“买命钱”的，就算她再蠢，也该知道这事肯定不简单了。

　　只不过现在不是拷问的好时机。

　　她小碎步挨到陆河清的身边，凑近他耳畔询问：“陆兄，咱们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温热的呼吸糅杂着寒夜的冷风，像是拧成一股的毛绒线，猝不及防地探到陆河清的耳中挠了挠。

　　单膝蹲着的男人霎时一震，高大劲瘦的身躯竟微微抖动了一下，未被眼罩覆盖的左眼也已睁得圆了三分。

　　罪魁祸首尚还毫无自觉，在一旁眨巴眨巴眼睛，等着他的回复。

　　陆河清的两颊悄无声息地爬上两抹晕红，幸好夜够黑，没人能够察觉。

　　他嗔怪地看了陶画一眼，道：“老实等着。”

　　陶画安然：等着就等着吧，毕竟待会儿上去拼刺刀的不是自己，如何作战就全听他的安排。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属于山匪们的狂欢热潮已经过去。

　　前边儿的大堂中横七竖八地歪满了醉死过去的匪徒，只剩几个还能勉强站立的，正摇摇晃晃地嚷嚷着要去闹洞房。

　　陶画的腿早就麻了，也顾不得脏就坐在了地上，夜里的露水重，她的屁股都快湿透了，脑袋也昏昏沉沉，想必是着了凉。

　　身旁的男人竟然能从头蹲到尾。他人生的白净，除去一身玄色锦衣，就像蛰伏在草丛里耐心等待捕猎的优雅雪豹，危险又迷人。

　　此刻“雪豹”终于出击。只见他颐颐然地站起身掸掸衣袍，抬手朝前一挥。

　　陆三便如同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

　　陆河清就着前面传来的鬼哭狼嚎，就这么腿不麻脚不颤地往正门走去，大大方方跟个“自己人”似的。

　　陶画吸溜了下鼻子，慢了半拍想要爬起来，跋涉了一天的四肢却酸胀得厉害，腿一软，又给跌回了原位，一时半会儿爬不起来。

　　“……”呜，宝宝已经是个废人了QAQ。

　　还没丧完，后脖颈子一紧，她便借着一股力道轻松地站了起来。

　　陆河清折返了回来，将她像只小猫崽子似提溜起来，问道：“能走吗？”

　　陶画双眼滴溜溜转了一圈，悄咪咪地在他宽厚的肩膀上停留了一瞬。

　　不等自己的想法明晰起来，就听他又道：“不能的话就在这待着——哦对了，林间夜里难免有野兽出没，你自己小心点。”说着便放下人，自己踱步走了。

　　夜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动，隐约里真的像是兽爪踩在枯枝落叶上的声音。

　　陶画被自己的脑补吓得一激灵，简直要哭出声来，全然没有看到走在前面的男人背过身后，嘴角上扬起的那抹狐狸笑。

　　她连忙身残志坚地迈开步子跟上去。那一卡一卡的动作，活像《植物大战僵尸》里的主角——僵尸。

　　大堂里，陆三已经将山匪们捆得严严实实。

　　胸戴红绣球的山匪头头醉得像只猪头，躺在地上双眼混浊，还大着舌头招呼陆家主仆来喝他的喜酒。

　　等陶画终于“半身不遂”地拖着腿进门时，便听到陆河清嫌恶地道：“陆三，滋醒他。”

　　冰冷的酒水泼在“猪头”的脸上，沿着他满脸的络腮胡流成了几股小溪，那人发出一声高亢的尖叫，挺身企图坐起来，然而捆得严实的手脚却不配合。“砰——”地一声闷响，他砸在地上，黄泥地上扬起一阵飞灰。

　　“谁……是谁敢泼老子！”山匪头子双眼睁得老大，细看过去却没有焦距。他骂骂咧咧艰难地捱起身，茫然地环顾了一圈。

　　在看到陶画的脸时，他突然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道：“你——你竟然、嗝还没死！”

　　“不，我已经死了。不过我在黄泉路上遇到了黑白无常两位大人，听说了我的冤屈后，他们让我带路来向你们索命。”陶画站在陆河清身后半步，借着男人的阳刚之气（？）壮胆，睁着眼睛编瞎话。

　　她声音嘶哑，满脸脏污，衣服上全是污泥混着褐色的血迹，唬人一套一套的。

　　山匪头子酒本来就还没醒，很容易就被她唬到了。

　　两百多斤的大汉犹如鹌鹑般缩了缩胖硕的身躯，瞅瞅一身玄衣，右眼戴眼罩的陆河清，又看看灰白短打，嘴角天生带笑的陆三。烛火半明半寐，在他们的脸上打下一片阴影。

　　“鬼啊！”简陋的山匪窝里爆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陶画没想到他还真信了自己的鬼话，顺势装大尾巴狼：“我死得太冤了，我要带你下地狱！”

　　“不……不不不，不是俺，是那个姓付的，是那个姓付的人要杀你，你去找他——”

　　尽管在他们的不远处，大堂的正中位置，正悬挂着一个硕大的“義”字，但显然这群大字可能就只识这一个的山匪并不怎么讲义气，更不会遵守什么商业道德，分分钟就出卖了甲方爸爸的消息。

　　“姓付的什么人？叫什么名字？”陶画立时上前一步，揪住了他的衣领。

　　“叫……叫什么嗝来着？俺就听他手下叫他付爷……”大汉迷茫地思考了一会儿，突然骂了句：“艹！他没告诉俺他叫啥！”

　　“……那个人还会来这里吗？”

　　“钱都给了，嗝还来这做甚……”

　　“……那他长什么样子？”

　　“就高瘦个儿……”

　　“脸呢？”

　　“他蒙着脸……”

　　“那你还知道什么啊？全给我说出来呀！”陶画暴躁地跺了跺脚。

　　山匪头子：“噢噢噢俺听他口音不是本地人，别的俺真的不知道了，那老小子防咱跟防贼似的——无常大老爷明鉴呐，放过小的吧，小的也是被猪油蒙了心呐！”

　　你们可不就是贼嘛，这群山匪果然没点十三数。

　　陶画见真的问不出更多有用信息了，不由拧着眉头开始沉思。沉思了一会儿，她发现自己果然什么东西都沉思不出来。

　　虽然自己继承了这具身体，但却没有继承这具身体的记忆呀。

　　没来得及苦恼，她便犹如某种小型食草动物般，敏锐地察觉到了来自身旁的捕猎者的视线。

　　一扭头，便见陆河清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似正亦邪的俊美贵公子凤眸流转，嗓音低沉地重复着他们的对话：“无常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