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手缴爱》左融融

26、25

　　“怎么你一个人来了？”
　　安心的在侍应生拖来的椅子上坐下，颜汐抬头瞥了眼翻着菜单的陆覃。蠕动着嘴角敷衍的道：“公司有点突发状况，要等会。”
　　这不是重点，陆覃倒也不在乎，哦了一声便没有再问，只是说道：“那我们等到他来的时候在点菜。”
　　颜汐抿了口茶，巧妙的用茶杯将脸上的心虚给遮挡了，隔着障碍物不甚在意的说道：“点菜吧，我都饿了，随便他吃不吃。”
　　陆覃的一愣，随即有点点头，心道颜汐这丫头还真没良心。
　　“那就点你爱吃的菜吧。”
　　颜汐点头，确定自己表情镇定后，这才放下茶杯。对面的陆覃正认真的看着菜谱，也没工夫管她，乘着这个空当她偷偷瞥了眼时间，十五分钟已经过去了。
　　忍不住扭头望向窗外，可惜那个人影一直始终不能出现在视野里。
　　叹着气，她握紧了拳头。
　　“好了，我们就要这些吧。”
　　“好的，请稍等。”侍应生拿着菜单离开后，陆覃这才正视颜汐，长指磨砂着杯子边缘欲言又止的摸样。
　　“颜汐啊。”
　　“嗯？”颜汐明显的心不在焉。
　　好在陆覃已经习惯了这样子对待自己的颜汐，微微皱眉又笑道：“你是因为莫然的死才和言佐在一起的对不对？”
　　提到言佐，颜汐收回了视线。这些事情怎么都没有可能瞒到陆覃，心知她能这样说出来，已经有十成的把握了，她也就不反驳。
　　转头，她认真的盯着陆覃看，微微扯着嘴角似笑非笑的样子：“对。”
　　“这么说，你不喜欢言佐，却和他纠缠在一起？”
　　“对。”他回答得利索，一点也没有反驳的意思。
　　然而，这样的坦然却让陆覃沉默了，她吞咽着口水，面色不变，但颜汐知道，陆覃是生气了。
　　“你明明知道莫然自杀是怎么回事。”陆覃死死的握着拳头，纤细中指那个位置的婚戒在微弱的阳光下显得特别的耀眼，“颜汐，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原谅我啊？我是你妈妈啊，虽然你不承认，可是我确实是你的母亲。莫然的死，我不想的，我不知道他会因为我的一句话而——”
　　“不要说了。”
　　“颜汐，你听我说好不好？”精致的面容痛苦的扭曲着。这么多年来，她不想跟颜汐挑破这层的，关于莫然，她希望这个话题在自己的努力下会烟消云散，可惜，事与愿违。
　　“那好，你告诉我，你都跟莫然说什么了？”陆覃那张扭曲痛苦的脸让她突然间心寒了，就好像莫然死的那个夜晚一般，寒冷到用暖炉也温暖也不了。
　　心口，有块小角抽搐的痛着。
　　“我，我~~~”陆覃望着她，千言万语的解释却没有办法说出来，以往的魄力在这个时候也成了废物一般。陆陆续续的回忆着很久不记得的过往——
　　那是一个英俊的少年，细腻白皙的肌肤，英挺的眉，有过于女孩子还饱满红润的唇瓣，最难得是他那始终挂在脸颊处温煦笑容更为讨喜。
　　这样的一个男孩子，谁不喜欢呢?
　　他叫自己：阿姨。他叫颜汐：姐姐。
　　对了，就是这样怪异的组合，作为母亲她怎么可能让颜汐和他相爱？曾经想过，要放任的，因为有他在颜汐是感觉是活着的，而这个男孩子分明知道，他的嘴里的姐姐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不是么？
　　十二月，这是纽约最冷的时候。
　　到处充满着白色，到处都布满着圣诞节的节日气息。天气很冷，她第一次见到这个男孩，在休宁说漏嘴的一天里心血来潮来到了纯白一片的医院。
　　然而，铸促在门口她不敢进去。
　　她不敢打扰那个如同春风一般的少年，最爱的女儿就躺在他的臂弯，安静的睡着，而这个少年那双清明的眼眸一刻也不愿意离开似的，紧紧落定在她的脸上，长指划过她的眉宇，眼睫，脸颊，嘴唇。他的神色里有说不完道不清的深情与执着。
　　而那画面也美得令人窒息。
　　站在门外，陆覃能听见自己倒抽一口气的声音，她不知道是该阻止这一切还是放任。理智与理性不能分出胜负。
　　最后，是那个男孩先发现了她。
　　他用陌生的眼光盯着她瞧。这个男孩子极其聪明，半秒后他轻轻勾起嘴角招呼起她来：“姐姐睡着了，阿姨有什么话就跟我说吧。”
　　他知道她，第一次见面便看出来了。确实是个聪明的孩子，然而，他嘴里的那句姐姐不得不提醒陆覃不要被这些假象而蒙蔽。
　　她的职责是，带着女儿离开这个男人。
　　对了，与她面对面对视的男孩，此刻看起来是作为男人的。
　　有了这个认知，她一点也不客气了。吞咽了口水，她说道：“你离开我女儿吧。”
　　“为什么？”男人呢喃，声音很轻。好像根本不在意她一般，只是将视线转到睡着的颜汐脸上低低的说着：“弟弟为什么要离开姐姐？”
　　“我不能让你的出现打乱我们的生活，颜汐现在很好，比什么时候都过得好。你们在一起，只会是社会谴责的舆论。”
　　“阿姨不是也知道她不是我亲姐姐么？”
　　“你——”一时之间，她不敢置信这个看起来温和有礼的少年在如此淡然的语气下那坚定有力的固执是从何而来，这个人知道的事情似乎很多。
　　“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的诧异在少年看来似乎只是个笑话，少年轻轻的笑着，小心翼翼的抽出了枕在睡得正香的颜汐脑后的手。给她垫上了柔软的枕头后，这才抬起食指放在自己嘴边小声的嘘了一声。
　　“她睡着后是不容易醒的，你直接说便是。”
　　少年挑挑眉，若有所思的挑眉看陆覃，沉吟了片刻只好说道：“高二那年，有个男人绑架了我，他告诉了我很多事情。”
　　“什么？！”
　　陆覃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那个男人？会是自己知道的那个人么？
　　“怎么？你很吃惊？”莫然的表情，看上去却是轻松的，好像被绑架什么的，也只是一件关于吃饭的事情。
　　“你知道了些什么？”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阿姨，我会好好照顾姐姐的，我爱她。”好像是不想跟她多说什么了，后面那段话，他的加重了语气。
　　而当时的陆覃，没有反驳的余地。
　　只得沉默的望着在他怀里酣睡的颜汐，然后不发一语的转身离开。看不见身后那个微笑着的少年敛下的脸，那么的阴冷。看不见，他怀抱里的那个人，微微颤抖的睫毛下滚落而下的眼泪。

　　不能让她受伤，这是最终点，然而，颜汐爱上莫然这便是注定的悲伤。一辈子的。
　　那一次，陆覃没有坚定让这个男孩子离开颜汐的决心，后来的一次，她更加没有想到自己那些保护颜汐的决心却也是最悲哀的一场结束。
　　也是关于言佐最悲凉的开始。
　　——
　　“颜汐，其实你和莫然是相爱的吧？”所以，在莫然死后才那么的安静，安静的做着疯狂的事情。摩擦茶杯杯壁的五指微微曲起，陆覃最终还是问出了这个长久她以为会埋葬在她进入坟墓之时的问题。
　　这个问题就像是会产生冷气的化学体，很快，两个人沉默了。宁静的沉默着，就好像时间被冰冻住了，半响让人动弹不得。
　　下意识的收手，颜汐微微颤抖的五指扣着裙摆像个小孩子般不知所措的收收紧紧。
　　陆覃知道很多事情，包括她的爱情，但是，她却不知道，颜汐在莫然进医院后睡觉就不再那么死了。她们的对话，她原原本本一一收进了耳朵。
　　这些事情，她没有告诉休宁，更加没有告诉莫然。
　　至于，莫然，他那么聪明怎么又不会知道呢？所以，很多时候，莫然才是混蛋！最大的混蛋！
　　局促着，她牵强的扯开了嘴角，僵硬着脖子抬头去看陆覃，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字：“我说过，我没有想过爱上莫然是可耻的。”但是偏偏不知情的人们都认为着她是这样的人。
　　就算，莫然是自己的亲弟弟，就算那段感情真的是天理不容，她也不会那么觉得呢。
　　莫然虽然是混蛋，但是也是她的混蛋。
　　“哈~原来我没有猜错。”一刹那，陆覃抬起了高贵的头颅，抬头咽下了眼角不知名的晶莹无奈笑着。然而，她的笑容难看至极，比哭还难看：“颜汐，对不起。虽然我道歉我强制莫然离开你，甚至不惜对他说出：艾滋病没有资格得到我女儿的爱。这样的话来迫使他离开你，但是我不后悔，听着，我说我不后悔。我甚至很庆幸他自杀了。”
　　“陆覃！”
　　“叫我妈妈，纵容你是我的过错。莫然是个聪明的人，今天你出现在S城，你出现在言佐面前，只能显得你愚笨，你永远也学不会莫然的聪明。”
　　“我不会离开的。”陆覃的话让颜汐尖叫了起来。
　　“颜汐，对不起，那是因为想要保护你才下定的决心。即使不能原谅我，也没有关系——但是，请你回去，我不希望你回到这里，更加不希望你接触到那一家人。不管是为家，叶兮还是言佐，都不是你能接触的——”
　　“最后给你一天时间，整理好你的思绪，明天我会派人过去——”
　　“我不会离开的，不要让我离开——妈——”陆覃决绝的表情吓坏了颜汐，她不能离开的不是么？好多事情才有眉目，不能就这样失去了机会。哇哇大哭起来，颜汐焦急拉扯住陆覃的套装衣角，“妈，不要让我离开，只有言佐是六年前那件事的目击证人，我要知道他们发生什么事情了，莫然为什么会好端端的的艾滋病，医生说，他根本没有机会得那种病的！”
　　“颜汐——”

　　“妈，我不怪你，不是你的错。是我错了，是我的错。”眼泪鼻涕胡乱混迹在她并不漂亮的脸上，她却还死死的咬着嘴角假装着自己不蹭流泪。“莫然是我害死的~是我的错，医生说他的症状已经是晚期了，没有办法治愈，我考虑过让他就这么去的···呜呜，莫然发现了，他发现我偷换了他的药。”
　　那天，他问她，“你想我死么？”
　　他抱着她，轻轻的问，用尖尖的下巴摩擦她的脑袋顶。
　　她闷闷的点头，“嗯。”因为死了，就不会每天吃那么多的药，明明吞不下去还要使劲的吞下去。
　　“姐姐，我舍不得你。所以才坚持这么久的，对不起，给你造成负担了。”那是，他对她说的最后一段话。
　　第二天，他死在浴室，鲜血染满整个浴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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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的错，对不起——”承认事实，似乎是一件最费力的事，她的手，在陆覃的套装上一点点的滑落。
　　“颜汐？”陆覃震惊的瞪大了眼，她不敢相信，事实原来是这样。
　　“我没有讨厌你，妈，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你，我——”
　　“因为我知道你们相爱的事实？”陆覃扯着嘴角低喃，自嘲着自己的多虑。将颜汐拉起，抱在怀中，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抱着她，曾经这样预想过无数次，可是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已经十几岁了，她不再需要这样的拥抱。
　　叶兮，其实很羡慕她，虽然那个女人一生悲惨。却得到了她的梦寐以求。
　　“你真想要留下来？你想要知道六年前他发生了什么事？”
　　“嗯嗯。”最初，她以为只有言佐知道，但是现在看来，为安和凡羽也同时牵连人。
　　陆覃最终叹气，她的心在面对颜汐的时候硬不起来：“我不知道六年前他发生过什么事情，可是一旦让我知道你接触到了叶兮，那我就带你回去。”
　　“嗯嗯！”
　　似乎是用这个达成协议，陆覃再次纵容了她。只是，不知道这次的纵容会不会是另一场悲哀的结束。
　　在颜汐看来，没有这个可能，言佐？
　　没有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