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若梦》蜂蜜不甜

11、 雨中芍药欲飞红(十一)

　　三月初三，上巳日。

　　无风，细雨。

　　一个明眸皓齿的小女孩懒懒的躺在软塌上，床前一个紫鼎香炉正袅袅地冒着香烟。屋内的宁静与外头的张灯结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月小姐……宴会快开始了,赶快梳妆一下吧。”一个身着红衣面色如春的小丫鬟推开窗户，淅淅沥沥的雨声中远远的传来宾客们的谈笑声和丫鬟的嬉闹声。

　　这天是艳冠天下的候府夫人庄绮诗的生辰，因前些日就有候爷宴请的宾客陆陆续续的赶到，所以连续几天侯爷府都灯火通明，整个玄武城也热闹非凡。

　　“唉！”小女孩望着飘飘扬扬的小雨滴不禁叹了一口气，“万涓成水,终究汇流成河，外面的世界那么宽广，可是我却忘了回家的路。”

　　“月小姐又在胡说些什么啊。”红衣丫鬟搀扶着小女孩坐在铜镜面前仔细的帮她梳妆起来。

　　“红梅姐姐……她今天都叫你过来了，只怕……”说到这，小女孩又幽幽的叹了口气，“只怕是要对我动手了。”

　　绾青丝的手停了一下，接着红衣丫鬟笑了起来，“月小姐，不用担心，红梅向你保证，过了今晚月小姐就自由了。”

　　拿木梳的手抖了一下，“叮当”的一声，木梳摔断了两截。小女孩咬着嘴唇，像要滴出血来，“红梅姐姐，你可愿意跟我一起离开？”

　　“月小姐…”红衣丫鬟握住小女孩的手，笑容有点迷离，“红梅是真的很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可是…红梅有自己的使命，红梅的使命就是陪在小姐身边，伺候小姐一生一世。”

　　“哪怕你的小姐已不是当初在榕庄的小姐？”

　　“是。哪怕她十恶不赦，万劫不复，红梅都愿意替她赎罪受罚，甚至陪她一起堕落一起毁灭。”红衣丫鬟一字一句的说完，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小女孩垂下眼帘，轻轻说道，“我知道了。”

　　良久，又是深深的叹息。

　　还是一把绿色的油纸伞，红衣丫鬟和小女孩相互搀扶着出了荒园，绕过千回百转的回廊，路过了一个荷花池后，来到了候府的前厅，远远的就瞧见了候爷和庄美人正在迎接前来赴宴的宾客。

　　庄美人云鬓高耸，纤腰楚楚，一袭紫色的丝绸纱衫，里面隐约可见描金绣花的小衣，衬得肤如凝雪，容颜更是光彩夺目。

　　“妹妹，你怎么现在才来呀。”小女孩刚到门前，美人就掩口笑着迎了出来。

　　从红衣丫鬟手中握住小女孩的手后，便拉着她快步走到前面的主桌落座。

　　看到候爷，小女孩刚要行礼，“不必了，你身体不好，赶紧落座吧。”淡淡的语气透露着些许威严。

　　“这就是令夫人前不久认的义妹吧，果然是个美人胚子啊。”一个獐头鼠目的小胡子目不转睛的在小女孩脸上上下打量。

　　看着小女孩面红耳赤的俏脸，庄美人抿嘴笑道，“胡大人，你这油腔滑调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啊，待会在城主和玄武圣使面前可要收敛一些才好。”

　　小胡子‘嘿嘿’讪笑了一声，赶紧转移话题，“说到圣使，听说青龙城的下任圣使今日也会前来贺喜，现在怎么还不见人呢？”

　　小女孩的眼帘晃动了一下，随后头埋得更低了。

　　“已经在城王府了。。。。。。”

　　“候爷，城主和玄武圣使到了。”候爷话还没说完，小厮就来报客了。

　　“哈哈~！”人还未到，响亮的笑声倒是先传入众人的耳中，接着一个满面红光，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健步如飞的跨了进来，“来迟了来迟了，弟妹莫怪才好。”身后跟着一个蒙面纱的妙龄少女和一个着白衣美如冠玉的男子。

　　少女虽蒙着面纱，但体态婀娜，步伐窈窕生姿，露出来的凤眼如秋水寒星，顾盼之间，光彩照人。男子则是风神俊美，两鬓白发更显得整个人都飘逸若仙，倒不像是人间的人。整个大厅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这两个如画里走出来的俊男美女身上。

　　“太般配了……”马上有人窃窃私语起来。

　　庄美人半眯眼睛，果然是赏心悦目呢。

　　“大哥。”侯爷向那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打过招呼后便恭恭敬敬的向那位蒙面纱的少女行了个礼，“圣使……”

　　“侯爷不必客气。”声音娇媚清脆，听着让人不禁觉得心摇神驰，意酣魂醉。

　　随后又准备向白衣男子行礼，被白衣男子用手扶住，两人相互客气的笑了笑，也没多说什么，倒是旁边的庄美人见了笑着说道，“虽说向公子现在还没有正式任青龙圣使之职，但是陛下既然都已经颁发了圣旨，这跟上不上任都一样了，所以啊，这形式上的礼仪还是得照规矩来的。”

　　“庄夫人太客气了。既然向某现在还没接到任何正式上任的文书，那还是不要逾矩的好，免得落到其他别有用心人的嘴中。”白衣男子不动声色的回道，声音清朗醇厚，像一阵轻微的细风，淡淡的在平静的湖面上卷起圈圈漪涟。

　　“向兄弟，我这弟妹就这性子，你也别放在心上。”一旁的中年男子豪爽的拍了拍白衣男子的肩膀。

　　“是是是。”庄美人连忙接道，“是琦诗逾矩了。”

　　“是庄夫人太客气了。”白衣男子一笑置之，不再周旋，刚要落座，突然发现了对面的小女孩，神情微微楞了一下，随后又恢复如常。

　　侯爷挥了挥手，一干丫鬟和仆人开始上菜了。于是大厅又热闹起来，不一会儿，又有一批优伶涌了进来，一时之间，莺歌燕舞,丝竹声声，众人酒意正酣。

　　庄美人时不时的夹菜到小女孩碗中，关心之情尽显脸上。

　　“这就是弟妹前不久认得义妹么？”玄武城城主柴绍雄上下打量了一下小女孩，“现在就出落得如此绝色，长大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啊。”

　　庄美人嫣然笑道：“大哥说笑了，我这个妹妹因身上的残毒，导致不能开口说话，我先代她向大哥敬一杯。”说完，举起杯子优雅的一饮而尽。

　　“是什么毒这么厉害?”柴绍雄仍不死心的刨根问底。

　　“我已经找了玄武城所有的大夫，都无能为力。“庄美人有意岔开话题。

　　柴绍雄“啧啧”的摇了摇头，“这么水灵的人儿要是以后都不能开口说话岂不可惜了。”

　　庄美人低头说道，“总会有办法的。”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

　　“家师倒是对毒药颇有研究。”白衣男子悠然自若的声音突然响起，“夫人若是放心，可否让我带令妹去见家师，说不定……”

　　“框铛”一声，众人都被吓了一跳，眼光纷纷扫了过来。只见小女孩面色苍白，双手捂着心口，一副疼痛难忍的样子，娇俏的小脸上密布了一层细细的汗珠，脚下是破碎的碗碟。

　　庄美人的眼里闪过一丝笑容，随后惊慌的上前去扶小女孩，“红梅，快扶月小姐回屋歇着。”红衣丫鬟马上上前搀扶起小女孩小心翼翼的出了门口。

　　“锦儿，赶快去叫大夫。”

　　“是。”庄美人刚吩咐完，一个丫鬟就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待背影完全消失后，庄美人才满脸歉意道，“只怕妹妹又是残毒发作了，扫了大家雅兴。绮诗向大家赔不是了。”

　　“不碍事，不碍事。”柴绍雄又哈哈大笑起来，“喝酒，喝酒。”

　　于是众人又唧唧喳喳起来，一时之间，觥筹交错。

　　只有白衣男子若有所思的笑了一下，看庄美人的眼神多了一份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