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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惩罚 ...

  •   在府中歇养的这段日子,鹿双逐渐搞明白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自从鹿双与霍英年让城里的几个闽商吃了大亏以后,他们便憋着劲想要扳回一城。想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气急之下,想出了绑架公主的馊主意。

      原先的打算是偷偷地把鹿双卖到倭国去,让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一招着实歹毒,大鹿才打胜了倭寇,自己的公主却被人掳到倭国做奴隶,实在是奇耻大辱。届时,即便是大鹿派人把鹿双找回来,人,怕也是留不得了。

      后来霍英年开始封城,且日夜搜捕,可以说是把整个城郭颠来倒去翻了个遍,而且是一日复一日地翻,没完没了。于是他们也不敢再派人出城,更不敢里通外敌,去招惹倭寇,便决定这样不管不顾,让鹿双饿死在船底下算了。

      刚回来的时候,绿萝成日里拉着公主的手,除了哭就是哭,弄得鹿双也是哭笑不得。绿萝向来是个胆大的宫女,在宫里头也是心直口快、性格泼辣的人,这回是真的吓着了。她不敢去想,如果那天自己没有活着跑回来,后果会是怎样的不堪设想。

      鹿双伸了伸懒腰,觉得自己养胖了好几斤。整日就这样待在府上,别提有多无聊了。霍英年每日都忙进忙出,鹿双不知道,这究竟是有多少事情等着他霍英年去做啊。

      正无聊着,外头绿萝那清脆的声音就传进来了:“公主,公主,出事了,出大事了!”

      紧跟着就见绿萝拉着小栗子往院子里头奔来,两人都是气喘吁吁,脸上的表情有些惊恐,又有些复杂。

      鹿双双手捂着自己的胸口,颤颤地说:“绿萝,你知不知道本宫现在受不得惊吓了?你胡乱喊什么,你要吓死我吗?”

      绿萝这才觉得自己确实是失言了,霍大人吩咐过,公主此番遭受劫难,恐怕心里头并不好过,如今的平静都是表面上的,实际上内里早就成了惊弓之鸟,因而吩咐身边伺候的人,一定要更贴心些。方才自己这一喊,岂不是与霍大人的叮嘱背道而驰了。

      她讪讪地捂住自己的嘴,尴尬地笑了笑。

      “方才还说出大事了,现在又笑得出来?”鹿双依然是心有余悸,白了一眼绿萝问道。

      “公主别责怪绿萝了,是奴才没拉住绿萝。”一旁的小栗子赶忙出来打圆场。

      鹿双把目光转向小栗子,没好气地说:“那换你说,到底出了什么事?难不成是霍大人被人劫走啦?”

      小栗子听了,连连摆手,“不不不,霍大人方才还与奴才们在一起呢。这不是城门那儿出了事儿,霍大人特意要奴才回来禀报公主吗。”

      鹿双好奇了,“到底什么事儿啊?霍英年自己怎么不来?”

      “霍大人正在处理那事呢,一时走不开,不过霍大人说,公主或许自己还是过去看看比较好……小的们,小的们也不好形容……”

      鹿双看了二人欲言又止的样子,彻底失去了耐性,把身上的小披风往躺椅上一扔,恨恨道:“没用的东西,带路!”

      一路上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大伙儿都像是奔走相告似的,往城门外涌去。鹿双的马车被人流堵在街市上动弹不得,鹿双想,这当真是出了什么大事了。想到这儿,她也等不及了,干脆跳下马车,就往城门外走去。绿萝和小栗子见状,赶紧带着亲兵跟了上去。

      还没出城门,透过那高高的石拱,鹿双就见霍英年站在城外,高高地抬起头,在看什么。

      “子轲!”鹿双喊了一声,便向他跑去,霍英年低头一看,赶忙迎了上来。

      “究竟是怎么回事?”鹿双抓住霍英年的手臂问。

      霍英年面色复杂,没说话,只用下巴往城门楼上指了指。鹿双这才转过身来,面对高耸的城楼,这一瞬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那高高的城楼上,依次悬挂着五具尸体,还在汩汩地往底下滴血,整具尸体没手没脚,死状恐怖,死前一定是遭受过残酷的折磨。但是脑袋却留下了,像是要叫人认清楚他们是谁,还特意给洗了脸。

      “这……这些人是谁?”鹿双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霍英年不说话,只是目光如炬地望着城楼。许久,他说:“公主看看,都是谁。”

      鹿双哪敢抬头再看啊,闭上眼睛拼命地摇了摇头,嘴上胡乱猜了一个:“是那几位老爷?你不是说,他们就是绑架我的元凶吗?”

      耳边传来霍英年的苦笑声,鹿双抬眼看着他。“公主再好好看看,这几位是谁。”

      鹿双慢慢地,把目光往上移,一接触到那景象,立马又收回目光。“不是他们,没这么年轻。”

      霍英年点点头,“这几位,是任大爷和顾大爷的儿子和孙子。”

      鹿双没明白,什么叫任大爷和顾大爷的儿子和孙子?他们怎么会叫人杀了,挂在城墙上?她愣愣地看着霍英年,“子轲,是你做的吗?”

      霍英年摇了摇头,“微臣要为公主报仇,是杀了那几位老爷,绝不会歹毒到,杀了他们的儿子和孙子,断了他们的子孙后代,反而留着他们的老命,叫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鹿双一怔,是了,换做是任何人,想要为自己报这个仇,都是要杀掉这几个可恨的老爷,快意恩仇。

      可论狠毒到这个份上,又能掐人痛处掐到这般准确的,除了他,没有别人了。

      鹿双鼓起勇气,抬头看了看城楼上的尸体,它们在空中仿佛是轻飘飘的棉布人偶似的,随着海风一动一动。她想起困在船底的时候,曾想过,如若自己死了,冠厘会怎样为自己复仇。当时,真的只是那样一想而已……

      可他,真的这么做了。

      他是怎么做到的,让谁去做的,她一概不清楚。

      就好像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身边有他安排的暗卫。

      也不知道他既然都派自己身边最亲信的死士来了,为何自己却不来。

      可那又怎样呢?

      他用最决绝的方式,向她宣告了,不论走到哪里,身处何地,他都要护着她,养着她。但凡是伤害她的人,都要得到最严厉的惩罚。

      他要用这极致的手段,告诉她:公主,不要害怕,奴才一直都在。

      鹿双歪过头看着霍英年:“你怎么想?”

      霍英年笑了笑,“虽然过于阴毒,但总归是他们造孽在先。只是冠大人大手一挥留下这个摊子,倒要我这个主事的人来收拾了。谁叫我摊上了这闽南地界呢。”

      鹿双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与你一起,把事情处理好。只是……我有件事情不明白。”

      “公主?”霍英年等着鹿双发问。

      “绑架我的罪魁祸首,分明是城里头那五六个老爷,为何只杀任老爷和顾老爷的子嗣?”

      “公主怎么不问问冠大人?”霍英年逗道。

      鹿双啧了一声,“我要能问得着他,我还问你?”

      霍英年失笑,“杀子嗣,除了打蛇打七寸,更是防止日后复仇。倘若杀了老爷而留下子嗣,待到这些子嗣长大成人,必定反扑。留下老的,叫他们知道厉害,往后更能乖乖地听命行事。至于为什么只杀任大爷和顾大爷的子嗣,一是因为他二人是主谋,二是因为,杀他二人子嗣,足以震慑其他人,又在他们与别的老爷中间埋下了罅隙。”说道这里,霍英年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招虽然毒辣,但一石众鸟,不可谓不高啊……”

      鹿双听明白了,越听越觉得,这就是冠厘干出来的事儿。她看了看身旁的霍英年,这个少年,与他是多么不同。霍英年能看透他做的所有,却无法成为那样的人,至少现在还没有,究竟是不能,还是不愿意?

      霍英年像是收到了心灵感应似的,突然对鹿双说:“公主是不是在想,微臣明明什么都懂,却为何不去行事?”

      鹿双有些意外,她眨巴眨巴眼睛,“你或许是打心底里其实看不起冠厘的所作所为,也看不上他这个人吧?”

      霍英年摇摇头,“微臣所求的,是知世故而不世故。这世上,能救世的方法有很多,有人选了一条路,也有人选择了别的路。此间没有对错,但问初心。微臣与冠大人出身不同,所选的路自然不同。公主只消记得,我们都永远不会害你,就够了。”

      霍英年顿了顿,伸手抚了抚鹿双的肩膀。“若是辱你名声,便拔了他们的舌头;若是出手伤你,就砍了他们的手脚;若是害你性命,便叫他们生不如死……冠大人走前曾这样说过,如今,也是这样做的,子轲怎会看不起。”

      鹿双有些愣神,她不知道,冠厘还说过这样的话。况且她也从未像此刻这样,认真地端详过霍英年。

      可以说,冠厘和霍英年是陪伴鹿双成长路上,最重要也仅有的两个人。他们时而如此相同,又时而如此不同。除了他们,鹿双没有别的朋友。如果可以,她希望像小时候那样,三个人永远相伴下去,叫冠厘伺候自己,让霍英年陪自己读书写字玩耍。

      可浮尘滚滚,光阴几载,又有什么人能永远一成不变地相守下去呢?每一个人,终究要在自己的轨迹上渐行渐远。如同她总有一日要嫁人,要离宫,做一个公主该做的样子。冠大人此生则只会以权谋为志,浮沉在宦海惊涛之中,要么在盛宠之下好死,要么豪赌失败,千刀万剐。而霍英年呢,他锐利,可是内敛,因此所有的反骨都向内生长,只戳着自己的心,却不伤旁人分毫,是一个注定要在大鹿史册上留名的伟人。

      此刻,任大爷和顾大爷带着一大票家眷一路恸哭往城门口奔来,亲眼见到自己的儿子和孙子被暴晒在半空,他们在地上滚做一团,所有人的哭声加起来,响彻了整个闽南的天空。

      她突然觉得这景象也没有那么恐怖了,这些人谋害公主,还里通外国,即便是千刀万剐也不足惜,冠厘既然替她杀了,她便应该觉得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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