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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生辰 ...

  •   鹿双一直不知道,冠厘是怎么脱身的。甚至在冠厘回到无双殿后,不仅在宫中的权威没有丝毫削弱,反而更加尊贵。

      人人都知道大总管在熹微宫手里栽了,一顿暴打差点丢了性命,禁闭在內侍监只等着死。过了大半个月,皇上突然摆驾內侍监,两人在冠总管的房中密谈了许久。

      皇上一走,太医便来了。宫中人心一夜之间就变了风向。除了身子上受了些苦,冠厘似乎并没有受到半点损害。

      任谁也猜不到,耗时6个月之久的江南水患,终于在施展年的手上,彻底治理好了。从开渠疏导,流民管理,开仓放粮,再到灾后的重建,土地的翻修,直到隆冬季节,施展年回都城复命,交出了一份完美的答卷。

      皇上龙颜大悦,不仅没有再追究施展年在登基大典上的失态,还赏赐了一座宅子。朝堂上下,五味杂陈。既眼红施展年,但又悔恨自己当初没有挺身而出。

      恐怕谁也想不到,这个看似毫不相干的施大人,竟是內侍监太监总管冠厘举荐的。因着这一点自己都想不到的干系,冠厘度过了这次危机,可以说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此时此刻无双殿内,鹿双和冠厘扒在圆桌的两边,大眼瞪小眼,彼此对峙着。

      “本宫就看一眼,怎么了?”鹿双气鼓鼓地问道。

      “奴才身子污秽,怕脏了公主的眼。”冠厘难得失了沉着,脸涨得微红,两只耳朵红成了透明。

      “本宫自己的眼睛,脏不脏本宫自己知道。不赖你半分。”

      鹿双叉腰大声回道,边说边往冠厘那儿去。冠厘赶紧闪人,不让鹿双追上自己。两人绕着桌子,一通猫捉老鼠。

      “你给我站住!”鹿双扶着桌子,喘着大气。“冠总管好大的架子,本宫说话都不好使了!”

      鹿双一拍桌子,生气地喊道。冠厘只得停下身子来,一副为难的样子。

      “公主莫要再逼奴才了,奴才怕不成体统。”

      “无双殿里本来就没有体统,你见过哪位娘娘妃子来本宫这儿坐过吗?可曾见过皇上的半分赏赐?见过太医每月来请平安脉吗?无双殿跟宫里任何一个地方都不一样,你跟我说什么体统?”

      “双儿……”冠厘急眼了,脱口而出公主的乳名。

      情急之下,鹿双也没在意,“我且问你,这宫里的女人,上到娘娘下到宫女,除了太皇太后,是不是都是皇上的人?”

      “……是……”

      “那但凡能进得了后宫的男人,不就都是我的人?既然是本宫的人,凭什么不能看?”鹿双终于没了耐心,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冠厘哭笑不得,就算理儿是这个理儿,可自己算哪门子的男人?但这如何向公主解释,公主既没有和真正的男人深交过,更不懂所谓假男人是怎么回事。

      见鹿双不再理会自己,不管怎么逗弄,就只将背对着自己,仿佛是真的生气了。

      拗不过她,冠厘长叹一声。

      “公主当真要看?”

      鹿双抿着嘴唇,不说话,半分好脸色没给冠厘。许久,听得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一会儿只见一件蓝色的宫服掉在地上,然后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公主,可以了。”身后传来冠厘的声音。

      鹿双终于转过身去面向冠厘,只见他已经将宫服、中衣都悉数脱下了,只穿着白色的斜襟里衣和长裤。

      “叫我看看。”鹿双放低了声音。

      只见冠厘迟疑了一瞬,然后慢慢地脱下里衣,退到腰部,转过身,将背对着鹿双。身后立刻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背上传来丝丝温热的痒意,在整个背上游走。

      鹿双眼前的,是一面伤痕累累的背脊。大块大块的淡青紫色,那是板子留下的痕迹,还未完全褪去,显出一块块的斑驳形状。遍布在其中的,则是浸了盐水的长鞭用力鞭笞留下的勒痕,结痂掉落后,留下一条条深肉色的突起。

      饶是鹿双在宫中生活数年,也没见过这么狰狞的伤口,且是密密麻麻布满一整个背脊。无法想象,那一夜,冠厘承受了怎样的酷刑折磨。

      冠厘蹲了半天,不见身后有动静,一边将衣服穿起,一边迟疑地转过身去。猝不及防,撞进一双盈盈泪目里。

      鹿双紧紧地咬住嘴唇,才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眼泪却是不可遏制地汩汩而出。因为忍得太辛苦,身子不由自主地颤动起来。

      “公主……”

      冠厘不出声还好,一出声,彻底激起了鹿双的情绪。她埋头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泪水从指缝中不断渗出,整个身子抖成了筛子。

      冠厘顾不得穿戴齐全,只合了里衣,就将鹿双搂如怀中,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好似安慰。

      “下手竟是这样狠吗!”鹿双埋在冠厘的怀里,闷声喊道,心中满满的愤怒无处发泄。

      冠厘无言以对,只是一下又一下地拍打着鹿双的背,只等她平静下来。

      许久,鹿双终于不再抽泣,她抬起头来看着冠厘,用红肿的双眼看着他。

      “冠厘你不是特别厉害吗?他们说,皇伯父能登上皇位,都是你一手辅佐。我的父王,姐姐,嬷嬷,都是被你害死的。为何?为何能叫人将你伤成这样……莫不是因为,你跟着我的缘故?”

      冠厘简直哭笑不得,这孩子那么心疼自己,又那么记自己的仇,究竟是拿自己当恩人了,还是当仇人了?

      “回公主殿下,自然不是因为您的缘故。要怪只能怪奴才自己。那日玉贵妃所说的话,公主可还记得?”

      “哼,她说过那么多话,又全都不是什么中听的好话,我定然是不记得的。”鹿双撅了撅嘴。

      “贵妃娘娘说,奴才永远是奴才,主子永远是主子。这话不假。”冠厘顿了顿,“奴才再怎么厉害,终究只不过是个奴才。在这皇宫里头,只有做主子的,才能说了算。即便做了主子,不够聪明,不够强大,也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公主可记得了?”

      冠厘说得太郑重了,鹿双不由自主地就点了点头。

      她想起冠厘回来那晚,在无双殿的小灶房里,给自己煮了一碗细细的长寿面。在热气腾腾里,鹿双三个月来头一次有心情吃一顿饱饭。冠厘注视着鹿双狼吞虎咽地吸溜着面条,一面露出微笑。

      “公主,从今日起,可算是长大一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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