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又如何》纪雨尘

13、第十三章

　　日子似乎一下子又跳回到了曾经没有联海出现的从前。
　　送我回来以后，他再也没有来过我家。
　　眼看着本就不开朗的姐姐变的越发寡言。而曾经满怀希望能找个好上门女婿的妈妈也跟着暗自难过时。
　　深深的自责和内疚感把我淹没了。在家里我甚至感觉到自己快要窒息了。
　　这就是我要的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每天晚上我辗转难眠时都在不断的问自己。这到底是为什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迷茫了，也开始怨恨起自己的自私任性。
　　经过一段时间的考虑，周末我去了北市场。
　　我踌躇的走在路上，越是临近步伐就越发的缓慢。看着路边熟悉的建筑，想着曾经的我如一阵风似的从这里跑过。从来都没仔细的留意一下路边的风景。而我那时候为什么要那么匆忙的奔向那个目标终点呢？
　　像一道无论怎么解都无法解开的数学题目。而原因是因为这道题目给的数据不充足，所以，任凭是谁大概都无法解答开吧！
　　在市场门口站了好久，我才走了进去。
　　胆怯的张望着摊床的方向。没有看到联海的身影。
　　心里松了一口气。
　　“正洋~好久没看到你了！”山鸡是这样跟我打招呼的。
　　我楞了一下，以前不是每次都叫我小舅子吗？难道？真的？
　　“山鸡哥~联...海哥呢？”
　　“还没来呢~估计在楼上呢吧！最近他来的都比较晚~”山鸡说着笑着摸出了根烟。
　　“噢~那我上去找他”
　　“哎~正洋~”山鸡喊了我一声，我转过头看他时。他却又笑着摇了摇头“没事~你去吧！”
　　站在楼下看着四楼的窗户。清晨的阳光照的我迷了眼，用手遮在眉毛上才勉强的能看清楚。可一样却是看不到房间里面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
　　如同老人一样，一步一步的缓慢爬上楼梯。
　　犹豫了一会我才抬手去敲起了那扇紧紧关闭着的门。，
　　3下、5下、10下，我开始失去了耐心连续的敲着那扇毫无回应的门。
　　“海...海哥是我，开门”最后，我喊了出来。里面依旧毫无反应。
　　在门口站了几分钟后我放弃了。因为，我明白门内就算有人在。如果他一直不做声，不开门的话。我再敲，再喊也是徒劳的。
　　说不出是怀揣着什么样的心情下楼的。每一步都是那么缓慢，我的心情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蒙上了一层灰色，靡暗的颜色压抑的我再也无法快乐起来了。
　　想请山鸡帮我给联海稍句话。于是又折回了市场。
　　如果知道会看到这样的情景。我是怎么也不会再回来这一趟的。
　　联海正坐在摊子里唯一的一把木头椅子上。一个染着红色短发的性感女孩正坐在他的腿上跟他在调笑着。
　　我木然的站在那里看着他们。
　　“海哥~正洋回来了”山鸡先看到了我。
　　联海抬起头看着我，我始终看着他的眼睛。这一瞬间我的心好疼，因为他很不以为然的看着我笑了。接着拍了拍身上坐着的女人的屁股“嗨~先起来一下。给你介绍一位小帅哥”
　　“帅哥？”短发女孩娇腻的说了一句，转过头来不屑的看了看我。用她那涂了浓重眼影的眼睛白了我一眼，接着撇了撇嘴“哪里帅啊？还不如海哥一半呢！”
　　我深吸了一口气。因为感觉心里闷的很。
　　“呵呵~你这小妖精竟瞎说~正洋~怎么想起来市场了？”联海掐了一下怀里女人的脸蛋。壮似见到老友一般跟我打着招呼。
　　我不知道该讲什么。他不应该站起来吗？他要一直让那个女人坐在他腿上跟我讲话吗？我直直的看着他。
　　他却好象一点也没注意到我的表情一样。只顾笑着抚摸着怀里女孩的头发。
　　“海..哥~你...怎么不去我家了~？”我再也忍耐不住了，直接问了出来。
　　“去你家？”联海似乎听到了很希奇的事情一样。他挑着眉似乎在思考我怎么会这么问。
　　我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周围的一切似乎都静止了，我的眼里只能看到他的一颦一笑
　　“我...呵呵~这么说有点....”他看着周围笑了笑“哎~直说了吧！我跟你姐...分了~所以，我以后不会再去你们家了”
　　胸口似乎被什么东西重重的击打了一下一样。
　　短发女孩听了联海的话转过头白了我一眼。一定在嫌恶我来找他们的麻烦了。
　　“噢~我知道了”我什么也没有再说低着头走开了。
　　心里疼的无法自己。
　　脚步重的每抬一下都要费尽全身力气一样。脑海里闪过姐姐跟联海相处时喜笑颜开的样子。母亲每次夸奖起姐姐找了个好男朋友时骄傲的样子。
　　这一切在这一刻彻底的就没了，消失了~
　　是怪我吗？我不敢问，也不知道该去问谁。
　　因为，那时候我不知道也不明白。这一切到底为了什么。
　　联海是我崇拜的一个哥哥。或许我们之间相处的好一些。可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不明白。
　　他是哥哥，我是弟弟。他是男人，而我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个男孩。
　　我们之间究竟为什么会发生出这么多让人费解的心情？是什么搅和在我们之间，让原本好好相处的模式发生了这么难堪的转变。
　　不再来了吗？以后不再见了吗？
　　夜神人静的时候，我突然想清楚了。或许这样也好吧！他别再来了，而我们家又恢复到了以前的宁静祥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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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来没对生活提出过太高的要求。
　　我只是想过回以前宁静祥合的生活。然而生活这个恶魔却偏偏把黑手伸向我们家。
　　不幸就这样降临到了我们这个本就寒贫清苦的家庭。
　　上午在班级上课时。突然被班主任老师叫了出去。
　　我自觉最近没犯过什么错误。摸不着头脑的走出教室，看着老师那凝重的表情时。心慕地跳了一下。一种不详的预感充斥着我的心头。
　　果然。
　　“秦正洋~刚才医院打来电话。说..你们家发生了火灾...”
　　“啊？什么？”我难以置信的张大了嘴看着老师。
　　“你先别激动，听我说”班主任两手抓着我的肩膀。似乎想安抚一下我的情绪。而我的脑子里现在像演电影一样。在快速的飞转着，腿脚不灵活的母亲，火~~~！
　　“我妈怎么样？她怎么样？”我紧张的抓住老师的手问
　　“她已经送医院了！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
　　“哪家医院？老师，我要马上过去~”
　　“第三人民医院~秦正洋~你先别着急。你这样...老师送你过去吧！”
　　坐着班主任老师的摩托车去了医院。一路上我的脑子里闪过很多假设。遭受突如其来厄运的错愕惊的我浑身发抖。
　　很害怕，很恐惧。
　　母亲躺在一个隔着玻璃的病房里。医生说母亲在厨房做菜时突发心脏病倒在了火炉边。火直接烧到了母亲的身上蔓延了开来。
　　全身百分之五十烧伤。能捡回一条命已经算是奇迹了。
　　妈有心脏病吗？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羞愧，错愕看着躺在里面无知无觉的母亲。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从来我都是这么无能，从来都不能为家里分担些什么，解决些什么。带给家人的永远是负担和烦恼。
　　姐姐赶来了，站在窗子外面看着母亲。她傻楞的有些木然。
　　不相信，是啊~早晨走的时候母亲还是好好的。还嘱咐我们今天恐怕下雨，一定要带上雨具。
　　而现在她却躺在了病床上。
　　姐姐似乎一下子之间老了，她神色萎靡的坐在走廊里，不哭不动就那么坐着仰着头看着天花板。
　　我坐在她的身边“姐~”我实在憋不住了，靠她的肩上哭了。
　　“正洋~你说老天为什么总对咱们这么不公平呢？咱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咱们就永远逃脱不了命运的折磨呢？为什么？为什么？妈她心眼那么好，从来没做过错事。为什么要她遭这样的罪？啊？正洋？为什么啊？”姐姐悲切的哭了出来。
　　是啊~为什么啊？
　　“原以为，再挺几年你就上了大学。咱们家慢慢就好了起来。可怎么就？怎么就？这生活怎么就不能让咱们看到一点亮呢？妈怎么就那么苦呢？一定很疼很疼”姐姐再也压制不住了，大声的哭了起来。
　　除了用哭诉来发泄和排解以外。我们不知道还能去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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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过医生递过来的药费单子时。我们姐弟俩更加明白了，生活到底多么不是个东西。
　　每天1000多块的医院费单子，每天如雪片一样的飞过来，随着母亲治疗的深入。医院费如同旧社会的高利贷一般成倍的翻着。
　　我们不能进入病房去看母亲。只能一直隔着这扇玻璃看着她。
　　烧伤的滋味是多么难受可想而知，想了心里就跟着抽痛。
　　家里本就没什么积蓄，还有一小打没有还清的欠款单。
　　“不能让妈的医院费断了”姐手里捏医院费的单子，看着躺在里面的母亲。
　　我羞愧的低下了头。钱？钱？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你能逼人性命~你能让人发狂！你甚至能让人永远抬不起头。你就是个恶魔，最最恶毒的恶魔。
　　姐姐出去酬钱了。我一个人坐在医院的走廊里。
　　低着头看着走廊的水泥地面发呆。
　　一双白色运动鞋出现在了我的视线里。我缓缓的抬起了头，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呈现在了我的视线里。
　　这些天我不是没有想到过他。可他毕竟已经跟我们家没有关系了。我不能也不可以去找他了。况且，要用很大数目的钱。他跟我们家非亲非故....
　　“怎么不去找我呢？要不是听你同学说，我还不知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呢？傻看着我干什么？就算我不是你姐的男朋友了~可我...我还是你哥啊~~”
　　眼睛痒痒的，鼻子有些酸。我没出息的哭了，依靠在他的腿上哭了。
　　他轻拍着我背“好了~~好了~会好的。一定都会好的”
　　他似乎是个有着神气力量的人。他的出现让我感觉一切困难都会解决。什么难题都变的不那么可怕了。
　　他去窗□□了款，又带着出去吃了东西。
　　我扒拉着碗里的面条，实在是没什么食欲。
　　“都吃光它！不吃东西怎么行~明天开始你就回学校去上课去。医院这边我跟你姐盯着就行”
　　“啊？那怎么....”
　　他瞪了我一眼“你说你在这能帮上什么忙？”
　　我黯然的低下了头。是啊~我真的很没用。
　　他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
　　“现在你妈在特护病房，咱们又进不去。护理的也都是医院的护士。你留在这里真的没什么必要。你回学校去，好好的上课。别把课都落下了”
　　我低着头搅动着碗里的面条。心里依然不是滋味“我妈住院要需要很多钱的。我想..我想要不就不念了”
　　“你敢~”他大声的一喝，吓的我一下子抬起了头。
　　他愤然的看着我“告诉你，你再敢说一次我就直接打死你~我说到做到！”
　　我抿着嘴，难过的垂下了头。
　　他似乎被刚才的话气的不轻。粗重的喘息了一会，才又开口“小洋~！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你这几天在医院也看到了。这医院费高的能压死多少人。可咱们为什么会被他压？这是因为咱们没能耐~为什么没能耐？咱们一没权，二没钱~这钱咱们先不说，可这权呢？权是怎么得来的？首先你的有头脑，有文化。你说是不是？只要你好好的学，考了好大学。等你毕了业，那好工作随便你选。到时候还怕没钱？还怕不能让你妈他们过上好日子？”
　　“可是？可是？”我憋着嘴委屈的又想哭“可是，我怕没钱治我妈。我妈万一...”说到这我的眼泪就下来了。
　　“哎~”他叹了口气，伸过手来手掌贴着我的脸，用拇指将我脸上的眼泪抹去“别哭了~哥知道你现在什么心情。你别担心，只要有哥在，就一定能让你妈治疗下来。再贵的医院费哥也能帮着弄到的”
　　“哥~~可是...可是”
　　“别可是可是的了。哥一直就把你妈当成自个的妈看来着。现在自己妈住院了，我帮着忙活忙活，这是理所应当的。只要你小子能刹下心来好好的去上课，我这边受点累也不算什么的！”
　　“那需要很多钱的...医生说还得做好几次手术呢！”我眼睛湿湿的看着他，朦胧中他变的有些不真切。他就像一个万能的救世主，永远都是那么镇定昂然。
　　“没事！哥想办法，再多的钱也是人赚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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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我被联海打发回去休息了。
　　回到家，把烧的面目全非的厨房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躺在炕上看着天花板，我又哭了。
　　生活将我原本的那一点点锐气磨的已经全没了。
　　除了哭，我真的什么也做不了。
　　第二天去学校，一大帮同学都围着我问常问短的。我实在没什么精力回答他们。
　　高森偷偷的塞给我50块钱。
　　“这是攒了好久，准备买学习机的。听说你们家....”
　　“我不要”我把钱又塞回了他的手里。
　　“你这是干什么啊？都是同学，我只不过想想帮你。这有错吗？要是我有事，你知道了。你能眼看着不帮吗？”高森梗着脖子在走廊里堵着不让我走。
　　我羞愧的抬不起头来。
　　“快拿着吧！等将来你混好了，别忘了哥们就行”高森笑嘻嘻的将钱又塞进了我的手里。
　　那张50块的钞票，在我手里滚滚发烫。我抬起头看着他。
　　他眨着眼冲我点了一下头“我先走了”说完就跑掉了。
　　联海、高森他们在帮助我时。都说着等将来我好了如何如何~用我美好的未来来安慰着我。我的未来是什么样的？他们其实根本不得而知。
　　但他们却真心的在帮助着我。
　　我深深的明白也懂得。他们这是不求回报的帮助着我，关心着我。
　　学校老师为我在学校内部发动了一次捐款。
　　我放下了以往那根本不值得一提的倔强。
　　间操时在主席台上接过1500元捐款时，我面朝全校同学深深的鞠了一个躬。然后，转过头对全校的老师和校长鞠了一个躬。
　　感谢他们，由衷的发自内心感谢他们。
　　医院方面在了解到我们家的特殊情况后，由院长出面给我妈减免了一部分住院费用。
　　可余下的费用还是很高的。
　　联海变的越来越寡言了，坐在医院的走廊里。手里夹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烟，一直捏来捏去。
　　我姐大多时候都手抵着额头，坐在椅子上发呆。
　　在感受到了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之后。我们家又一次经历到了屋漏偏逢连夜雨。
　　我们家的那些债主都纷纷的跑来医院。
　　如果，不是有那层玻璃挡着，他们一定会冲进去找我妈立下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会偿还他们欠款的字据。
　　虽然我和我姐跟他们再三保证。这钱就算我们俩要饭也会还给他们的，可他们依然满眼的不信任。在走廊里被医院训了他们好几次要小声讲话。他们依旧放低不了嗓门。
　　最后，我和姐给他们写下了字据。
　　这场风波才算落幕了。
　　庆幸的是联海当时没在场。如果他在，听到他们那些极端侮辱我们一家的话。恐怕一定要跟他们吵着动起手来的。
　　我们姐俩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的玻璃发呆。
　　“姐~咱们一定会好起来的。对吗？”我茫然的问
　　好半天也没听到姐的回答，转头看时。看到的却是泪流满面的姐姐。
　　我没注意到，今天来医院里要债的人里没有张胖子。
　　在两天以后，我才知道我姐那天为什么会那样悄无声息的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