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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袖手 ...

  •   箫戎胸口堵得慌,暗暗运转灵力跟自己较劲。

      焦愁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困倦的眼泪沾湿了睫毛,蹭着枕头哼哼唧唧道:“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敌来你扛,我这柔弱的凡人只负责食甘寝安,现在我要寝安了,勿扰。”

      箫戎:“……”

      箫戎还能怎么办?

      只能把疑惑咽下,合上双眼闷闷的入定,顺便想一想正事。

      他现在唯一的正事就是焦愁了。

      每次提起往事,焦愁都会刻意忽略一些细节。比如他是如何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绝地反击的?比如卫天衍那样怕死的人为何会选择自杀?比如那个“还在承受范围内”的“意外”?

      提起卫天衍和焦幼荷都可以侃侃而谈,却对那个“意外”闭口不言。究竟是什么,能让焦忘忧念念不忘两百年,至今仍不能释怀?

      箫戎不是傻子,也无意揭人伤疤,只怕树欲静而风不止。幕后之人多方算计,未必乐见焦忘忧食甘寝安,恐怕一场阴谋才刚刚开始。

      片刻后,心事重重的箫戎睁开眼,疑惑地看向身侧——果然,睡着的焦愁再次蜷成一团,位置就在自己膝边。寝衣凌乱,乌发如墨,消瘦的脊背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又轻又软。

      箫戎不紧张,但是箫戎不敢动!

      焦愁睡眠极轻,就像停在花间的蝴蝶,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惊醒。

      为了不吵醒他,箫戎试着放松身体,慢慢找回被吓飞了的呼吸和心跳。

      明日必定生乱,焦兄如此轻软孱弱,还是寸步不离的守着吧。

      …………

      次日清晨,陈峰早早就来了。

      箫戎拿出食篮,摆好丰盛的五菜一汤,就像在寒山时一样。

      焦愁搂着软枕在床上打滚儿,好半天才磨磨蹭蹭起床洗漱,吩咐陈峰去做三件事。“第一,用我昨晚画的阵图守住石棺,绝·对·不能让里面的东西跑出来,这很重要。”

      陈峰郑重点头,“您放心,我亲自去布置,绝不假手他人。”

      焦愁又道:“第二,严密监视天一门,若有异动立刻通知我。”

      陈峰面露难色,但还是点头,“晚辈尽力。”

      “第三,帮我送一样东西上鉴宝台。”

      陈峰和箫戎都有些诧异。陈峰暂且不提,箫戎可是一清二楚的。焦愁身无长物,全身上下唯一有资格上鉴宝台的……就只有勾销了。

      却见焦愁走到书架前,挪动几块挡板,打开一个小小的暗格。暗格中静静躺着一枚玉佩,巴掌大的羊脂白玉,触手温润,色泽清透,形状很像长着翅膀和尖嘴的鱼。

      焦愁道:“文瑶飞鱼,够资格上鉴宝台了吧。”

      陈峰磕磕巴巴,“文、文瑶飞鱼?!”

      焦愁将玉佩上的灰尘抹了抹,随手一丢。箫戎稳稳接住,递给目瞪口呆的陈峰。陈峰紧张得手心冒汗,用手帕垫着玉佩仔细打量,啧啧称奇。

      “文瑶飞鱼!真的是文瑶飞鱼!凭此玉佩可号令仙门!”短暂的激动过后,陈峰又飞快冷静下来,“哎,我真是糊涂了,文瑶帝君早已仙逝,文瑶飞鱼也只是一块普通的玉佩罢了。”

      焦愁摆了摆手,“去吧,看好石棺。”

      陈峰躬身行礼,“晚辈告辞。”

      等陈峰离开听雪轩,箫戎才问道:“此人可信吗?”

      焦愁无辜,“才认识一晚上,话也没说几句,我怎么知道他可信不可信?”

      箫戎皱眉,“既然不信,为何吩咐他做事?”

      焦愁勾起嘴角,露出个又甜又傻又好骗的笑容。

      箫戎:“……”

      焦愁拍拍寒山剑仙的肩膀,“戎儿啊。”

      箫戎:“……”

      “我从卫天衍身上学到两个道理,你想听听吗?”

      箫戎微微侧头,似乎很感兴趣。

      焦愁道:“一是别以为自己很聪明,二是别以为别人是傻子。”

      箫戎看着焦愁,焦愁看着红烧肉,红烧肉色香味俱全十分引人垂涎。

      焦愁保证道:“放心吧,不会出事的,我们可以吃饭了吗?”

      箫戎沉默半晌,拿起筷子,脸上写满了“你只是敷衍我吧”的无奈。

      …………

      用过早饭,众人出发去鉴宝台,箫戎总算记得提醒众人谨言慎行。小剑修们听说今天会出乱子,个顶个神采奕奕,比前两天还有精神。不怕提剑拼杀,只怕麻烦不大。

      焦愁惊叹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鬣狗。”

      箫戎疑惑道:“为何是鬣狗?”

      “积恶以伪善,积羽以沉舟,积毁以销骨,不堪为人,不配称虎,然后我最讨厌鬣狗。”

      箫戎觉得他话里有话,不及细问,就见天一门众人从面前走过。

      卫长松看到焦愁明显有些惊讶,张了张嘴,立刻被门派长老死死按住。焦愁对他微微一笑,像往常一样擦肩而过,卫长松却是愣住了……呆呆地被长老架走。

      燕山剑宗众人走上贵宾席,还是老样子,还是那盘精巧的点心。箫戎第一时间把点心挪走,换上自己提前准备的几盘干果和蜜饯。

      焦愁好笑的看着他,“没必要这么草木皆兵。”

      箫戎却摇摇头,“不必忍耐。”

      焦愁盯着那盘点心,眼神有一瞬间恍惚。

      只是一盘勾起回忆的点心,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连刺眼堵心都谈不上。他早已习惯了忍耐,忍着忍着就习惯了,忍着忍着就万事不挂心了,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不必忍耐。

      注意到焦愁的眼神,箫戎索性将那盘点心收入袖里乾坤,眼不见为净。

      焦愁噗嗤一笑,抓了一把葵花籽,眼中全是调侃。

      ……

      鉴宝宴第三日,一开场就冷冷清清,全没有前两日的热闹。

      之前被众人团团包围的鉴宝台附近,早已见不到宾客的身影。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坐在座位上,零星几个看热闹的,想起昨天的教训,也不敢太往前凑。

      因为昨天宾客中毒的事,鉴宝宴风评被害,声誉一落千丈。

      焦愁却觉得分寸刚刚好,既能压一压奇珍阁近些年财大气粗树大招风的趋势,又不至于真的一蹶不振。这样一举两得的好事,很难说甄裕是不是故意的。

      燕山剑宗的小剑修们都被拘在自家师叔祖身边,刚开始还能坐姿端正,时间越长越坐不住。不是趴在栏杆上眺望,就是满屋子乱晃,甚至在角落以指成剑比划起来。

      菲语算是一个特例。

      她可以不乱动,却不能不八卦。

      面前就坐着燕山剑宗最大的八卦源头,这叫她如何忍住不搭讪?

      “焦前辈,蜜饯好吃吗?”

      焦愁把蜜饯往她面前推了推,“别客气,你师叔祖买了一座蜜饯山。”

      菲语傻了吧唧道:“哪里的山?什么时候成熟?蜜饯是长在树上还是埋在土里?”

      焦愁:“……”

      焦愁沉默片刻,扶额道:“你这傻妞儿,蜜饯要腌制后才是蜜饯,直接摘的是水果。我的意思是,你师叔祖买回来的蜜饯能堆成小山,一千年也吃不完。”

      菲语惊道:“好败家!”

      焦愁用力点头,总算有人意识到这一点了,寒山剑仙太败家了,我们一起谴责他!

      就听菲语语重心长道:“师叔祖啊,这世上除了蜜饯、干果和红烧肉,还有肉脯饴糖小鱼干,椒盐锅巴和麻辣鸭脖了解一下,还有各地特色小吃balabala……”

      箫戎听得一脸认真。

      焦愁:“……”

      焦愁在良心与美食之间反复横跳,犹豫着要不要阻止一座座食物山的诞生,但……椒盐锅巴和麻辣鸭脖好像还不错,五香小鱼干也……正在煎熬之际,卫长松哭着跑进来。

      “阿弟阿弟阿弟救我!”

      焦愁无奈道:“又怎么了,不是让你稍安勿躁吗。”

      之前擦肩而过时,焦愁对卫长松笑了一下。别人或许看不懂,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卫长松肯定能看懂——稳住,稍安勿躁,看我表演!

      可卫长松还是来了,并且语出惊人道:“我想叛出天一门。”

      偷听的剑修们:“!!!”

      焦愁嘴角抽了抽,“别闹……”

      “我没闹,我是认真的。”卫长松仿佛泄了气的皮球,顾及屋里这么多双耳朵,说话也比较含蓄,“天一门那些糟心事儿,我不说你也知道,我真是受够了。你走之后,小叔又盯上我了,他们又开始给我喝那个药……我怕,我怕哪一天醒来我就不是我了。”

      焦愁拍拍他肩膀,“再坚持一下,今天就帮你篡位。”

      卫长松浑身一震,眼中满是惊恐,连冷汗都下来了。

      “今天?什么鬼?我不要!我宣布——我现在就叛出唔唔唔!”话没说完,嘴被一张禁声符贴住。卫长松撒腿就跑,身体又被一张定身符控住。

      卫长松僵在原地欲哭无泪,“呜唔!呜唔唔呜唔!”

      ——阿弟!你为何坑我!

      焦愁摸摸他的狗头,慈爱道:“这怎么是坑你呢,篡位不好吗,当门主不快乐吗?”

      卫长松疯狂摇头——快乐个鬼啊!全是烂摊子!

      焦愁温柔道:“还记得我十年前说过什么吗,是时候给我答案了。”

      卫长松停止挣扎,愣愣看着他,原来已经十年了。

      十年前他心灰意冷苟延残喘,十年后他装傻充愣舍不得死。

      十年前他信誓旦旦说要复仇,十年后他一门心思只想逃避。

      十年前焦愁说——你的恨意不够,难成大器。

      他不服,他怨恨滔天,他恨不得亲手杀死父母,怎么会恨意不够?

      十年后才发现,自己的恨意果然不够,短短十年就消磨殆尽了。可恨的人依然可恨,可恨的事依然在发生,他却只想逃避。他羽翼已丰,一个人也能舒舒服服的生活。他渴望自由,哪管身后洪水滔天。

      焦愁问:“卫长松你想好了吗?”

      嘴上的符自动脱落,卫长松听见自己说——“我要离开。”

      身上的定身符也脱落了,焦愁轻声道:“祝你好运。”

      卫长松挪动僵硬的腿脚,一步一步走到门口,重若千斤又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十年前,两个幼小的孩子并肩坐在夕阳下,身边是大片大片的彼岸花。种花的小孩问他:“你恨吗,十年后要不要和我一起报复卫家?”

      年幼的卫长松点头:“十年太久了,我要让他们尝到百倍的痛苦。”

      种花的小孩却摇摇头,“你的恨意不够,难成大器,十年后我再问你。”

      卫长松苦笑——我果然,难成大器。

      太难了,恨一个人太难了,铭记这份恨意太难了。

      生命中有那么多美好的事物,一旦被喜爱的事物占据心神,就再也豁不出去了。人的本能就是追逐快乐,要摒弃一切快乐,死心塌地跟着痛苦走,需要极大的意志力。

      卫长松找了千百种理由说服自己放下仇恨,迎接新的人生。生身之恩,养育之恩,教导之恩,说白了就是两个字——逃避。

      反正这些人迟早要死,我不帮忙也不落井下石,仁至义尽。

      反正他们还有别的仇人虎视眈眈,没必要弄脏自己的手。

      动手吧,让他们越惨越好。

      动手吧,这一切与我无关。

  • 作者有话要说:  *
    *
    焦愁:“我,预言家,查杀!”
    箫戎:“我,谈恋爱,眼瞎……”
    作者:“我,没榜单,哭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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