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父之名》露浓

15、Goddess

　　缓缓落入林间的少女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年龄，有一张虽仍然稚嫩却已经美得让人疑惑的脸庞。她一身中学生的制服，金色长发编成鱼尾辫挂在胸前，却手握着属于战争女神的胜利权杖。更让在场所有人胆战心惊的是她身上的小宇宙，充满绝不属于凡人的力量与威压，比日月星辰更加恢弘深远。射手座与狮子座一左一右跟在她身后。

　　看到真正的战友抵达，米罗知道他也算是不负所托，尽职尽责，不由长舒了一口气，几乎就要倒下。

　　“米罗！”

　　看见米罗半跪在地上，浑身浴血，摇摇欲坠，纱织骇然，忙冲上前去扶住他。

　　“天蝎座幸不辱命，已经掩护仙王座带仙女岛上剩下的人一同撤去庐山，请殿下放心，”米罗低声说道，“双鱼座还有摩羯座都是现任圣域教皇派来暗杀仙王座的；他们二人似乎知道那个教皇是谁，知道内情，殿下可以仔细询问摩羯座，弄清楚状况，这才能……”

　　他的话断断续续，呼吸声又轻又浅，夹杂着极为不自然的颤抖，说到后来口中全是鲜血。虽然他没让白玫瑰扎入他的心脏，却一样被严重刺伤了肺部。纱织看他的模样，忙握住他的手，说道，“我知道了，你别再说话，请先注意一下伤势吧！”

　　米罗感到身旁的少女仿佛一盏突然点亮的灯，光与热在转眼间铺散开来，潮水一般包裹住他。女神的力量如此强大炙热，甚至能让人感受到真实的重量，竟压得他三分气短。仍然插在他胸口肩头的两支白玫瑰花在神威之下瞬间化作尘埃，鲜血喷涌而出，将他半身金甲浇得一片鲜红。米罗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栽倒在地。下一刻他上半身的盔甲自动剥离，散落在四周。身上突然少了黄金圣衣的分量，米罗一惊之下复又清醒过来，就看到女神跪在他身侧，用脱下的制服外套死死压着他的两处伤口，想要止住血流。少女一脸惊恐地望着她，眼睛里已经有泪珠在打转。尽管仍然命悬一线，米罗却忍不出咧嘴一笑。这位女神到底就是个初中小女孩。

　　“殿下放心；你既然已经到了，我死不了的，”米罗用尽量平和的声音说，“还有一事，双鱼座阿布罗狄也还活着。我最后一招没下死手，只是他也需要治疗。”

　　少女朝他点了点头，侧头忘了一眼倒在地上毫无知觉的双鱼座，却显得犹豫；她根本不敢将手移离止血的布料。艾奥里亚来到他们二人身边，低声说道，“让我来吧，纱织；我有治疗技能。你还是先去应对修罗才是。这边你放心。”

　　直到艾奥里亚扶住米罗，纱织这才松手，惊魂未定地缓缓起身，转向一直一动不动警觉看着眼前这一切的摩羯座。修罗很清楚自己面对射手、狮子兄弟两毫无胜算，一直未敢轻举妄动，只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和谁都算不上多亲近的天蝎座米罗会突然倒向圣域的叛徒，为了保护仙王座赌上生命与阿布罗狄战斗。

　　那个陌生的金发少女来到修罗身前，面色不豫地望着他。方才她还眼眶噙泪，楚楚可怜，这一刻却成了一座冰山，仿佛带上了一张没有表情的面具。半晌她说，“摩羯座，如今你还要继续服从那个所谓的‘圣域教皇’么？”

　　修罗来回看了她和艾俄洛斯几眼，半晌叹道，“你就是当初那个小婴儿吧？你长大了，如今倒真是和艾俄洛斯十分相像。”

　　“你——”

　　少女脸色发白，就算表情没有多大变化却也让人看出了愤怒。她将手中的权杖重重地定在地上，身周燃起熊熊金色火焰，将整座仙女岛都笼罩在神威光芒之中。她说，“你是当真到现在还不知道我是谁，还是以为能装腔作势蒙混过关？我才是圣域真正的主人！”

　　修罗沉默片刻，反问道，“难道你要说你不是艾俄洛斯的女儿？”

　　“我是艾俄洛斯的女儿，一样也是圣域的主人。雅典娜既然选择以人类的身体降生于世，自然会有生身父母。圣域的记录里难道没有出现过每一世女神转生的父母亲人？我和你们一样，流着红色血液，拥有亲人、朋友、一切属于人类的情感与羁绊，这本就是我以此形态行走大地的根本意义。”

　　米罗听到女神说艾俄洛斯是她生身父亲的时候不禁一愣，倒也不是惊骇不可置信，而是意料之外的恍然大悟。见到女神之后他也暗自揣度过，十三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一直想不明白，所谓的“艾俄洛斯私生女”故事到底意义何在，是杀死艾俄洛斯的借口，还是保护女神的幌子？整整十三年过去，圣域既没有对这个冠着私生女名头的女神下手，却也不像是被骗过了，因为教皇从未试图去寻找真正的女神。如果这个故事只是诬蔑艾俄洛斯的借口，最后却让借口成了幼小的女神的保护伞，这对于那位伪教皇来说可谓得不偿失。到这一刻他才终于明了，私生女是事实，流落在外的雅典娜女神也是事实，而伪教皇恰恰是因为知晓一切真相，才做贼心虚不敢戳穿这把真实的保护伞。他勉力转过头去看艾奥里亚，发现艾奥里亚似乎也在等待他的反应，目光炯炯地回望。

　　他问，“这十三年来你是否知情？”

　　黄金狮子微微摇头，低声答，“我知道的不比你们知道的多，虽然我也一直有些怀疑纱织的身份没那么简单，但她在我身边的时候一向收敛小宇宙。纱织的母亲知道真相，但她宁愿自污名声也什么都不肯对我说。”

　　米罗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难为你了。”

　　艾奥里亚释然应道，“想清楚就好了。”

　　而修罗在半晌的沉默之后问面前的少女，“你要如何证明你是圣域之主？”

　　纱织愣了片刻，忽地一笑，意兴索然地说道，“如果到这一刻你还敢说认不出我的小宇宙和力量，那我也没有兴趣再向你证明什么。你一直清楚圣域现任教皇是消失多年的双子座撒加；他杀害了老教皇史昂，诬陷追杀准备接任教皇之位的艾俄洛斯，这么多年来一直冒充史昂，倒行逆施，这些你都知情。十三年前你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之后种种我也只当你被撒加威逼利用，不会向你追责。留下圣衣，你可以走了。”

　　“留下圣衣？走？”

　　“圣衣是我的东西，”纱织似乎开始不耐烦，“你不愿承认我，我也并不想与背弃圣域、追随谋杀犯的人多费唇舌。留下我的东西。今后你和我，和圣域，都再无任何瓜葛责任。盟约是双向的，修罗。”

　　修罗忍不住冷笑道，“你有本事逼我留下圣衣？”

　　纱织手中的权杖指向修罗，但在她的下一个动作之前艾俄洛斯温柔地捉住了她的手腕。艾俄洛斯说道，“殿下，请不要意气用事；剥夺圣衣兹事体大，请慎重，至少应该事先说明清楚。再者，这十三年里都发生过些什么我们尚且不明，修罗或许能帮助我们。”他转向修罗，续道，“修罗，整整十三年过去，事情真相你也亲眼看到了不少。如今女神就站在你面前，你还不醒悟？”

　　修罗却忍不住争辩道，“就算女神如今站在这里，这和十三年前你为了私生女背叛圣域，杀害老教皇的事实并不冲突。”

　　艾俄洛斯还没有开口，一旁聆听多时的米罗却又是被气笑了。他挣扎着坐起身来，说，“你的意思是，射手座为了圣域的主人背叛了圣域，而十三年来冒充史昂大人、伪装女神存在的人倒是大公无私的正义的存在？”

　　而艾俄洛斯则是沉了脸色，肃然说道，“史昂大人虽然不是我的亲传师父，但我敬他爱他如亲生父亲。他坚守了圣域两百四十多年，岂能被这样一个不明不白的结局埋葬；我一定会让事情水落石出，还他一个公道。你也不用担心撒加会被强加罪名，他的命运将由大陪审团公议决定；一切真相都会摆在整个圣域之前，而你也可以是大陪审团中一员。”

　　“撒加？需要站在大陪审团面前等候裁决的人不应该是你么？”

　　艾俄洛斯“呵”地笑了一声，但仍然平和地应道，“我是史昂大人亲手选定的教皇继承人，亦是女神选择的地上代言人，还是手握足够提出控诉的人证物证的受害者。难道我不够资格召集圣域的大陪审团？而就算有人想要控诉我的所谓罪行，这也得有个先来后到。至于你，摩羯座修罗，方才女神已经将选项说得很清楚了：承认圣域真正的主人，遵守你的誓约，听命行事；或者归还圣衣，自行离去，从此与圣域再无瓜葛。”

　　良久的沉默之后，修罗单膝跪地，拳覆左胸，低头说道，“摩羯座修罗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