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仇人共枕眠》镜喵

2、第二章 坑人第一弹

　　十一的体质很特殊。

　　这一点除了十一自己，就只有死士首领和主人镇北王知道。怎么个特殊法呢？就是别人只剩下一口气的时候，十一挣挣命，能给自己找回两口气；别人得躺三个月才勉强起床的伤势，十一五六天已经好得七七八八。

　　于是，好得七七八八的十一任劳任怨的当起了老妈子——在这间名为久远的沙漠客栈里。

　　只要给了钱，客栈自然殷勤周到。十一给足了一个月的房钱，久远客栈老板娘花四娘和小二小六子，就恨不得把人给供起来，包括之前欠了房钱的“臭酒鬼”，转眼也就变成了毕恭毕敬的“酒爷”。

　　偏偏酒莫离喜欢折腾十一，嫌弃小六子伺候的不好，任事都要十一来跑。连烧水沐浴的事，都得十一来干。要不是吃了几天烧烤被十一的手艺折磨了味蕾，大概连每日伙食也都会成为十一如今的日常。

　　这样的日子不坏。十一甚而有些享受。

　　和平得简直虚假的生活，没有生与死，没有血与火，平淡的日子流水一样过。尽管酒莫离总是朝他呼来喝去的，但几句连恶言恶语都算不上的凶词，对十一来说堪称和颜悦色。有时候十一会想，酒莫离应该跟死士首领学一学，不然空有一个落拓酒鬼的皮囊，骨子里的教养却让他连对着仇人都说不出骂人的话。

　　倒是小小的，只有六岁的娃娃澹台欣，心疼得不行。每每用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气势汹汹的瞪着酒莫离，怨怪酒莫离折腾十一。他噘着红嘟嘟的小嘴，板着白嫩嫩的小脸，跟在十一后面，时不时的拿自己的小手帕给十一擦擦额头上的汗，问他：“十一，累不累？你伤还没好呢！不给他干活！臭酒鬼！凭什么听他的！就算只有你，我也能好好的！咱们不靠他好不好？”

　　十一坐在给客栈借来的灶台前，炉子里的火生得旺旺的，火焰燎着柴火，发出噼噼剥剥的声音，烟火的热烫中，空气显出些微的扭曲模糊。面对澹台欣的问题，十一的回答一板一眼：“主人吩咐，只有酒爷能护住小主人。”

　　“胡说！护住我的分明是你！”澹台欣反驳，“我爹护不住我，那臭酒鬼更是什么都没干！你干嘛非要听他们的？”

　　“十一护得了小主人一时，护不了小主人一世。”十一说得很认真，“主人的叮嘱，一定有主人的道理。”

　　澹台欣不高兴十一这么说，但对着这个浑身浴血都要护住他的死士，澹台欣连脾气都发不出来。只要看着十一，澹台欣的心里就是软软的，一颗小石子丢进去都能陷进去的绵软。

　　澹台欣向十一表示他生气了的方式，就只有气哼哼的转身，走出厨房，不给十一擦汗。

　　迈着一双小短腿，澹台欣脸上的婴儿肥随着他噔噔噔的走路还颤了两颤，笑起来两个梨涡，甜得跟个小蜜人儿似的。偏偏对着酒莫离的时候，那漾得出糖水儿的笑就没了，换了张面无表情的脸。每到这个时候，酒莫离就想在他梨涡的位置戳两下，看能不能把那对儿梨涡重新戳出来。澹台欣逼急了，上口就去咬酒莫离，在臭酒鬼的手指头上留了两排牙印。从此澹台欣与酒莫离相看两厌，简直恨不得王不见王，却偏偏要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确切说，是同一套客房里。

　　澹台欣郁郁寡欢，闷着头往外走，也就没注意。刚来到客栈大堂，就一头正撞在条粗壮得堪比他自己整个粗的腿上。澹台欣撞得脑门疼，晃悠两下，站都没站稳，咕咚向后坐了个屁股墩。整个娃娃懵懵的，茫然的用小手揉着撞红了的脑门，顺着那条大粗腿仰头看上去，才见到一张漆黑如炭的脸，和虬髯如戟的胡须。

　　“嘿，小娃娃！走路怎么不看路！”黑炭弯腰，一只手揪着领子，跟拎小猫儿似的就把澹台欣拎起来了，“你家大人呢？”

　　澹台欣与黑炭脸对脸，近看黑炭更吓人。他撇撇嘴，两汪泪水就包在了眼眶里。

　　澹台欣这样，黑炭也吓了一跳：“唉，你这娃娃，怎么不讲理啊！分明是你撞了我，我也没对你怎么样？你哭什么？”

　　“吧嗒”一颗泪珠儿就从酥酪似的小脸儿上滚下来，砸在黑炭的鞋面上。小鼻子皱皱的，要抽搭又不敢抽搭的样子，使劲憋着另一颗泪珠儿也别跟着掉。

　　黑炭生生被这娃娃给吓傻了，楞呼呼的赶紧把澹台欣给放地上，只觉得这孩子猛如蛇蝎，他简直恨不得退避三舍！

　　跟黑炭一起来的十来个同伴，见到黑炭的样子，轰一下全笑了。

　　十一是被笑声引出来的。正看见他家嫩呼呼的小主人独一个儿站在大堂正中间要哭不哭，周围十来个执刀仗剑的威猛汉子，笑得恨不得把屋顶给掀开。十一忙来到澹台欣身边，蹲下去轻轻的搂住澹台欣：“怎么了？他们欺负你了？”

　　澹台欣摇摇头不说话，顶着个红通通的脑门，把脸直接埋进了十一的肩膀里。

　　在十一眼里，这就是小主人被欺负了还不敢说。他单手抱着澹台欣缓缓站起来，慢慢转身。一双黑如暗夜的眼眸在大笑的人群中扫了一遍。没有一句多的话，笑声就被那双眼睛看得渐渐消失。

　　十来个汉子只觉得寒毛倒竖。那黑衣服的男人看过来的时候，给人一种锋锐利刃的削割感，冷飕飕的金属剑锋一寸寸切掉了他们的笑，逼起了他们心底的凛然。都是刀头上舔血讨生活的，谁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扫之前的松散，一个个把手搭在刀剑柄上，随时都能出鞘应战。

　　一纸通缉令，就在这时从客栈二楼飘了下来，忽忽悠悠的落在十来个汉子面前。通缉令上，赫然画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下头的名字却是“澹台鬼子”。

　　“你们不是为这个来的吗？”懒洋洋的声音响起，酒莫离跟没骨头一样趴在栏杆上，“现在，你们面前的，就是那个鬼子。抓了他，京都里坐着的皇帝，就能给你们数不尽的荣华富贵！”

　　十来个汉子的眼睛亮了，盯向十一和澹台欣的眼神，如同一头头饿狼。

　　“锵”！刀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