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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26章 ...

  •   回到北京后,我进入了另一种状态,全身心地投入到医药工作中。药方基本确定,按祛寒除湿通痹,温阳益气补血的大方向,我们的首次试药有制附子,熟地黄,鹿衔草,烫过的骨碎补,淫羊霍,肉苁蓉,鸡血藤,炒过的菜菔子,生姜,干姜,炮姜,桂皮,当归,北芪,牛大力等。我们按薛伯的药方严格挑选各种草药,比如产地的要求,回收季节的要求,药草的采用部位,如用根或茎或叶或花或实或是全株使用都有考究。接着进入制药阶段,先煎后煎,磨粉的目数,半制全制,用什么器具,有的用酒洗后再制,有的用蜂蜜炒过后再制等,每一道工序我们都必须一丝不茍。
      团队的另一边开始招募志愿者,我们这是早期试药,从全国各地招募了五十名前期的红斑狼仓患者,为他们建立了档案。
      七月初,第一个疗程所需用量的药丸已制好,志愿者也各就各位。我们分配好五名医生各自给十名患者试药,记录各种用药数据,治疗效果的变化,根据患者地域的不同给他们制定不同的食谱,饮食忌寒凉生冷辛辣,水产品多属性凉,蔬菜中有苦味着皆性凉,烹调多以生姜为辅。制定饮食和作息规律及锻炼细则,食不过七成,晚上十一点前必须入睡,早上七点前起床,正午保证半小时的午休。每天锻炼时间二十至四十五分钟不等,因人而异,以散步或快走为主,锻炼至身体发热有微汗则可。并要求其与家人良性沟通和相处,忌疲劳,忌负重,忌悲怒,每日早晨自行拍打所定穴位半小时。医生监督患者严格执行。其余三名医生与试药的医生相互配合,根据实际情况在不同的疗程对药物进行调整,我与另外一名医生则根据他们的建议和反馈负责选药制药,按疗程配足药丸。
      试药阶段正要启动,管理门诊医疗的黄副院长说新疆地震,急需各大医院派医务人员前往增援,把薛伯研究团队的其中两名医生借调走了,而李莹这时去了部队随军,我们一下少了三名医生。
      我觉得这是一个有人有意为之的障碍。黄副院长因为阮院长拨了大批经费给薛伯已有些不满,对于我这个旁路而来的实习医生更是不屑。其实他心里何止对我不屑,他一直认为薛伯不是科班出生,能有今天这样的成就完全是时势造英雄。奈何他和薛伯年纪相仿,经历同样的时代,怎么一样的时势就没把他这个早期的医科毕业人才造成英雄?真是捌子走路说路不平,爆牙吃果嫌果太歪。
      病理和医疗的研究工作要求细致严谨,面面需周全,不可有任何遗漏和也不能仓促而为,这突然变化的节奏让我们和薛伯陷入了暂时的人员荒中。话说是借调支援,但是什么时候能复位却由不得我们决定。黄副院长见我们眉头不展的样子,走过来和薛伯说其实他对我们的研究课题很感兴趣,如果薛伯不嫌弃,他可以帮我们为五个病人试药。他的能力我们自然信得过,但我信不过他的用心。他不喜欢我,我何偿觉得他是个好人?但薛伯却欣然应允,认为他在主动化干戈为玉帛。
      我也不好对黄副院长的行为进行表态,开始对仍缺着的两个位子着急,我们到处想办法,薛伯说如果实在不行就让杜朗从部队调两名医生过来。我想到刚调过去的李莹,杜朗哥不喜欢她,会不会又把她调回来?我直觉觉得很不妥。我突然想到了纪长霖,他说过我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的。现在已经七月,他应该从基地训练中毕业离开,可以接我的电话了,因为昨天我接到杨逸的电话,她说她已经飞回杭州开始另一种学习生活,伍振霄竟背着她在她家的公司总部应了一分不错的职,现在他们可以天天在一起了。我羡慕地说鹣鲽情深,鹣鲽情深,竟忘了问她为什么可以提前一个月毕业,因为我们俩训练的累计时长要到八月才够一年。
      我不再犹豫地拿起电话打给纪长霖。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喂,白芷?”
      “长霖,你在哪?”
      “我在北京。”
      “在北京玩还是学习还是工作?”
      “都会有。”
      我正要再问,对方挂了我的电话。天啊,这些男人,半年多一点而已,说过的话那么快就不记得了。我立即重拨,他不守诺言,我要提醒他,顺便说他一顿。
      电话铃声在我身后响起。我转过身,看见纪长霖,卢亦,赵凛站在我们办公室门口,后面跟着阮院长。我立即猜到了结果。
      “阮院长,你给我的这一惊一喜是要了我的老命啊。”薛伯爽声笑道。
      “薛老,我们可是一辈子的革命战友,我可从来没给你挖过坑,而且有些事不提前说也是不得已为之啊。”阮院长笑得跟弥乐佛似的。
      我忍不住激动,冲过去给他们仨来个战友的拥抱。纪长霖跨前一步把我挡在他们面前抱住我,“我们白芷参加工作后变得有礼貌了,会和人打招呼了。”
      我推开他欣喜地说:“你们来之前怎么不告诉我?”
      纪长霖眯着桃花眼笑而不语。
      赵凛说:“白芷,我们一直以为你在广州什么财务公司里实习,原来你躲着我们独享薛老的教导来了。”
      卢亦说:“我们本想去找你问你要不要一起来,但长霖说不用了。原来你在这里。”
      叙旧的话不多说,我有更要紧的事处理。当即我要薛伯把他们仨给我,帮着一起赶制一批有四叶草印纹的药丸。凌晨一点药丸还在蒸干,纪长霖让我们都回去休息,他留下来看着。这个点数回去也是浪费时间,我说我在医院睡一下就好了,其余二人也同样态度。他们仨都是在北京有房有车的人,以后我加班顺风车随便坐,在杜家住得不爽了,还可去他们家中蹭住几日,这后面的日子真是有种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畅意。我愉快地扒着桌子将睡未睡之际,梦话般地问为什么杨逸也毕业了。纪长霖说番禺训练基地从此以后不招在校学生,目前在校学员全部同期毕业。有了答案我就要睡去,又听到有人叫我。
      “白芷,你怎么睡在这里?”我睁开困顿的眼看到杜朗哥站在我面前。
      其余人站起来打量着杜朗哥,我清醒了些,赶紧站起来向大家介绍,“这是杜朗哥。杜朗哥,这是我的新同事,也是在基地一起训练的学员。”然后把他们仨的名字讲了一遍。
      纪长霖审视地看着杜朗哥,杜朗哥同样审视地看着纪长霖。卢亦和赵凛好奇地问:“白芷,我们也要叫哥吗?”他们这是在问杜朗和我是不是亲戚。
      杜朗哥向大家微额首礼貌地道:“大家叫我杜朗就好。”
      “白芷,回家!”杜朗哥随即转身对我说,同时向我伸出手,我没接,转身拿起椅子上的手提包和大家说了再见,跟上他的脚步。他之前说只要我加班就来接我,看来他已经在外面等了不知多久了,我都忘了这茬事。
      “你饿吗?”上了车,杜朗哥问。
      “不饿,我们四个在医院食堂用过晚餐和霄夜。杜朗哥,你吃饭没?最近工作上出现了一些小插曲,今天一忙就忘了你在外面等。对不起啊。”我头低得很低,余光看到我和他座位间的小平台上放着一个冷了的披萨和两杯柠檬茶,心里更是内疚。
      “我不饿,回家吧。”停了一会儿他又说:“遇到什么难题了要这样加班?”
      “和我们一组的成员突然被调走了两个,另外李莹自己申请外调了。不过今天纪长霖他们正好补了那三个空缺,所以现在也没事了。”
      “那为什么还要加班?”
      “因为薛伯分了五位患者志愿者给黄副院长跟。所以我赶制了一批药。”
      “那些药不是早制好了吗?你突然赶制怎么来得及?”
      我对着杜朗哥甜甜一笑,装萌地侧着头看他抿唇不语。他侧过来看我一眼,弯起唇角看向前方认真开车。才第二次他就有了经验,一见我的萌呆状,不再问话。
      第二天我把有四叶草印纹的药丸亲手交给黄副院长,说为了感谢他的鼎力帮助,我要把这个过程拍个小视频发到微博,好好宣杨一下黄副院长不辞辛苦,高度为人亲自参与基层工作的精神,虽然我知道他转手就会让他下辖的医生去跟进。
      奉承的话多数人爱听,高帽子好多人爱戴,黄副院长是其中一个典型。他笑容灿烂地对着我的镜头从我手里接过药丸和志愿者资料,我还让他和我一起伸出剪刀手做个傻萌状,另外给他和药丸一起做了个特写。
      试药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除了黄副院长跟进的患者的数据很模糊外,其余患者和我们的互动都是积极的,从用药到身体反应来看,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中途我们的药也略微调整过用量,如制附子的用量加大了5克,桂皮的用量加大了3克等,当归和北芪的用量一增一减。黄副院长的药我一如既往的印上四叶草纹,每次移交,我都会录相。
      黄副院长的数据每次都是请一位住院部的实习医生拿过来,她好象什么也不知道,放下数据就走。我本想问问她是哪个医生跟的那五位患者,知不知道我的药丸上有印纹,但看她勿勿地步伐,好象忙得脚不能沾地的样子,只得作罢。薛伯对此很乐观,从无二话。
      金秋十月,以三个月为期的第一个用药大疗程结束了,我们进行了一次总的用药总结,数据分析,疗效判断。
      会议室里,薛伯带着我们一行十人坐在会议桌旁等待着黄副院长来参会。下午3:00点的会,直到3:10分黄副院长才带着资料姗姗而来,和他一起进来的还有阮院长。
      “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因为这么重要的会议想请阮院长也过来,所以耽误了几分钟。”黄副院长皮笑肉不笑地在薛伯旁右手边的位子坐下,薛伯站起来把中间的位子让了阮院长,自已在他右手边坐好。
      黄副院长把一迭病历资料推到阮院长面前,说:“阮院长,这是我手里跟进的五名患者的资料,无论从血象,脉象,气色,各种病变检查数据看,用药之后都无明显好转,甚至可以说是无好转情况。”
      在坐的各位面面相觑,一脸震惊,因为我们手里四十五名患者的数据可是无一例外地情况向好。阮院长盯着桌上的数据,不作任何表态。纪长霖眯起他的桃花眼一阵寒意射出。卢亦和赵凛也面带寒霜,其余的医生还有和我一起配药制药的谭识都觉得对方来意不善,好象专门为打击我们这个团队辛苦了一年的工作而来的。
      我从末位站起,走上前拿起数据细看,有每月一次的血检报告,每三日一次的脉象记录,患身自行描述的身体反应,每六天一次的身体皮肤变化记录,各器官的检查资料,还有每周患者的照片。
      “阮院长,薛老,我可以说几句话吗?”我放下资料向他们询问到。
      薛伯笑着点点头。阮院长说:“研究工作就需要脑力碰撞,大家都可以说,想到什么说什么。”
      “黄副院长,您这数据很详细也很真实,不过和我们的数据相差比较大。我知道您所管的工作多,下面每个人都很忙,所以会不会是那位试药的医生一时忙得拿错了药?”我兜着圈子说。
      “陆医生,试药是个严肃地医学工作,你以为是财经数据按公司主管的意思随便报道吗?你这个问题太不专业了。”黄副院长盯着我说。
      纪长霖修长的手指用力地弯曲不自觉地轻叩着桌面。
      “那就是说黄副院长和那位医生都知道我的药丸里每一颗都印有四叶草纹?哦,对了,我每次给药给您时都有录象的,您要不要看下视频里那些药的印纹?”我避开他的攻击问。黄副院长愣了愣,说:“陆医生,我们是在试药,不是在推销艺术品,谁会留意你的药是雕了龙还是画了凤?”
      “那那些患者也应该知道吧,因为整颗药丸都是那些纹,他们天天吃不会发现不了。”
      “陆医生,一个病人患病了,吃药是一种无奈之举,谁还会去研究你的药长得美不美?我能理解你们的心情,这些药就象你们的孩子,当然怎么看怎么好,但是药效这事情,是靠实践检验的,不是想象出来的。”黄副院长目光闪躲了一下又恢复了原状。
      这个老黄人果然换了我的药,在他眼里我们是一群乌合之众,研究不出什么东西来,更何况是这个大家都认为不可医治的病。他既然认为我们的药不起效果,为何还要换掉我们的药,无非心虚又非得作梗罢了。我说:“黄副院长,那你手上还有一粒半粒那药丸吗,我想拿去验验看看是不是我制药过程中某批药遗漏了什么。”
      黄副院长保养得当的脸上露着半真半假的笑,一双下斜的三角眼充满对世界的挑剔和不满。他似早有准备般从兜里拿出一颗药丸,说:“这个我还真留了一颗以免象现在这样说我拿错了药。”
      我从他手里接过看了下,是我亲手制的印有四叶草纹的药丸,我转手把它递给阮院长,“阮院长,为了公正起见,可以麻烦您请人来验一下这里有什么成分吗?”
      大家屏着气看着我。薛伯眼神一如既往的和蔼。
      阮院长打了个电话,药品分析科的肖医生很快走进来,接过药丸和我手上要验的药物成分清单。
      黄副院长看着大家说:“阮院长,那大家都忙,就等结果出来再碰头?”
      “不用,很快就会有结果的,恳请大家就坐在这里等一等,有什么需要尽管分咐我。”我站起身分别给阮院长,黄副院长和薛伯续了茶。
      “陆医生,我知道你年轻,做事有干劲,但是你毕竟不是医学院毕业的毕业生,你可能不知道验出这药丸里的二三十种成分需要多少时间,我不会怪你,但是别人可不一定这样想。”黄副院长似是语重心长地说着,话里话外却全在讥讽我的不专业。
      阮院长探究地看着我,薛伯还是那样淡定。纪长霖眼里是关切,担扰还有信任。卢亦和赵凛一脸不解,却也不质疑。其余的同事在近一年的相处中,知道我做事不是个胡来的人,此刻虽不明所因,但也帮我憋着口气。
      “黄副院长,谢谢你给我年轻可以犯错的机会,那请您稍做片刻休息,我们其他人利用我犯错的机会先研究一下手里的资料。”我对他很清纯无害地笑着。
      黄副院长一愣,抚了下额顶并不存在的头发,干笑一声,又端起茶杯喝了口水,说:“我也正好可以听听你们其他人的病例分析。”
      我坐回原位,不到十分钟,肖医生拿着分析单进来。大家都吃了一惊,然后表情象春天的花一样异彩纷呈。阮院长又喜又惑,薛伯仍时一潭秋水般无波无湅,黄副院长满脸不可置信,纪长霖长眼一眯,两朵桃花分外灿烂,卢亦眼梢带笑,赵凛的嘴唇撅成圆形,口哨呼之欲出,其余同事有的相视而笑,有的看着黄副院长,等他开口,有的给我伸出大拇指,但又不解地瞪大眼睛看我。
      “小肖,你真地测出来了还是遇到什么问题了?” 黄副院长皱着眉问。
      “阮院长,黄副院长,薛老,测出来了,这个药丸里只有淀粉、蜂蜜和模拟中药味道合成的香料,很快就测出来了。”说着把剩下的半丸和分析单一起放在桌上。
      会议室里更热闹了,大家如梦初醒般开始窃窃私语。黄院长掩饰着挫败的情绪坐在那里,尴尬地笑着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水。阮院長用手指轻点会议桌面,看着薛伯和我微笑着不作声,做足了中立派的样子。
      “白芷,你怎么能把全部安慰剂都安排在黄副院长跟进的患者手上呢。”薛伯严厉地问我,眼底全是笑意。
      “薛老,对不起,因为我觉得黄副院长身居高位,是我们院里的重要领导之一,让他太操劳不好。”我站起来也作怯怯语。
      薛伯摇着头笑着挥手让我回到位子上。身边的卢亦和赵凛赶紧一边一个作势为我拉开椅子。富二代追女孩的小把戏也就这样吧,我暗地里一人给了他们一拳。
      安慰剂这东西,每一个试药阶段都用到,只是当我们大家都太关注于某一个更重要的点时,不是做统筹工作的人一般不去想它,最重要的是谁也没想到我把它全给了黄副院长。而黄副院长也没想到他千辛万苦换的药只是用他的安慰剂换了我制的安慰剂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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