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五十六、归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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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归一
借由烛龙的那点气息，她顺利的盖去了自身的妖气与生气，借着地府幽暗光线寻找着那个以身替她赎罪的人。她相信，只要看一眼她就能认出来那个人，那个已离开她几十年的人。
原本，她并不知道自己的机缘除了爷爷以外还有其他人在奋力修改，她一直当自己能活到那个时候仅仅是因为宗主和长老们不愿放弃她。直到在妖界，她才知道，原来还有另一个人也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替她赎罪。
避开看守鬼怪，诺大的地府，她一时之间不知从何找起，究竟要去哪里找哥哥，过了这么多年，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她真的太挥霍大家倾注于她的情义。她究竟还要走到哪一步，伤害他们到什么时候？
不管如何，她想见姒溪哥哥，就如同她不愿让玄霄师兄伤心。这终是两难选择，不，其实不是两难，她跟师兄早已没有可能继续走下去，或者说，从一开始就没有可能。
一人、一妖……有趣的一妖一人……
夙雪她究竟……
这么多年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凭空自密室消失。莫名地回来。在琼华与那二个人鬼祟地搜寻着什么。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他不明白夙雪这么做的原因。现在，告诉他，夙雪是妖？！
这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是妖？
夙雪自从回来之后，就一直很奇怪，他知道，他看得出来夙雪藏在眼里的眷恋，那种随时会失去的情绪。他不想放手，修仙是他毕生所愿，修仙与夙雪，他皆不会放手。
鬼界的阴冷是透进魂魄深处的，这里的阴风阵阵吹来，冷的不是五感而是更深的内在，来这里的都已非生人，自是不会再有五感，阴风吹着往生之人的魂魄，直吹得人渐渐麻木如木偶般僵硬行动。
阴风的作用是将魂魄麻痹，之后方便鬼界送上孟婆汤，让往生之人井然有序地再入轮回。至于活人到了鬼界吹了阴风，具体如何并没有记载，肯定的是绝不会好受。
顶着阴风漫无目的搜寻着，她真的很希望能再见到那个熟悉的人。为此，她放弃了解释的机会，放弃了再见，只为了去见一见猜测中的那个人。如今，她终于知道，她的幸运与存活，是有人在替她洗刷罪孽，在用那个人的方式。
“……”沉寂的空间，对于玄霄而言，他只希望能快点找到那个人，问清楚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妖？！她怎么可能从人堕入妖道？“可恨。”站在原地四下张望，不单要躲避那些游魂，还得避开巡逻的守卫，夙雪究竟跑去了哪里。
被寻找的人也在苦苦寻找着心中的那个人，她不知道身后会不会突然出现玄霄师兄的身影，只知道必须要快，要快，要更快找到哥哥。
“这位姑娘。”沙哑的声音传来，令夙雪心中一惊，她已借助烛龙之息掩去气息，再加上小心翼翼并躲开了四散的游魂与鬼差，怎还会被发现？“这位姑娘，你还是生人，尽快离开鬼界，这里对你而言太过危险。”
“不行，我有留在这里的理由。”既然被发现，就没什么好隐藏的，回头直视来着，黑斗蓬中隐藏的来者二话不说，伸出略为干枯的手拉住夙雪。“请你放手。”被轻易地制住，心惊自己对来者不设防备。
“快点跟我走，我送你回人界。”
“……”挣脱不开，却也不愿意就这么被拉走，“不可能。”
“听我的，快离开这里。”
“我要找我的兄长，不可能就这样离开。”
“若你见到你的兄长，恐怕你就走不了了。”
“你认识我？兄长在哪？”
“离开鬼界，马上。”
“不见到兄长，我不回去。”她来鬼界就是为了见姒溪，若是没有见到就回去，当初就不必来。“不管你是谁，再行阻拦，我就不客气了。”
“……”来者沉默了一会，继而微抬起头，“如果你见到了你的兄长，不管他现在是何面目，你看一眼就必须离开，任何事不允许做。你能答应，我就带你去见他。”
“好。”
“跟我来。”
忘川是往生的必经之路，忘川上的忘川桥，隔开死后与转世的两个世界，戴着白纱帽的孟婆裹在宽厚的袍子下，只伸出一双干枯的手勺着忘川水，一碗一碗递给被阴风吹散了五感的麻木魂魄。
忘川中传来阵阵痛苦的喊叫声，那些忘不了过去、不愿投入新的轮回或是犯有重罪的灵魂都在此间受苦，直到他们再也喊叫不出声，变得如桥上这些灵魂一样麻木，才能经过忘川桥喝一碗忘川水后进入转轮口。
“这里是……”
“这里没有重兵把守。”因为来这里的灵魂，不是已失去五感变得麻木就是被投入忘川之中，没有例外。“孟婆不会管生灵的事，你只管往桥的右边走，行至百步距离，便可找到你的兄长。记得你答应我的事，见上一面就必须走。”
不待他说完，夙雪便急匆匆地往那边走去，每走一步，她便回忆起一分当初与父母、兄长过的美好日子，再忆起之后的破碎家庭，这些美好的、痛苦的回忆，让她有些分不清眼前的景象。她不愿相信，这么多年来，她的苟活与命数改变是兄长在忘川中替她受苦所换来的。
“哥哥。”这个忍受着巨大痛苦，身边灵魂都在哀鸣不休却坚硬不发出一个调的灵魂，正是她此行的目的，此生都不会忘记的人之一。“哥。”
“你怎么会来这？快回去。”忍着痛，姒溪没想到会再见到姒雪，“你的命数还未尽。”他向阎王求情，愿用自己的数百年换取妹妹这一世的清宁，“快回去。”
“我不走。”见到此情此景，她怎么还能心安理得地离开，不可能，她绝对不会让哥哥再受一点苦。“这条命，该是被收的。”因为姒溪在忘川中替她受苦，换来她后半生的安清，虽入妖道，却不悔于当初的决定，她终是深爱着玄霄不愿与之分离。
“你答应过我，见过一面就离开。”心焦地黑蓬斗男子急忙拉住欲渡入忘川中的夙雪，“马上离开。”
“不。”甩开他的手，“我不走。”她已下决定，绝不会让哥哥再受苦，也不会再让父亲受苦。“父皇，若是姒雪一命用你们的苦难来换，姒雪宁愿跳入这忘川化为忘川之水，也绝不离去。”
“你……”被识破身份的姒夏露出真面目，“快离开这里，小雪。”
“听父皇的，离开这里，妹妹。”
“不。”坚定不移地看着忘川之中的姒溪，在父亲没有反应过来前，猛地跳入忘川将姒溪推入岸上。
“小雪。”
“妹妹。”
直到落入忘川的那一刻，夙雪才深刻地体会到哥哥在这么多年里所受的苦，凌迟般割着身体。生灵入忘川的后果，便是永消天地之间，这是对生灵闯入鬼界的惩罚，更是忘川对闯入者的惩罚。
“夙雪。”一抹蓝白的身影远远奔过来，竭力想拉住下沉的人，“为什么……”
“师兄……”竟然让他露出这么悲痛的表情，竟然让他在寻回之后再度失去，竟然违背了当初相陪到生命终结的诺言，“对不起，若是有来生，夙雪定然不相负。”二魂一人再用力，也拉不住被忘川吞噬的夙雪。“父皇，哥哥，来生夙雪还要当你们的女儿、妹妹。”
“我们宁愿你在人间好好生活。”也不愿如此失去她，可无论如何，这一次，他们再也留不住姒雪的性命，再也留不住他们当年捧在手心当宝的小家伙，“为什么要来这里？”
“我怎么能，让你们在这里受苦。”不管如何，对得起对不起，她都该以命来偿，她若消逝便不再有父亲和哥哥在鬼界滞留数十年受尽折磨无法转世。“师兄，我……终是……深爱着你。”
“不……”再度失去的心痛，让玄霄几近发狂，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他只想留住夙雪，可为什么连这一个愿望都无法实现。
被玄霄如此张狂地一吼，整个忘川开始动荡不休，姒夏和姒溪立刻合力将玄霄打晕。当玄霄再度醒来，他已身在琼华，再入鬼界已是不能。
N百年后
H市中心医院，一所放在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型综合医院，是所有医职人员向往的大医院，在这里最为出名的还是由院长亲自带领的内科系，几位出名的医生都是他的学生。
“宗炼，你都一大把年纪了，还不收个徒弟准备把那一身本事带进棺村么？”几位医院里的老一辈都是师兄弟，他们的大师兄便是院长，几位副院长或是老主任也常聚在一起比比徒弟们的成就。
摸摸胡子，“等着吧，等我徒弟回来了，就有你们好看。”望着与别的医院不同的办公楼与住院楼之间的花园，那成片的火红凤凰花在今年夏天盛开得格外美丽。
“你那个徒弟，从你五年前说起就一直没见过人，别是骗我们几师兄的吧。”万书可不放过这么个好机会，连他这个研究内科病理学的老头子都有一两个拿得出手的徒弟，宗炼这个心脏内科老前辈怎么连个徒弟都没有。
“哼。”还想说些什么，座机响起让宗炼白他们一眼，抓起办公室里的电话没好气道：“喂，找谁？”这里是宗炼的办公室，若没什么必要不会有电话，医院里有人会有主任或是医师直接过来跟他面谈，打电话这种事还真想不出来谁会干。
“师父，我在楼下的花园里，今年的凤凰花开得真漂亮。”
“宝贝徒儿，你终于回来了。”激动得老泪纵横，“师父这就下楼接你。”他要亲自带着宝贝徒儿气死这些老小子，“你等着。”
凤凰花树下，少女含笑观赏着这与众不同的花园，挂了电话收回远观的视线，一瞬间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含笑的脸上却开始拼命流泪，止也止不住。
“嗯？”奇怪，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像是亏欠对面的人很多时间与感情一样，心里真不舒服，流着的泪也止不住。“谢谢。”接过青年递过来的手帕，手忙脚乱地擦试着脸。
“……”他只是从办公楼出来要去住院楼察看病人情况，在这里看见的这个白衣少女让他止住脚步，甚至无视他一直以来自傲的自控，站在这里直到她收回赏花的视线。“你的名字。”
“你好，我叫姒雪。”
“玄霄。”
两人之间陷入沉默，疯狂滋生的情绪让两人不再言语。
远远地，从办公室里窜出来的人，大声喊着：“玄霄师兄，玄震师兄和夙瑶师姐有娃了，你这单身汉……”哎哎，他好像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我什么都没看到。”捂住眼，那个大大的指缝完全就是让他光明正大的看。
“宝贝徒儿，跟为师上楼气死那群老小子。”
真是美好的一个夏天，对吧。
作者有话说第58章 五十六、归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