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威风》媚媚猫（青函）

14、第 14 章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街上、河边一盏一盏的灯火逐渐亮起，渐至越来越多，如同银河落入凡尘，河中此刻画舫也慢慢增多，欢声笑语，十里软红，好一副人间富贵景象。

　　洛宁风上午累了，他心血有亏，真的累了反而睡不着，一直闭目到申时才朦胧睡去，所以等别人精神饱满的醒来嬉戏玩闹，他才刚刚成眠，仍旧在屋中沉睡。冷凌霜吩咐不要惊扰，让船家开船游河，自己带着陈威和明玥等人在甲板上说笑观景。

　　化妆成船主的成杰经过一下午的观察监视，并没有见到任何人有打出信号的迹象，心中已经倾向于她们真的是凑巧租船的客人，自己是小心过头了，早知道就直接拒绝多好。听得现在又要开船，心中暗叫一声麻烦，但是既然租了给人家，客人吩咐却不能不开船，否则闹起来怕是要坏了事儿。于是示意手下慢慢开，不要离约定好的地点太远。好在原本他们就约好在河中间碰头，他船头挂着的大红大绿的绢花就是很明显的记号，别的船没有装饰这么土鳖的，无生会的人应该也能找得到。

　　因为是出来玩的，船开的慢，冷家诸人也并无意见，依旧满船溜达，该玩玩该笑笑。这时远处岸边有红灯忽明忽暗，成杰打起精神，知道点子来了，吩咐手下准备，把同样的信号打出来，和无生会接头，并示意手下时候到了，可以把客人关起来了。

　　船上水手端着许多小吃菜肴上来，对冷凌霜说：“夫人，我们准备了些时令河鲜，应景的小吃，请夫人和诸位客人去顶层花亭，一会灯会就要开始了，有杂耍有歌舞管乐，花亭是正位，那上头可以看的清清楚楚。夫人边吃边看可好？”

　　时候也到了该吃饭的时间，大伙都饿了，冷凌霜不疑有他，带着诸人上了顶层花亭，吩咐一个人去看大少爷醒了没有，没醒不要叫醒，就让他睡够了再说，其他人就分做几桌落座，吃着等灯会。

　　过一会儿，一艘艘小筏子慢慢靠近，就像河中其他做买卖的小筏子一样，上面摆着花灯小吃，玩具用具，叫卖着慢悠悠靠近，满河的人也没看出这些人乃是大名鼎鼎的无生会会众。

　　全家最精明的那个还在睡觉，其余人有一个算一个，全是粗枝大叶的性格，根本没发现任何不对。直到下面甲板传来打斗之声，冷凌霜习武之人，耳力过人，别人尚未察觉，她便霍然放下筷子，叫一个家丁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那家丁到花亭门口一推，发现门被从外面反锁了，吓了一跳，开始捶门叫人。外面传来声音：“诸位客人稍安勿躁，就在里面老老实实呆着不要动，外面此刻不太平，刀剑无眼，你们安安生生的，等事情处理完了再来放你们。”

　　“放屁!赶快开门！” 那家丁怒了，拍的越发努力。又叫上几个伙伴一起用力撞，那扇门却安然不动。门外又传来不耐烦的声音：“老实点儿！再折腾就不客气了！”另有声音说，“别管他们了，头儿让下去支援！”脚步声响起，门外的人居然走了。此刻花亭中无论怎么砸怎么骂，外面也没了声音，发现自己被关起来了，闹一会实属正常，反正门是特制的，撞不开，外面人不准备搭理他们。

　　“夫人，撞不开，怎么办？” 家人问。

　　“用椅子砸！”冷凌霜喝道。“有带兵刃的吗？”

　　大家是出来玩的，没人带兵刃，只有陈威举起手里木头小刀，显然毫不管用。

　　“要不就等一会吧，不是说了过一会就会放了我们，这……或许没有恶意？”一个家人道。

　　“岂有此理，没有恶意会把我们关起来？”另一个人不同意。“别的不说，门锁的严严实实，只要在花厅放一把火，我们谁也出不去。”

　　“那也没办法啊，这门的确弄不开。”

　　“糟了！风儿还在外面呢！”冷凌霜眉头紧锁。

　　“张成看着大少爷，应该没事吧。”婉丝迟疑的道，张成是从冷家带来的，武艺着实不错，虽说肯定算不得一流高手，但比起一般家丁护院强的太多，有他在未必就会出事。

　　“不行，我不放心！”冷凌霜站起，推开窗子向外看，花亭在三楼，窗子离下面足有十几丈，黑黝黝的河水看了眼晕。

　　“夫人三思！”有家丁看出她的意图，忍不住开口，这高度跳下去等同找死。

　　“你们呆着吧，我去看看！” 冷凌霜却不管众人阻拦，从窗户一个折身，轻轻巧巧的翻了出去。只见她手在窗台上一搭，停顿片刻，突地落下丈余，在众人惊呼声中另一只手已经抓住事先看好的一处小小凸起，再次停顿，便这么蜻蜓点水一般，下下停停，渐渐融入黑暗之中。

　　“夫人好俊功夫！”众家丁中会武的那几个都忍不住惊叹，婉丝心道这算什么？小姐生孩子时伤了腰，留下隐疾难愈，不然一跃三丈也能做到。

　　甲板之上已经打成一片，冷凌霜不关心谁和谁打仗，她只想赶快找路回到三楼，去儿子房间看看。但下面刀光剑影，人来人往，她穿着打扮都明显于他人不同，一出现就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什么人？”有人喝道，并伸手向冷凌霜肩头抓过去，冷凌霜毫不理会，身子一侧便让过了他，直奔楼梯，意欲上去。

　　“又来一个娘们！给我杀！”无生会被阴了，此刻陷入重围，已经杀红了眼，不认识的一概是敌人。

　　一个无生会的会众正在楼梯口，离的冷凌霜很近，顿时一个跨步上前，来到她的左边挥舞手中船桨拍了下来。冷凌霜一心只想求快，拧身闪过，右手顺势搭在他肩头，随着身体前冲的动作圆润的一转，只听咔嚓一声，那人肩关节已经脱臼，船桨落地，惨叫声响起。

　　另一人还没反应过来，那女子鬼魅般的身影已到近前，他匆忙出手，手中竹篙横挥过来。地方狭窄，这一下可绕不过了，冷凌霜不再避让，朝前跨出一大步，狠狠的一拳打在他的小腹，那人口吐鲜血，直直的飞了出去，连续撞倒了后面好几个人，而他手中竹篙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冷凌霜手中。

　　竹篙有些轻，并不太趁手，冷凌霜此刻也顾不上这个，竹篙一摆，当做长枪，刺挑抽点连续击出，也不管船上船家打扮的还是无生会会众，谁拦着她都打，一时当者披靡，纷纷退后，被她硬生生抢上二楼。

　　成杰此刻正在二楼把守指挥，一眼看到她上来，大吃了一惊，忍不住抬头去看，诧异她是如何从花亭出来的，却见高处窗户洞开，但这近乎直上直下的十几丈高度，成杰自问自己也没本事下来不伤。再看她刚一上楼梯，楼梯口处一个船家打扮的密探意欲拦截，被她闪电般的踢出一脚，密探颇为高大的身躯便直直的飞了出去，一个完美恶狗扑食落地，整个脸蛋和那甲板硬碰在一起，只摔的皮开肉绽，鲜血直流。这个密探身手颇好，他自己也不能这么干净利落的一招取胜，哪会有富贵人家的夫人身手如此惊人？

　　心中一惊，千小心万小心，竟还是看走眼了。不由高声叫道： “大家小心，这女人武艺高强，定是无生会的接应！一定要拦住了！”

　　化作成船员的官兵密探们顿时一涌上前，奋力拦截。冷凌霜只想上三楼，一条竹篙突然转换成另一套小巧枪法，只见她手中竹篙如同毒龙灵蛇一般，每每从绝对想不到的地方刺出，众人当然想拦，可确确实实拦不住她，她从二楼台阶渐次而上，往三楼杀了过去，身后一路无数人倒地呻吟，成杰站在二楼中间，身边没有手下了，虽说觉得和她单挑如同找死，但认定她是无生会的接应，此事筹谋了快两年，实在不甘心功亏一篑，因而不得不奋力拦截。

　　使出浑身武艺，霹雳般一声大喝，借着地势将手中单刀蓄势劈下，一时流光霍霍，声势惊人。

　　冷凌霜脚步一顿，被他逼退一个台阶，竹篙斜上，骤然探出，点在成杰小腹之上，成杰手中单刀却也劈下来，正中竹篙。冷凌霜毕竟是女人，力气没那么大，竹篙被劈中便脱手飞出，但成杰小腹剧痛之下，手中单刀却也沧亮一声落在地上。亮光闪动，逼的冷凌霜又退后一个台阶，眼看就要陷入重围。

　　成杰精神一振，强忍疼痛扑下，意欲用和她徒手过两招，没想能打赢，只要能将她逼退到手下包围圈中即可。

　　然而破空声起，冷凌霜手腕一翻，头上金钗化出一道流光，射进了成杰的大腿，这一下深可见骨，成杰惨叫一声，身子朝后面倒去。她一声轻啸，脚尖在成杰肩头一点，如飞般越了过去，之后丝毫不作停留，直上三楼。

　　三楼无人看守，远远便看见洛宁风歇息的舱房冒出白烟，仿佛屋内起火了，冷凌霜心中大惊，叫声：“风儿！”飞快的冲过去。

　　就在她马上要扑到门前的时候，房门突然扑的一声，裂开一个焦黑的洞，张成满是黑灰的脸从洞里露出来，见到冷凌霜惊喜的叫道：“夫人！”

　　“张成？里面情况怎么样？风儿可好？”冷凌霜急急问他。这人黑的，不开口根本认不出来是谁，又是烟又是火，她心里揪成一团，十分害怕已经出事了。

　　“娘！我很好！你们怎么样？”张成让开身子，露出洛宁风的面容来，他脸上干干净净，看着没什么问题，冷凌霜这才心头一松。

　　她试着开门，但是门锁异常坚固，丝毫打不开。但那门板下面部分似乎突然变得很薄，刚刚门上已经开了一个洞，张成手持一把铁质酒壶在门上又撞又挖，加了把劲，连续几下就将那个洞挖大到人能进出的大小。

　　他先扶着洛宁风从洞里钻出门外，自己也乌眉灶眼的钻了出来。

　　“怎么回事啊？”冷凌霜忍不住问。

　　“我发现我们被锁在屋子里了，就叫醒了大少爷。”张成心有余悸的说，“大少爷担心夫人和威儿，想去找你们，但是我试过了实在出不去，少爷就命我用火把门烧开一个洞。”

　　张成摸了一把脸上的黑灰，这个洞实在不好烧，火大了等同自焚，火小了根本烧不穿坚硬厚重的木门。洛宁风让他先大概画出一个人能钻出去的大小，然后用湿棉被围上四周防止火势蔓延，又另准备两条湿透的棉被放一边，火一旦大了看着难以控制就先捂灭了重新点，就这么一点一灭，前后放了十几次火才烧出想要的洞来，一会放火一会捂灭的，烟肯定少不了。洛宁风身子不行，不敢被烟呛，出了主意就一直在窗口坐着喝茶呼吸新鲜空气，跟看风景一样，干活全凭他一个，张成现在全身上下就跟煤堆里爬出来一样了，从头到脚一色纯黑。

　　“没事就好，你们在这里等着。”冷凌霜道。“我们去花亭放其他人出来！”

　　“娘，先等等，这许久我一直在看，这些人进退有据，不像毛贼，未必是冲着我们来的，若不是，他们在花亭里更安全些。”洛宁风道。

　　成杰等人皆是密探，并不是军人，所以表现出来的气质更像什么有组织的江湖帮派，别说不足十四岁的少年，便是经常和官兵打交道的冷凌霜也没看出来这群人的路数，加上化妆成生意人突然将她们锁在船上，怎么都不像心怀好意，所以大家都没想到这群人竟然是官兵。

　　“但这些人有杀意，我应该不会看错。”冷凌霜很戒备的说。

　　“或许是帮派火拼，这不过恰逢其会，我们又没得罪过什么人，先静观其变！娘你等我问问再动手。”

　　“好。”冷凌霜点头答应。

　　可是话音刚落，成杰却已经带人冲了上来，指着冷凌霜喝道：“就是她，就地处死，不留活口！”他一挥手，一堆人就向冷凌霜冲了过去。

　　“这位英雄，我等乃是官宦家眷，与各位从未见面，请问是否误会？” 洛宁风叫道。

　　“哦？那你说说，是那位官宦的家眷？”

　　冷凌霜脸色一僵，洛宁风又叫了一声：“娘！”冷凌霜这才僵硬着说：“西江都护陈阙！”

　　成杰冷笑一声，心道居然还冒充陈大人家眷？此事就是陈大人策划的，他难道不知危险？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让家眷出来捣乱？当真可笑至极，定是因为陈大人位高权重，特地说出来吓唬他的。那真是李逵见了李鬼，正好撞上了！这群无生会的内应大约还不知道他们才是正经官兵吧，在他们面前冒充官人，何况会有哪一位官宦家眷有如此身手？更何况哪位夫人提起自己的丈夫会用这种介绍同僚般的口吻？连句陈大人都没叫，直呼其名！真真破绽百出！一派胡言！于是丝毫不跟他废话，叫：“正好！当场格杀！”一堆人便挥舞兵刃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