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犬》棉

7、6

　　6、
　　很热。
　　酒吧沉闷的空气里，硝烟弥漫。两派人正打得难分难解，忽然酒吧大门被用力甩开，伴随着一股强劲的冷风，氤氲的夜雾中现出一个陌生的人影，冷冷的，安静的，锋利得像把出鞘的刀。
　　这样的场景，任谁突然看到都会愣一下。
　　在全场的人发愣的时候，陌生人一步步走进来。
　　他一路走过来，所有人都下意识避开他的锋芒让出路，一边猜测他的目的，自己人？对方援手？……条子？
　　每个人都在等，等他动作来做出判断。
　　空气凝结，所有神经都崩起来，紧紧的拉成一根丝。
　　可他什么动作也没有。他只是一路走过去，拽了一个人，又一路往回走。

　　晏小青被云上拎着战战兢兢的往外走。不是每个人都敢瞪云上，所以大多数人都瞪着晏小青。
　　好热……
　　晏小青被瞪得口干舌燥，快煮熟了。
　　通往门口的路似乎格外漫长。一步，两步，三步……
　　噌！
　　刀锋划破空气。有人终于按捺不住，从后方一刀砍下，云上看也不看反手一格，错过刀身一下扭住对方手腕，喀！
　　清脆的一声，在安静的室内有如雷霆，余音未了，整个世界便轰然喧闹起来。
　　晏小青根本没看清发生了什么。
　　他只觉得一瞬间天旋地转，雷电交加。而自己身体就像被狂风卷入，一举一动根本无法控制。
　　等他喘着粗气慢慢反应过来，云上仍在他身边站着，他的衣领仍被云上拎着，酒吧里已经呼啦啦倒了一片人——简而言之，一派人灭了。
　　仍站着的那一派比较镇定的——或者说反应比较慢的，见这陌生人轻松摞倒了自己的敌手，虽然仍不清楚他是何来历但猜测大概不是敌人。那帮派的小头目立刻陪了个笑脸走上来：“这位兄……”
　　“不要——”
　　晏小青话没说完，那小头目伸过来的手已被云上一把攫住啪地扭到身后。
　　“啊啊啊快救我快救我！”
　　“——碰他……”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再次回过神，这次酒吧里还站着的只剩他和云上，地上多了一摊哼哼的人——简而言之，另一派也灭了。
　　云上稳住身形，扭头观察身边的晏小青。
　　晏小青看着一地哼哼唧唧的小混混发愣，突然脑袋被用力压下，同时一声尖啸擦过，震痛他的耳膜。
　　有人开冷枪。
　　与死神擦肩而过。晏小青惊出一身冷汗。他头被云上护着抬不起来，勉强抬眼望去只见云上冲着子弹射来的方向，眼神凌厉。适才混战云上没下重手，也不知是特意手下留情还是根本就没认真，但晏小青见他此刻的样子明显动了怒，眼看他要动连忙猛的一把抱住，强拉硬拽的拖着他飞快的跑掉了。

　　“为什么，跑？”
　　要是换了其他人，在发生刚刚那一幕之后还能这么问，那这多半是个反问句，狂妄傲慢的语气里充满对对方的蔑视和嘲讽。
　　可此刻问话的云上望着晏小青，清澈的目光里露出小小的疑惑，他是真的不明白在单纯询问而已。
　　晏小青无语问苍天。
　　“不跑你还留下来和他们继续打吗？”
　　“他们，不是对手。”
　　“这个不是重点。”晏小青无力的搭上云上的肩。幸好云上这种级别的高手还没到滥大街的程度，今天碰上的都是一般小混混，否则两个人现在能不能毫发无损的站在这里都不好说。
　　“就算现场那些不是你对手，你今天惹了他们，下次他们就会找更多人来，直接打不行他们会用别的手段，暴力不能解决所有问题……”怎么说着说着不自觉语重心长起来了？果然看云上也是一副越来越迷茫的样子。晏小青翻了个白眼，用力甩甩头。“不，重点是你没事为什么和别人结怨啊？你干嘛那时候进去？没看见他们正打架吗？”
　　最后几句口气大概重了点，云上目光一凛，晏小青立刻下意识的往后缩，云上已经把目光转开：“我没……他们，先动手……”
　　呃——
　　以云上那种目中无人的性格，自然理所当然的认为那些人无论是喝茶聊天还是打群架，跟他都没有任何关系。他只是单纯的想进去拉晏小青出来而已。
　　这么说起来，云上好像的确没做错什么。那些人自己打自己的就好，谁叫他们被云上气势吓到自乱了阵脚。本来云上只是单纯路过而已，要知道他甚至由始至终都没正眼看那群人一下……
　　晏小青脑子拧成麻花，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接下去。再看云上偏着脑袋错开目光的样子，如果不被他这冷冷的气势吓住，完全就是一只受委屈的大型犬。
　　好可爱……
　　晏小青一时心动，不由自主伸出手摸摸云上的头。
　　只是下意识的举动，手伸出去了才惊觉不对。果然云上目光刷的直扫过来，晏小青心跳顿时漏了半拍。但最初的错愕过后，云上也只是看着他，目光一片清明，没有更多表示。他这样子反倒让晏小青更为难，伸出去的手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手指还插进对方头发间，手掌传来的触感，有些微硬，但大体是柔顺的。
　　他们站在那，保持那姿势大眼瞪小眼呆了半天。云上忽而眯起眼睛，微微低下头去。第一次见到云上现出这样的姿态，晏小青又愣了愣，小心翼翼的顺着他头发理过去。
　　一点点骚动从头皮上爬过，像是涟漪扩展开，浅浅的，就一圈，无声的传遍全身。有什么，很轻微的，漾了漾。云上闭起眼睛，头低得更低。晏小青心安下来，手指轻柔的一遍遍顺他的发。
　　云上比晏小青高。他这会闭着眼，头越来越往往晏小青手心方向靠，便离晏小青越来越近。晏小青只觉得有个湿热的呼吸往自己脸边靠过来。在这安静的场所，对方一呼一吸都清晰可闻，晏小青就这么听着他平静有节奏的呼吸慢慢靠近，胸口莫名其妙擂起战鼓。在云上脑袋快枕上他肩膀时，晏小青终于忍不住收手一下错开。
　　云上抬起头，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晏小青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慌什么，被云上清澈的目光一看更觉得尴尬，连忙找话题转移目标。
　　“哈……那个……对了你今晚这么急找我做什么？”
　　云上没说话。领着晏小青走进厨房，打开冰箱门，让他看。
　　啥也没看到。冰箱是空的。
　　“……你这么急着拉我回来，就为了告诉我冰箱没菜了？”
　　云上现出肯定的表情。
　　你知道你今晚惹了多大的祸吗？一手撑着额头，晏小青扶着冰箱门不知该作何表情。最后只得叹口气，挥挥手：“没关系，要是那帮人记仇的话，我帮你搞定吧。”
　　说完转身，回头一看，云上站在冰箱旁边望着他，没有要走的意思。
　　“嗯？你是不是——饿了？”
　　依旧没有回答，云上把目光转开了。
　　……居然还闹别扭……
　　对方都这样了，自然不好当面发作，晏小青转过头去笑，把脱下的外套又穿回去。
　　“现在太晚来不及买菜了，我带你去吃面好不好？”
　　看云上犹疑的转过头来，晏小青补上一句：“放心，不是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