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犬》棉

3、2

　　2、
　　靳少爷砸了一阵门，才听见吱呀一声。晏小青睡眼惺忪的顶着鸡窝头，鼓着腮帮叼着根牙刷探脑袋出来看了看，慢悠悠的缩回去。靳少爷也不客气，自己推开门跟着进屋，看见只穿了件背心加条短裤的晏小青赤着脚慢悠悠往卧室晃，两条长腿白花花的很晃眼。
　　瞟了眼挂在墙上的钟，下午1点。
　　晏小青的狗窝已经与记忆里的模样大相径庭。靳少爷的目光直接落在客厅中间的那个陌生人身上。后者正席地而坐闭目养神，姿势像是在坐禅，没有理他。
　　这会功夫晏小青已经从卧室晃悠出来，伸手递给他一个U盘。靳少爷看也没看扔口袋里，就打算走人。
　　“喂喂我钱呢？”晏小青把牙刷拔出来喊。
　　“急什么？回来再跟你算账。”
　　那你要是回不来了呢？晏小青自然没敢把这句话问出口，挠挠头：“别拖我啊，我穷得都快被大婶拿去卖了。”
　　靳少爷白了他一眼：“切，不是还有闲钱养小白脸吗？”
　　“啊？那个……”晏小青扭头瞟了瞟依旧没有任何反应的云上，“那个不是啦……”看靳少爷目光里揶揄的笑意越来越多，一双美目都快被他眯成了缝，忙随口扯了个话题：“你东西收拾好了？”也就随口问问，认识这么久，他很清楚靳大少爷根本没啥要收拾的。
　　靳少爷第一次说要出去“做生意”的时候把晏小青给狠狠吓了一跳，正想劝他这水准还是再练练，没想到他下一句居然是“给我把机票订了，明天到，头等舱。”
　　你这是去杀人还是太子出巡啊？晏小青瞪着眼睛望了他一阵，说：“你知道怎么带枪上飞机吗？”
　　“那个还没研究。”大少爷理直气壮的回答完，又很鄙视的瞟了晏小青一眼，“我不会过去再买啊？”显得晏小青很白痴很没见过世面。
　　后来晏小青才听说这位含着金勺出生的大少爷还在靳家时拥有自己的私人专机，搞不好坐头等舱出行已经是他这辈子用过最平民的交通方式。当时晏小青这的确没见过啥世面的市井小民愣了半响，就说了一句话：“爱情……真伟大……”
　　这会靳少爷很傲慢的回答：“废话，你以为我办事跟你一样随便？”晏小青也就嗯嗯啊啊顺着他点点头。
　　送靳少爷出门，要关门时，靳少爷忽然扭过头来，说：“我是不知道你从拿捡的野猫野狗，不过既然是新捡回来，最好先带去做下身体检查。”末了拍拍晏小青的肩，眼睛又促狭的眯起来，“做好安全措施。”

　　几个小时后。
　　“混蛋小子！你想害死我吗？”莫老头躲在桌子底下小声但恶狠狠的说。
　　“对、对不起。”同样躲在桌子底下的晏小青努力陪笑说。
　　早些时候靳少爷给晏小青提了个醒。不说别的，那天见到云上时他已经不知在雨里淋了多久，之前又饿了多少天，这么折腾再强健的体魄也可能折腾出毛病来。虽然云上表面上看着没问题，不过初遇时晏小青就已经见识过他一流的忍耐力了。
　　小心翼翼的跟云上说“要不要出去走走”时完全没抱希望，云上听了一言不发的起来进卧室关上门也算是预料之中的反应。晏小青不放弃的跟着在卧室门口这个理由那个理由说了一阵；云上开门出来又一言不发的进了洗手间关上门，晏小青也继续跟着在洗手间门口拼命找理由；最后云上从洗手间走到门口，已经开始扯天气股市黄道吉日的晏小青才猛然发现云上已经穿戴整齐站在门口等他了。
　　受宠若惊的晏小青忙胡乱套上衣服裤子跟着出门。虽然刚开始还提心吊胆，但一路上搭车过马路进诊所，云上都表现得很配合，于是戒心也越来越低，等到云上乖乖在椅子上坐下，晏小青心里那块石头已经完全放下。没想到就在莫老头和蔼的笑着对云上拿出针管时，惨剧发生了……
　　“谁叫你笑得那么假，一看就让人生疑。”吐槽完见莫老头瞪自己，想起还要拜托老头子给云上检查，忙接着说，“没关系，你跟他好好说，他会听的。”说得连自己都很怀疑。
　　莫老头望了他一眼，又看看那边，见云上已经坐在窗边不动了，才慢慢从桌子底下爬出来，拍拍白大褂上的灰：“好好说顶个鬼！你看不出来他智商有问题？”
　　跟着爬出来的晏小青听见这句呆了呆，那边云上无动于衷，夕阳金色的光辉从窗外照进来，给他安静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边。
　　在晏小青眼里，云上根本就是把“我很帅”三个字简单明鸟的挂在脑门上。“你见过这么帅的智障吗？”
　　“用点脑子。”莫老头喝了口茶给自己压惊，“而且我是说他心智有问题，不是说他是智障。”
　　这次晏小青反应过来了，搭上老头子的肩转向一边：“听起来你很清楚嘛。”
　　“哼，老头子我可是见过大场面的。”莫老头有些骄傲的说。他这私人诊所经常收些道上的伤患，据说在他开这间诊所之前原本是某个□□大家族的家庭医生。
　　此刻莫老头顿了会，表情忽而严肃起来，声音小下去：“是斗犬。”
　　“什么？”
　　莫老头又喝了口茶：“你应该知道，那些社会名流、□□老大身边的保镖打手，不少是专门的训练营训练出来的吧？”
　　“嗯？”
　　“有个训练营就是专门训练这种，身手一流，但智商不高。”
　　“为什么要智商不高的？”晏小青糊涂了。
　　莫老头扔了个“你是白痴”的眼神给他。“智商不高的才好控制，你以为那些要带保镖才敢出门的人，身边放着个随手就能掐死自己的人能放心吗？就算今天能放心，明天能放心吗？是个人就会思考，有欲望，有想法，人心是最复杂最捉摸不透的东西。但是像他这种，训练好以后，一生就认一个主人，只对自己认的主人惟命是从，绝对不会背叛，就像狗一样忠诚，所以他们这种人才被称作斗犬。这种在黑市上开的可是天价……”莫老头还想说，见晏小青脸色难看，忙噤了声。
　　晏小青有些僵硬的放下搭在莫老头肩上的手。好一会，他喃喃道：“那他们还专门找些智力有问题的人来培养？”想了想，“可是云上做事不像智力低下的样子，智力低下的人有可能被训练成这样敏捷厉害的高手吗？”
　　莫老头叹了口气，轻声重复：“我说，他心智有问题，不是说他是智障。”
　　晏小青总算是完全明白了，有些艰难的点了下头：“不是先天的……为了那种无聊的理由居然把人弄成这个样子……”
　　莫老头理解的拍了拍他的肩：“那个世界的东西，你还是少知道点好。”说着，又问：“你怎么认识他的？”
　　晏小青还没完全回过神来，顺口答：“从街上捡的。”
　　莫老头皱了皱眉。
　　听了莫老头介绍，晏小青也明白过来，若云上真是斗犬，怎么可能随便在街上捡到。“难道他走丢了？”
　　“不可能，斗犬若是跟主人走散，再远再困难也会找回去，哪还有闲心在这看夕阳。”莫老头又扭头看看，接着说，“斗犬会离开主人只有两种可能，他主人不要他了，或是他主人死了。”说完眉头又拧起来，“你小心点，要是前种还好一点，万一是后种，比如他主人是死于□□火拼什么的，千万别惹出什么麻烦。”
　　晏小青随口接话说：“前一种不太可能吧，你不是说他在黑市是天价吗？”
　　“对你这种草根是天价，对那些买得起的人来说还不就是串写起来有点长的数字而已。”
　　晏小青又沉默了。
　　莫老头又叹了口气：“小青，我知道你被那混蛋甩了以后精神有点空虚，不过这个不合适，就像狗只认一个主人一样，养不家的，你要真寂寞还不如去勾搭那位金主靳少爷……”
　　“喂喂！”晏小青忙打断他，“别把我说得跟只会用下半身思考似的！”
　　“什么？难道你是纯当做善事吗？你不是连自己都快养不活了？”
　　“我会想办法啦。”晏小青敷衍的回答，走向云上。云上从始至终完全没有理会他们，沉默的看向窗外，夕阳金色的余晖在他眸子里闪动，那双眼睛看起来明亮清澈，而空洞。
　　晏小青清楚的记得第一次看见云上时，他迷茫的望向漫天大雨的表情，那时他如同孩子一样明净的双眼中纯粹的绝望与痛苦，就像那场暴雨中的一道惊雷，而被这道惊雷正正劈中的晏小青，即使现在回想起来依旧能感觉到震彻心扉的痛。
　　“云上，”晏小青轻声说，“我不会抛弃你的。”
　　云上完全不为所动的一把打飞晏小青情不自禁伸出来的手，起身往门外走去。
　　……他怎么忘了云上根本不鸟他。晏小青在心里抹了把泪，可怜兮兮的抱着爪子跟上。
　　擦身而过时莫老头忍不住又拉住晏小青，在他耳边小声说：“我把话说清楚，他现在就跟个写好了程序的机器人一样，几乎没有自己的思想，若是人有灵魂的话，他的灵魂也早坏掉了，你可千万别抱任何希望。”
　　晏小青看前面，因为他被拉住，那边云上也已经停下来。“他是人，有自己思想和感情，”晏小青轻声回答，“我知道的。”